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甲的修仙日常》痴非愚

2、第二章

　　当日，与世无争的姜家被一群从天而降的魔修攻击，一开始姜家人还以为是有什么误会，但他们见人就杀，不管对他们说什么都仿若未闻。

　　姜父转身抱起年幼的姜窈带着几位长老回到内院，凝结法阵，把姜窈放入阵中。

　　父亲对她说：“窈窈，你莫怕，若是姜家逃过这一劫，爹爹再去寻你……”看到那群人朝这边过来，他收住话，专心催动法阵。

　　“爹……”姜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娘亲和哥哥都被人杀死了。

　　但是声音噎在喉咙里发不出来，因为她看到父亲背后，一个男人正在慢慢走过来，明明长相普通，和其他人穿着一致，她却深深感到他身上和他们完全不一样的危险气息。

　　他的眼睛只盯着姜窈，像看一个必死的猎物，甚至不由自主地翘起了嘴角，眼神却尽是森冷。姜窈看着他缓缓抬起的手，就觉得已经被他扼住了咽喉。

　　“我们终于，又见面了。”这句话，他是对姜窈说的。

　　然而她发誓，她从来没见过这个男人。

　　感知到身后危险的逼近，姜父等加快催动法阵的速度。

　　最后一刻，姜窈只看到父亲胸前滴血的剑尖，父亲说：“活下去！窈窈，活下去！”终于结出了最后的印。

　　白光一闪，她听到男人癫狂的声音大喊：“姜窈，你跑不了！”

　　“不要！不要！爹！”泪水大滴大滴从脸颊滑落，她伸手想触碰父亲，眨眼的瞬间她已经不在姜府，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她迷惘地看着周遭一切，还没从刚刚的悲伤中抽离出来，努力忍住不断夺眶而出的眼泪，擦了擦脸，看清面前的石碑“出云山”，这里不就是天阙派的地头吗？作为姜氏子孙，各大宗派姜窈还是了解的。

　　法阵随机选择的千里之外的地点竟然把她送来了这里。

　　她不愿去回想刚刚发生的一切，默默念着父亲最后的话语，“活下去”，浑浑噩噩朝前走，她经过的刹那，测灵石银光乍现，随后黯淡，又如一块普通石头般驻立。

　　可惜无人看见测灵石的异象，测灵石从来不发光，每个修仙门派山腰都立着一块，隔开了仙家与凡人，只要具备五行灵根便可畅通无阻，反之便被阻隔在山门之外。

　　但测灵石外表向来与普通巨石无异，更不会散发光芒，只是有检测到灵根的作用而已，没有灵根便会启动结界。天阙派的还加了一个测出灵根就启动幻境，针对那些上了山有求仙问道之心的人。当然，这小小的障眼法，对于修士们来说又不是问题了。

　　此时姜窈已经通过山腰迈向山顶，往常登山者便会开始看到周围幻境变换，抬头看去更会觉得石阶没有尽头。幻境中有凡人眷恋的一切，权势地位财富美色，和一个情字，幻由心生，一般都是反映人内心深处的欲望和恐惧。即使不被欲望牵引想回头，也会被恐惧吓得掉头就跑。

　　姜窈虽是一个七岁女童，但也长于修仙世家，而且因为天资卓绝体质特殊，倍受族中长辈的重爱，从小就知道道心坚定乃是修道之人的根本。就算她饥饿疲惫，身边幻化出的美食高床软枕也不能引诱她半分。

　　她每向上一步便感觉自上而下的压力更盛一分，脚步愈加沉重，这反而激发了她登顶的决心，摈弃杂念，一心向上攀爬。

　　而那幻象并不想放过她，突然幻化出一个魔兽，张着血盆大口朝姜窈冲过来，面对这样的突变，她吓得往后倒退一步，一个不慎崴了脚，剧痛让她清醒，看到魔兽只是张着嘴威慑她并不上前，她不断提醒自己，别怕这不是真的。

