《十六夜谈》荒山雉鸣

12、第十二夜谈

　　里包恩如愿以偿的以“历练成长”这种正当理由把蓝波一脚踹到了下界，神界一下就安静了许多。虽然露切会时不时特意跑来和他唉声叹气，但显然也就是开开玩笑。
　　“对了，那个‘东神遗物’，就放着不管？”上次从神界回来已经快过去百年，里包恩一回来就和露切说了这事，但露切出乎意料很没有当回事，还让他不要在意那么多，啰里啰嗦说了一堆什么存在即合理的废话。现在那个妖怪不知道怎么样了，而那个下界人也该进轮回了，里包恩还是忍不住不去想想这事。
　　“唉，我说里包恩你平时什么也不在乎的，怎么就把这事放在心上了呢。”露切很无奈，“当初我们亲眼看到那完全覆灭，之后也在那逗留了一年多，会出现的问题都给解决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里包恩觉得露切这种态度很奇怪，但是她却表现的没有什么反常，确实是觉得这不是什么需要重视的事，就也不再和她提了。只是心里，虽然把事情压下去了，却没有丢出去。
　　“不说这些了，里包恩我来找你，是有一个朋友要来神界暂住。”露切笑眯眯看着他，“你最闲，你招待吧。”
　　“……”里包恩向来对露切没辙。
　　“里包恩先生？”站在神界所谓的大门，里包恩没等多久，就听到了一道很让人舒服的声音——干净、舒缓、温和、动听。
　　里包恩带着恰到好处，不让人觉得尴尬，但是热情完全没有达眼底的笑容，一只手插着口袋，转过身。
　　“呵，好久不见啊，里包恩先生。”穿着红色长衫，编着一条长辫的男人朝着里包恩不紧不慢走来。
　　孩子模样的时候就精致好看，成了大人，里包恩一时间竟然找不到词来形容。没有孩子时冷冰冰的样子，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一双凤目微弯，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还是什么，竟然觉得有些勾人。男人身材颀长，严严实实衣服下的身体，里包恩能感觉到随时可能爆发的力量。是个让人很舒服甚至想要亲近的人，完全没了之前见的满身刺的样子。
　　“你这是……长大了？”里包恩眯着眼看他。
　　男人笑着摇了摇头，“之前因为一些原因，所以对里包恩先生不怎么友好，还请见谅。”
　　里包恩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久，“所以小孩的样子是变的？能让我看不出来，你到底是什么人？”
　　男人似乎是叹了口气，然后朝里包恩伸出修长的左手，“我叫风，真身是一条龙。”
　　里包恩愣了下，伸手和风握了握。“龙？传说里天地秩序大成的时候，就消失的神兽？”
　　风点了点头。
　　“你怎么会有‘东神遗物’？还给了一个下界人？又怎么会和露切是朋友？”里包恩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但是有些问题该问还是要问。
　　“无意中得到。那人曾经对我有恩，但是他的命理不好，我用那物给他改命，算是报恩。”风极有耐心意一一回答，“和露切是早就相识，进来世界秩序有重组的趋势，我一时不知道去哪，露切就让我来神界小住。”
　　风的回答不多，里包恩也不知道信了多少，只是准备再说什么的时候，又没了开口的兴趣。风以孩子的模样和他针锋相对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了一些怀着别样意味的情绪。他待人向来真假掺半，没什么热情，今天又算是和风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说这么多话已经算是反常，他归结到是之前那事的原因。说到底，作为神和人也没什么太大的却别，虚伪的要命。既然露切说风是她的朋友，里包恩也就不打算再多管什么，招待就是了。
　　“风先生有行李吗？”里包恩看着明显除了一个人外什么也没有的风问。
　　风摇了摇头。
　　“那我带着风先生你在神界逛逛？露切有点事，过几天才回来。”
　　“好。”

