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落在水瓶座》霁见

5、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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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院那日，应如岄在一堆小护士或是刻意地挤眉弄眼，或是意味深长的微笑表情中，坐在轮椅上，被谢汮推进电梯，然后下到了地下停车库。

　　在原地等着谢汮把车开过来时，她看着那辆逐渐驶近的黑色小轿车，心头微微一动。

　　谢汮……换车了？

　　她记得他以前开的并不是眼前这样的。

　　她至今仍然分不清楚汽车的各种牌子，除了比较常见的牌子，以及，谢汮之前开的保时捷。

　　如今的这一辆，汽车的标志没变，依旧是保时捷，但是却不知道是什么型号，只是看起来似乎要比之前的高档许多。

　　正想着，黑色小轿车在她面前停下，谢汮下车，推着她到小轿车的另一侧，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后，他靠近她弯下腰要将她抱起来时，应如岄忽然感觉到些许别扭，怯怯出声，“谢汮……”

　　谢汮把应如岄抱到副驾驶座位上，然后才抬眸看她，“何事？”

　　应如岄的眼珠子转了转。

　　谢汮的掌心从她的腿窝后移出来以后便落在了副驾驶座椅上的右侧，车内空间狭窄，在这样的手势下，她整个人似是被他拢在了怀里。

　　某种快被淡忘的感觉被重新唤醒，应如岄看着眼前的谢汮，心里忽然涌起一种冲动。

　　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谢汮的黑眸如罗网般将她缠裹，应如岄对他对视片刻，察觉自己快要陷进他的眸光里的时候，她艰难地偏头至另外一侧，有些结巴地道，“不，不是说怕担负莫须有的罪名？副驾驶这么危险的位置，万一……”

　　应如岄还没有把话说完，便感觉有什么轻掐住了她的下巴。

　　在男人渐增的力度下，她不得不随着力势回过头来，“你……唔……”

　　应如岄在心里震惊谢汮又一次将她吻住。

　　但那是一个与先前截然不同的，短促的，带着点凶狠力度的吻。

　　像是要惩罚她一般。

　　开始时狂风暴雨，渐渐却又变得温柔，最后以缱绻结尾，仿佛意犹未尽，眷恋不舍。

　　被谢汮松开时，应如岄整个人还是懵懵的。

　　她愣坐在座位上，直到谢汮把副驾驶的门关上，然后又推着轮椅到回收处，最后上了车，她才逐渐回神，觉得脑子思考问题的能力正在恢复。

　　车子开了十分钟左右，应如岄猛地想起一件事情，“我搬家了！”

　　“我知道。”

　　应如岄流畅地报出自家地址，然后扯出客套的微笑，“谢谢你了。”

　　谢汮终于侧头看她一眼，一秒后回头直视前方不说话。

　　五分钟后。

　　“谢汮，你是不是……开错方向了？”应如岄看着车窗外怎么看怎么陌生的风景，疑惑地出声，“我家附近不是这样的。”

　　谢汮依旧不接话，只是，应如岄发现他的脸色似乎变得难看了点。

　　应如岄没参透其中的玄机，再次沉默两分钟后，她清了清嗓子，“谢汮……”

　　谁知就在此时，车子转过一个弯，眼前的光景忽然变得熟悉起来。

　　应如岄看着前方，嘴巴张了张，说不出话来了。

　　如果她没有猜错，这方向应该是去……谢汮家里的。

　　难道谢汮想要带她去他家？

　　他方才脸色这样不好，是因为……气恼她没认出这条路？

　　应如岄忽而心头狂跳。

　　又是五分钟。

　　车子驶入雅园，应如岄开始坐立不安，她用眼角的余光悄悄地看了谢汮好几眼，期待他能说些什么，譬如说他回来这里不过是要先处理某件紧急的事情，又或者，他遗漏了什么东西，需要回来拿，待会还要返回医院等，但谢汮看也不看她，自顾自开着车，英俊的侧脸看起来尽是疏离和冷漠。

　　应如岄于是怂得不敢说话，只纠结地看向窗外。

　　车子很快便在一独栋小别墅前停了下来。

　　谢汮熄了火，伸手打开车门，应如岄连忙道，“我在外面等你。”

　　谢汮回头看她，面无表情，“等我做什么？”

　　“你，你不是要回去取东西吗？我，我现在行动不便，在这里等你就好了啊……”应如岄决定装傻充愣。

　　谢汮眉头微蹙，“在你的左脚完全康复之前，你暂时住在我这里。”

　　“？？？”

