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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章 盲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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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寅回来是为了孔贞?”公羊弼没有即刻回答沈嘉燧的问题,相反,他执意地追问着,“她没有放弃他?”
沈嘉燧摇头。
公羊弼怔忡了一会儿,微笑道:“他的眼光真不错。”
沈嘉燧猜测这句话是在夸奖元寅,他代她生受了,扯出一个假笑,安静地等待公羊弼抒发完感情。
果然他的耐心没有白费,公羊弼思量许久,终于开口:“不是我不想回答你,而是我也不知道孔贞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可能?”沈嘉燧脱口而出。
“是真的,”公羊弼黯然道,“孔贞出生时学府集团正处于开创期,孔先生和孔太太分不心神来照管一个婴儿,只好把他丢给保姆。他三岁的时候,孔太太发现保姆经常把他独自锁在房间里,于是辞退了保姆,专门收养一个比孔贞大几岁的孤儿来陪伴他……”
公羊弼微微一顿,平静地道:“那个孤儿就是我。”
沈嘉燧低下头,他非常识相地不去看公羊弼此时的表情,也不出声催促,最好公羊弼能忘了对面还有他这个人,就能沉浸在气氛中继续说下去。
公羊弼道:“我高二跳级去了哈佛,家里又只剩下孔贞一个人,孔先生孔太太便把他送到英国读寄宿学校,每年只有少数的节假日才允许他回家。后来孔先生和孔太太发生交通意外,我收到消息匆匆回国,时隔数年再见孔贞,他已经是现在的样子。”
沈嘉燧心神一凛,“你问过他生病的原因吗?”
“他不肯说。”公羊弼沉重地摇了摇头,“因为他病得蹊跷,这些年我给他换过数不清多少位医生,精神科医生,心理医生,所有人都说他的病不严重,控制得好不会影响正常生活,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够保证彻底治愈。”
“他的上一位心理医生对他帮助最大,她提出疏不如堵,适当的社交活动反而能够有效控制病情。正好孔贞从小在围棋方面很有天赋,以前还经常瞒着孔先生和孔太太回国参加比赛,所以我们鼓励他成为职业棋手,又以学府集团的名义投资建设了这座棋院。”
“经过她的治疗,孔贞可以短暂地出现在公众场合,可以正常地与人交谈,只要不与陌生人对视超过五秒,他的病就不会发作。”
“不能和陌生人对视?”沈嘉燧恍然顿悟,“原来这才是孔贞要在眼睛上蒙块布的原因?”
公羊弼颔首,“他还有一副特制的眼镜,专供他在参加围棋比赛的时候使用。”
沈嘉燧回忆半年前初见孔贞的场景,后知后觉地道:“他那时候发病也不是因为吃醋,而是因为扯掉黑布,和我对视的时间超过五秒?”
“不,”公羊弼出乎意料地否定了他,唇角轻轻挑起一个古怪的笑容,“他就是因为吃醋才故意拉脱蒙眼的布条,你别看他那个样子,这小子心胸狭窄,打小就超级记仇,爱赌气,爱冷战。”
沈嘉燧:“……”
所以刚才那堆秘辛听了等于白听,真相还是王子得了王子病?!
…………
……
孔贞准确地转向元寅所在的方向,黑布蒙着的眼睛仿佛穿透了障碍,她甚至能够想象出他的目光,那比月光更沁凉如水。
元寅不敢出声,她屏住呼吸,悄悄地俯下身,双手撑在光滑洁净的地板上,像只灵巧轻盈的猫咪那样凑近他。
孔贞微微仰首,侧颜的线条完美,月光在他眼窝下和鼻梁间打出浓淡相宜的阴影,元寅的影子也投上去笼罩住他。
两人如此接近,她的鼻尖几乎能够触到他的鼻梁,他的嘴唇就在她的嘴唇前方,她低垂眼睫,凝视他的下颚,记得自己曾在上面留下一个吻。
孔贞保持着这样的姿态许久未动,似极了月神的剪影,元寅不禁在他面前屈膝跪了下来,就像最虔诚的拜月信徒。
她心里有些矛盾,既想孔贞发现她,又害怕他发现他,一时竟拿不准下一步该怎么做。
最后她决定把选择权留给孔贞。
孔贞似乎没有发现她,她本以为他抬头是看她,后来发觉他只是面朝她的方向出神,又过一会儿,他低头,下了一步棋。
“嗒”,云子落到榧木棋盘上发出明亮的脆响。
元寅既松了一口气又隐隐失望,她挪了挪位置,一声不吭地跪坐到角落里,痴迷地,眼也不眨地看着他。
她想念他。
真奇怪,以前她不知道自己这么思念他,否则她不会浪费半年时光,要是她知道,她死都要赖着不走,或者干脆打包行李长驻在棋院门口。
人为什么要再见才知道思念呢?就好像失去才会懂得珍惜,这一定是一种深植于基因中的生理缺陷。
她看着孔贞继续落子,他左手黑子,右手白子,自己和自己下盲棋。
这是元寅第一次见识到盲棋,即使此刻心慌意乱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只见孔贞丝毫没有受到目不能视的影响,一颗颗棋子准确地落在交叉点的星位上,章法严谨,进退有度。
可惜半年前那段真人秀的经历没能让她对围棋产生兴趣,由沉迷撸啊撸变成沉迷围棋,因此她仍然看不懂他的棋路。但她对数字敏感,通过数子来判断,黑子和白子貌似棋力相当,由边角胶着到中盘,就算最后分胜负也不会超过半目的差距。
他不是做样子,元寅心情复杂地想,他是真的竭尽全力地在和自己下棋。
为了准备三天后和AlphaGo的一战吗?
她忽然发现自己对孔贞很不公平,她只知道他长得帅,他有钱,还附带一点现在想来无伤大雅的小毛病,除此之外呢?他是个围棋手,还是个很了不起的围棋手,修恩嫒半年前就提到了“围棋第一人”,她却从来没想过去了解这方面的他。
……所以孔贞是对的,她的喜欢一文不值,她真的没有那么自己以为的那么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