　　风和神界的人相处的很好，就连最为孤僻的玛蒙都能主动来找他一聊聊半天。
　　“你真的不能给我一块心口鳞吗？”玛蒙手里搅着散着苦味的茶，虽然眼睛被兜帽遮住了，但风能感觉到正被死死地盯着。
　　“其他地方的鳞片都好说，但是这个心口的直接关系到我的身体性命，真的是不能送。”风说的抱歉。
　　玛蒙整个人都蔫了一点。
　　风虽然知道自己没有做错什么，但是见他这样，只好又拿出一个东西递给他。“这是我成年时脱落的幼角，就当是心口鳞的赔罪。”说的还是自己有错，所以补偿。
　　玛蒙迅速把风手里半掌长的红色的角卷到斗篷里。“谢谢，那我就先走了。”说完，就真的化作一团紫色烟雾消失了。
　　风无奈笑笑，端起自己的茶喝了一口。
　　“你倒是大方的很。”里包恩不知道已经在多久，晃晃悠悠在玛蒙刚坐的椅子上坐下。
　　“总归我留着没什么用，玛蒙喜欢就送给他。”
　　“龙这种神兽活在传说里，神界没人见过。”里包恩没头没尾说。
　　风眨了眨眼，“里包恩你想看？”
　　里包恩突然凑近了风一些，“看你送给玛蒙的东西，风你莫非是一条红色的龙？”
　　风笑着点了点头，“对，我第一次见露切的时候，就是龙身。当时可是惊慌了一下，但是露切是个很有魅力的人，我们聊了一会就成了朋友。”
　　“我听露切说过，你的龙身很美。”
　　风愣了下，然后低声笑了笑。“那里包恩，你可要看好了啊。”
　　里包恩确实对风的龙身好奇了有一段时间，风这么一说，他就靠在椅子上盯着他看。
　　龙在神话里是助天地开辟的存在，为了天地的秩序以身为祭，一直就是祥瑞的象征。有传说，龙现身的时候，天地同庆。
　　当赤红色的龙盘旋在神界上空的时候，向来偏白色的神界也被染上了淡淡的红色。而那条正在舞动的龙，仿佛是和风性格有关，温和安逸，让人没有高高在上的感觉，也感觉不到侵略性。没有传说里那样的天地同庆的景象，但那确实是极为美丽的存在，没有任何一个传说的叙述夸张。
　　里包恩看呆了。
　　“哎呀，好久没看到呢。”露切的声音响起，“风你不是不怎么喜欢变龙身的么。”
　　里包恩余光看了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大部分在神界的人都围了过来。
　　赤龙笑了声，还是风温润的声音，“也没有，只是有些时候龙身会引起一些麻烦，所以才很少变。里包恩有点好奇，我就让他看看。总归在神界，也不会引起骚动。”
　　露切突然看着里包恩嘿嘿笑了笑。
　　里包恩：“……”

　　风撑着下巴看着对面端着咖啡，坐姿优雅的里包恩。
　　里包恩缀了口咖啡，垂眼看了他下。
　　“里包恩。”风开口。
　　“嗯。”
　　“拉尔为什么要离开神界？”风还是撑着下巴抬头看着他问，头一点一点的。
　　里包恩忍住了想伸手摸一把对方头的冲动，不在意道：“她的神力出现了波动，在不断地被削弱，不去找找办法解决就要死了。”
　　风愣了一下，“你们，就会这么死吗？”
　　“当然不是，死的方式多种多样。”
　　“……”风无奈看了他一眼。
　　里包恩笑了笑，放下已经空了的杯子。“神界你已经看的差不多了，不如你陪我去下界看看？”
　　风换成单手撑着脸，歪头看着里包恩，脸上笑容洋溢，眼里有着不明的光亮。“我本来以为……里包恩你是不喜欢我的。”
　　喜欢。里包恩把这两个字在心里好好琢磨了一下。
　　风也没有要等里包恩回答的意思，站起来意外的伸了个懒腰，“那走吧，我晃荡了这么成千上万年的，去过的地方、认识的人可是有趣的不少。”
　　————————————————第十二夜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