　　应如岄有点反应不过来，“你说什么？”

　　谢汮忽地探身过来，应如岄在猛地一惊后迅速回神然后默默地往后退，就这样，每当谢汮他接近一分，她便后退一分，直到她不得不贴紧车窗，退无可退时，她才一脸纠结地闭上眼睛——

　　一片紧张的漆黑之中，应如岄只听得男人发出低低的一声轻笑，然后，一声清脆的扣响在她耳边响起，她察觉身前骤然一松。

　　安全带，开了。

　　应如岄忽然明白过来。

　　她有些窘迫地睁开眼睛时，谢汮已经下车去。

　　当他打开副驾驶的门，伸手要来抱她的时候——

　　应如岄连忙扶着他的肩膀，语气有些慌张，“谢汮……”

　　谢汮眉睫动了动，“说。”

　　应如岄的语气有些艰难，“鉴于你我之间的过往，我觉得我们这样……这样不太合适。”

　　谢汮眉目沉沉，“你是一名演员，应该很明白肢体的协调性对于一个演员的重要性。”

　　“我……当然明白。”

　　“我可以帮助你……”

　　应如岄静了一下，语气有点失望，“但这并不是唯一的方式，而且，你没问我到底愿意不愿意。”

　　谢汮皱眉。

　　应如岄微吸了一口气，努力稳住想要颤抖的声音，“谢汮，你还是和以前一样，霸道又自我，从来不会考虑我的感受。”

　　谢汮脸色一白。

　　僵持几分钟。

　　谢汮拉下应如岄搭在他肩上的手，黑眸里一片沉寂，“我送你回去。”

　　应如岄神色讪讪，声若蚊蚋，“谢……谢。”

　　*

　　车子再次启动时，应如岄看到谢汮在导航上输入她家的地址，怕他不记得，她正要开口把地址再说一遍，导航已经传来终点设置成功的消息。

　　她抿了抿唇，无处安放的视线最后无奈地落在了车窗外。

　　谢汮住的雅园和她住的盛园并没有距离太远，十分钟后，车子驶进盛园小区，一路往里，最后停在了E座楼下。

　　车子熄火，谢汮解开安全带，转过头来看应如岄，“你家里还有别人在吗？”

　　应如岄摇头。

　　“你现在腿脚不便，一个人……能活着吗？”

　　“……”

　　应如岄解开自己身上的安全带，“我有助理的。”

　　“可是你的助理现在帮不了你。”

　　谢汮说的话一针见血，应如岄没法反驳，停顿几秒，她对上谢汮的眼睛，有点无奈，但也很坦然，“所以能不能麻烦你送我上去？我住十六楼。”

　　谢汮伸手揉了揉眉心，不说话。

　　应如岄等了他一会儿，见他只是靠着座椅闭着眼睛，她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那……谢谢你送我到楼下。”

　　她打开车门，打算蹦蹦跳跳跳入楼区，想着反正有电梯，只要到了电梯里，她现在不便的左腿对于她来说就不算是什么不便。

　　应如岄正要挪下车去，身后却传来拉力。

　　谢汮把她拉回来，一双清眸里倒影着她的脸，看起来有几分无奈，“等我。”说完便把她松开，从另一个方向下车。

　　被谢汮抱进楼下大堂的时候，虽然大堂里没有人在，但应如岄尴尬得几乎要抬不起头来。不过幸好这样的尴尬时刻并没有持续太久，谢汮还要回去取她的行李，在把她放下后，应如岄单腿站立在电梯门前等他，等看他提着简单的行李回来后，她按下电梯键。

　　电梯门开了。

　　应如岄扶着墙，蹦蹦跳跳，好不容易成功地蹦跳进电梯间里，她扶着墙的手忽地一滑，整个人失控地撞向电梯墙的时候，谢汮眼疾手快地把她搂了过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

　　应如岄急促地喘气，缓了缓才发现自己被谢汮抱着，而谢汮，靠在电梯墙上。

　　她动了动，企图与他拉开距离，谢汮垂首看她，“别动，快到了。”

　　应如岄眼睫乱颤，最终降下眉睫。

　　“叮咚。”

　　电梯门在眼前打开。

　　门外的人在见到电梯里的情景，俊朗的脸上露出一个意外的表情，而应如岄，身子陡然僵住，“肖，肖，肖……”

　　肖砚微微一笑，“你好，我是16B的住户，你们是16A的住户吧？”

　　应如岄啊了一声，灿然一笑，“是是是……”

　　谢汮皱了皱眉。

　　“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我叫肖砚。”