　　过一会幻象便如烟雾般散去，周遭又恢复了月下山林的景象，只是仍然安静地过分了些。

　　“终于结束了吗？”姜窈呼了一口气，并没有发现奇怪的地方。

　　她身子小步伐短本就走得慢，脚受伤使她的登山之路更加艰难，她挪动步子走了一段路后，又不小心被藤蔓绊倒，膝盖也磕破了。

　　眸中泛起水雾，她立刻逼了回去，但胸中涌起的委屈她压不住，伴随而来的也是她无法忽视的刚刚发生在姜家的一幕幕惨剧。

　　我为什么要爬这座山，我的家人都不在了，我在这里做什么？她坐在地上将脸埋在膝盖间，想起种种，最清晰的还是父亲那句“活下去”，活着，做什么，你们都不在了。

　　“窈窈，窈窈……”温柔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姜窈急急抬头朝后望去，“娘！娘亲，是你吗？”

　　一个貌美妇人走上前来，“是呀窈窈，没事了，跟娘回家吧。”

　　“我明明看见……”

　　“那些都是假的，是窈窈做的噩梦。”

　　“真的吗？哥哥也没事？”她懵懵地看着眼前温柔美丽的叶氏，她嘴里说出的全是她最想听的话。

　　妇人身后冒出一张清秀男孩的脸，接着整个人走出来。“窈窈又做噩梦了吗？”他皱着眉头，神色紧张，关心道：“怎么还哭了？妹妹胆子这么小，看来势必要我这个做大哥的以后好好修行，来保护她。”说完摆出一个佯装无奈又隐隐自得的表情。

　　姜窈被兄长逗笑，对他做了一个鬼脸：“大话王，谁要你保护。”

　　妇人再一次向姜窈展开双臂，“来，来啊窈窈，好孩子，娘带你回家，娘做了你最爱吃的糖蒸酥酪。”

　　太好了，都是假的啊，大家都没有事。她眼神渐渐涣散，抬起脚想奔向那个怀抱，扯动伤处带来的痛楚再一次将她拉回现实，不对，她亲眼看见母亲和哥哥躺在血泊里，她亲眼看见父亲被一剑穿心，她走到了这里，这里，是出云山……她收回了脚。

　　再看不远处的母子二人，她颤着声音问：“娘亲，我脚疼，你为什么不过来抱阿窈？”看向兄长，“哥哥，哥哥？”两个人的身形越来越虚，因她心中生了疑，幻象要破碎了。

　　姜窈还愣怔在原地，幻象放大她心中期待的同时，也把残酷的真相再一次血淋淋摊开在她面前。她仿佛又看到那滴血的剑尖，父亲痛苦的脸，近在咫尺。

　　“窈窈，爹好难过啊，你救救我。”

　　“爹爹！”她伸手，却怎么也触碰不到眼前的父亲。“我该怎么办？”

　　姜父的脸突然变得狰狞，“我们姜家都是因为你，窈窈，他们是为你来的，我们全部都是被你害死的啊。”

　　“不是，不是…”她捂住耳朵，想否认，但是她记得，那个男人分明是看着她的，他是来找她的。这是她最不想去想的事，真的是她给家族带来了灭顶之灾吗？但是父亲和长辈们为什么不惜一死也要换她平安逃出？他们应该怪她才对。

　　爹爹从没说过恨我怪我，至死都要护我周全，这个，不是真的爹爹。姜窈睁开眼，心中一片清明，幻象又一次消散。

　　这一次，她彻底地清醒了，望向没有尽头的山路，拖着受伤的脚，一步一步地走着，迷雾被吹散，再也没有什么阻拦她，她心中的彷徨无助不安已经消失。

　　也许她心中也明白了一件事，她不再是那个被家人呵护着的幼女，甚至背后也没有一个家了，从今后，这条路，她只能一个人走下去。但她更知道，她的命是大家拼死护下来的，所以她亦不会苟且偷生，不会让姜家人白死。

　　“我来这里，我要拜师学艺，我要变得很厉害很厉害，打败那些坏人，给爹娘他们报仇……”她一边拖着伤腿前行一边重复着这些话语，一直说到嗓音沙哑。她没有再去看这条山路到底有多长，反正不管多远她都一定要走到。

　　她从天暗走到天明，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到了尽头，终于可以倒下了。

　　清脆爽亮的男声就是这个时候响起的：“咦，这么小？”

　　他问她叫什么名字。

　　姜窈这个名字是不能再用的，谁知道那些人是不是还在到处找她，又会找她多久，就让“姜窈”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吧，那么……

　　她谨慎地想了一下，说：“叶乔。”取了母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