　　“我叫……”

　　应如岄还没有来得及介绍自己，谢汮忽地把她打横抱起抱出了电梯间，应如岄有点愕然地看了谢汮一眼，但还是努力地回头看肖砚，“我叫应如岄。”

　　肖砚的目光追随而至，笑得阳光灿烂，“我知道你的，应前辈。”

　　应如岄：“……！！！”

　　肖砚竟然知道她！

　　应如岄止不住内心里的激动，“我也知道你！”

　　肖砚闻声笑得更加灿烂了。

　　直到肖砚进了电梯，应如岄才恋恋不舍地把目光收回来，但一想到肖砚居然就住她对门，她的心情霎时又如那临近沸点的水一般，在下一刻里迅速地沸腾起来。

　　“密码，开门。”

　　谢汮冷冷的四字犹如冰雹一般，把应如岄世界里粉色的泡泡们戳了个粉碎。

　　应如岄回神，伸出指尖去按门前的密码锁，在输完六个数字以后，密码锁应声而开，谢汮却没有立即就进门，只淡淡地看着怀里的人，“密码锁是我的生日。”

　　“那，那又如何？！”应如岄莫名有些气短，“没有被主人赋予意义的密码不过只是，只是几个普通的数字罢了。”

　　谢汮嘴角轻扬一丝没有感情的弧度，随即抱着应如岄走进门里。

　　把应如岄放在沙发上，谢汮看到案几上的一层淡淡的积灰，皱了皱眉，“你多久没有回来住了？”

　　应如岄心虚地别开眼睛，打算以沉默作为这个问题的答案。

　　谢汮默默地看着应如岄。

　　几秒后，应如岄放弃抵抗，“半年。”

　　谢汮：“……”

　　“没有家政阿姨吗？”

　　“有的，只是上一个家政阿姨她因为有事忽然辞职，我又赶着去外地拍戏，所以也没有来得及联系家政公司那边，后来拍戏忙碌，也就忘记了。”所以如果要认真算起来，这屋子已经积了有半年多的灰尘了。

　　谢汮拿出手机打电话。

　　应如岄听了几句，明白谢汮这是让另外一个家政阿姨过来这边打扫卫生。

　　她嫌弃坐着累，正要躺在沙发上，人还没有倒下去，脸颊贴到了一片温热上——

　　她微微侧起身子，发现自己刚才竟然贴到了谢汮的掌心上，不，应该说，她要在沙发上咸鱼瘫的时候，谢汮伸手过来，贴住了她的脸颊。

　　应如岄立即坐正身子。

　　谢汮收回手的同时，挂掉了手里的电话，“沙发上都是灰尘，你这样容易粉尘过敏。”

　　应如岄：“……”

　　这时才留意到谢汮从进屋来就一直站着，应如岄低头看自己身上的小白裙，裙摆上果然已经有了些灰尘的痕迹，她伸手拂了拂，察觉到谢汮朝她看过来时，她连忙住手。

　　“杨姨半个小时后到。”

　　谢汮的声音没有任何的起伏，标准的字词发音听起来就像是一个机器人在报告进程一般。

　　莫得感情。

　　应如岄敏感地察觉到谢汮的情绪似乎有点不对劲，但她也想不明白谢汮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她慢慢地哦了一声，然后从沙发的另一侧抓过一个抱枕，翻过来发现抱枕上印着肖砚的脸时，她伸手戳了戳他的脸，下一刻，她手里的抱枕被人夺走。

　　抱枕居然落在了谢汮手里。

　　应如岄立即伸手，“把抱枕还给我！”

　　谢汮看了一眼抱枕上的脸，随手把抱枕放到了应如岄碰不到的地方，“这么大人了还追星……”

　　“那又怎样？”

　　“幼稚。”

　　“你才幼稚！”

　　谢汮逼近应如岄，“你说什么？”

　　察觉危险，应如岄秒怂，默默地往后退了退，“没，我什么都没说……”

　　谢汮站直身子，环视了一下四周，看着那大大的落地窗，眼睛里泛起些回忆的碎芒，“你当初说要自己买房子，房子要有一个大大大的落地飘窗。”

　　应如岄愣了一下，随后看着窗外正好的阳光，满足地眯起眼睛，“是啊，我做到了。”

　　她没想到谢汮竟然记得那么清楚。

　　她当初所说，他现在说述，一字不差，一字不错。

　　“恭喜。”

　　“……谢谢。”

　　对话一下子变得客套起来，应如岄有点不太适应，“你……你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吧？既然这样，我就不留……”

　　“我今日休假。”

　　“……哦。”

　　所以说，他这是没打算现在就离开的意思？

　　应如岄有点为难，后知后觉地想起待客之道，她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有些窘迫，“我半年没有回来了，这冰箱里的东西应该都过期了，没什么好招待你的。”

　　“我知道。”

　　“……”这回答她没法接下去。

　　孤男寡女，共处灰尘满屋的一室，浪漫是不存在的，存在的只有尴尬……

　　寡女应如岄纠结一瞬，扶着沙发站起来，“我，我去换件衣服。”

　　谢汮颔首。

　　应如岄蹦蹦跳跳地往卧室去，跳着跳着，在男人注视的目光下，她有点难为情都回头，“你别看我……”

　　谢汮露出一点浅淡的笑意，“你也觉得自己跳得太丑？”

　　“……”

　　这话她依旧没法接。

　　应如岄憋屈地回到卧室，反手把房门关上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似乎听到了谢汮轻轻的笑声？

　　应如岄背靠着墙捂了一把有些发烫的脸。

　　将近一年没见，她所有狼狈的模样居然又被谢汮全看了去……

　　应如岄换好家居裙，蹦跳着出来客厅的时候，她看到谢汮坐在沙发上，拿着抱枕，看着上面的肖砚的脸……发呆。

　　应如岄的动静有点大，她还没蹦跳两步，谢汮便已经抬眼朝她看过来，“你喜欢他？除了他的脸，你喜欢他什么？”

　　应如岄：“……”

　　不得不承认，应如岄觉得谢汮还是挺了解她的。

　　可是，可是当一个人问你，你喜欢你的爱豆哪一点的时候，你会怎么回答他？

　　难道你只会肤浅地告诉对方，你只喜欢你家爱豆的脸吗？

　　这么肤浅的答案，你确定你拿得出手，你会说？

　　顶着谢汮带着审视与迫力的目光，应如岄硬着头皮开吹肖砚的彩虹屁，“当然是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

　　“颜值，才华，人品？”谢汮轻轻一笑，把手里的手机屏幕转过来，“你确定你真的了解你喜欢的这个人？你所迷恋的那些东西，它到底真实存在，还是只是一片虚幻的人设？”

　　应如岄：“……”

　　谢汮他瞎说什么大实话！

　　*

　　“叮咚。”

　　门铃响了。

　　应该是杨姨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谢汮站起来去开门，应如岄扶着墙转身回了卧室，方才谈论的话题不了了之。

　　在床上坐着没多久，卧室门被敲响，应如岄说了句“进来”，然后看到卧室门被打开，谢汮立在门口，“杨姨在客厅打扫卫生，需要十分钟。”

　　应如岄的反应有些迟钝，“……哦。”

　　“我可以进来坐十分钟吗？”

　　“啊……好。”

　　谢汮反手关门，然后直接走到床边，俯身看应如岄，“你有多喜欢肖砚？”

　　“……”

　　谢汮他竟然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应如岄忽地有点羞恼，“你不是知道吗！”

　　他不是已经看破这一切了吗？为什么还要这样问！是为了嘲笑她对肖砚肤浅的喜欢还是……

　　“我想听到你亲口确认。”

　　“……”

　　应如岄静了一下，笑笑，“是，我喜欢肖砚。”

　　“爱他吗？”

　　静默须臾，应如岄神色不明，“谢汮，你，你是不是对我……”

　　“是。”

　　“……”

　　“我……”

　　应如岄只支吾了一个字，下一秒，她被人推倒在床上，谢汮小心地避开她的伤腿，压上去，掌住她的腰肢，细吻她的唇几下，然后克制地与她拉开点点距离。

　　应如岄看到他喉结滑动一下，声音带着点点隐忍的压抑与苦涩，“岄岄，要不要，回到我的身边？”

　　谢汮问应如岄要不要回到他的身边，应如岄的回答是——

　　她伸手碰了碰男人的额头，嘀咕一声，“温度很正常啊……”

　　谢汮黑着脸将她的手腕抓住，“你以为我只是一时头热？”

　　“是。”

　　“……”

　　应如岄慢慢地看了谢汮一眼，“我对肖砚，就是你说的那种很肤浅的喜欢，所以，你没有必要把这个放在心上。”

　　谢汮皱了皱眉。

　　应如岄很认真地看着他，“谢汮，我觉得这两年来我没有任何的改变，目前也没有想要为了谁而去改变自己的想法，所以，如果我们在一起，我想结局和先前的没有什么不同，所以……”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