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四十三只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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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月？”
不止是朝日奈弥疑惑，其他人也疑惑。
他们还以为是因为他们的声音将少女给吵醒了，可是眼下少女并没有任何动作，更别说醒来，而那声模糊的低吟也非常的不对劲。
只要没耳聋，听到这声低吟的人都能感觉得到其中的不适。
似是在忍耐着什么，压抑、沉闷又异常痛苦。
“是做噩梦了么？”离得近的朝日奈椿看着人儿低声猜测着说道，同时还想上前去看看，如果真是在做噩梦，还是把人叫醒比较好吧。
然而察觉到他想靠近过来的动作，朝日奈弥立刻转头，小脸严肃：“不准吵醒月月！”他拒绝兄长们的靠近，自家姐姐说想睡一会儿，并且等时间到让自己叫醒她，那在这之前他要守护好姐姐，不能让其他人打扰到姐姐休息。
就算要叫醒姐姐，也该是他来叫醒！
尚且年幼的男孩坐在沙发上，不同于往日的软绵，可爱的小脸上是大写的拒绝，冷漠又无情，那圆润明亮的眼睛也是警惕地看着兄弟们，极为认真的履行着守护姐姐不让别人打扰到姐姐休息的职责。
兄长们皆是愣住了，朝日奈椿停住脚步，张了张嘴：“没、没……我只是想看看，不是想吵醒满月。”
他后退一步，表示自己不上前，不靠近了。
他们有些被自家这个最小的幺弟这副模样给吓住。
小小的年纪，却隐隐地彰显出了占有欲。
但这占有欲……只是想守护自己的姐姐能够好好休息不被打扰到。
朝日奈雅臣愣愣地看着这个自小就被自己亲自带着照顾着长大的弟弟，这个被称为他们朝日奈家最后的良心的孩子，他有些精神恍惚。
……是什么时候，他竟然没发现，弥变成了这样？
不，不是变成这样，弥从小被他亲自照顾着长大，一言一行都被他所教导和监督，变成这样的话他肯定会发觉的，所以……倒不如说是弥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模样。
……弥在警惕他们些什么？他们是满月的兄长啊，不会伤害满月的，椿他只是想靠近看看满月而已啊。
——他们家最小的幺弟，竟然不信任他们？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
朝日奈雅臣心细又爱多想，一下子被打击到了，精神恍恍惚的在后边，朝日奈椿被自家小弟瞪着也不敢上前，反倒是满心都是妹妹的朝日奈要挤开了朝日奈椿上前，低低声哄着：“小弥，要哥不打扰满月休息，不吵醒她，只是想看看而已……”
他的脸色带着些急切，满月的异常让他的心里很是担忧不安，如果这是做噩梦还好，他怕的是会不会是满月身体不舒服。
他太清楚了，清楚家里的这个还未成年的小妹妹，一旦自己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那是绝对不会对家里人说的。
只会咬着牙忍着，直到身体先撑不下去没办法遮掩了，才会被他们发现，可等到那时候，就已经晚了啊！
就像满月手臂上那条长长的疤……如果他们能早点发现，精心处理好的话，不说完全去疤，至少也不会是现在这样那么的明显丑陋！
满月只是喝了几口如此低度数的果酒就倒下了，他怕满月不是因为醉倒，而是因为其他的什么！
“……真的只是看看？”朝日奈弥狐疑地看着他。
朝日奈要心里一痛……他们做哥哥的竟然这么失败了么，居然连弥都不相信他们了？
他勉强地扯了扯嘴角，笑着保证：“真的只是看看……绝对不碰满月，不吵醒她。”
“好吧。”小家伙憋憋嘴，之前因为朝日奈椿想靠近而警戒得绷直了的小身子松懈下来，他其实也有些担心姐姐。
朝日奈要脚步轻缓地靠近，一边观察一边从沙发前缓缓地转移到沙发的另一侧——少女就侧着身，偏头缩在那一侧的沙发角落里。
如他所见，他们的妹妹，朝日奈满月，确实还没醒，她还在睡，且通过那不断颤抖的眼睫和眼皮下微微抖动的眼球可以看出，这一睡并不安稳。
额前的留海凌乱，被渗出的冷汗打湿，一缕一缕地贴在脸上，她的眉头紧紧地锁起，巴掌大的小脸血色全无，显得苍白又脆弱。
她的一双手曲着放置在身前——这是一个很孤独、很没有安全感的姿势，上半身几乎蜷缩起来。
她的手也在时不时地颤动，冷汗不断地溢出，似是噩梦缠身，且还是非常可怕的噩梦，可怕到梦里所遭遇到的感受，直接体现在身体的反应神经上。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噩梦呢——
梦里的满月，看见了无数的恶灵。
他们说她阻止不了的。
满月看见了午夜零点的朝日奈家。
所有的一切都沉寂在黑暗之中。
她看见客厅里大屏幕的液晶电视自动打开了。
看见了电视机屏幕上出现无数的手掌印，仿佛有无数人被困在电视里边的世界里。
她看见她家最小的幺弟朝日奈弥来到客厅，眼睛直直地看着电视上出现的无数只手，像是被召唤过去，缓缓地一步一步朝着电视机走去。
满月想阻止，可她阻止不了，一股不知名的力量阻挡着她上前，她只能不断的、急切地大声呼喊着幼弟的名字，却完全没能将人唤回神来。
眼睁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这个最小的弟弟，似是被引诱着靠近电视，在他伸出手与电视屏幕贴合的时候，无数双手从里边伸了出来，一把抓住了那只小手将人整个拖入了电视机屏幕里。
满月目眦欲裂，她奋力地挣扎，眼睛死死地盯着变得一片灰色朦胧的电视机屏幕，撕心裂肺地呼喊幼弟的名字。
她知道……她知道电视机里面的那些是什么！她知道那里面代表着什么！
“不——！！！小弥！小弥！！”
把他还给我——还给我！！！
为什么选择了弥？！为什么选择他？他还那么小，他还什么都不懂……他帮不了你们什么！把他还给我……还给我好不好？！你们要什么我都答应你们，把弥还给我！还给我！！
“月月……”
昏暗恐怖的通道里全是痛苦哀嚎的亡灵，熙熙攘攘得全挤在周围，它们扭动着头颅，双手在半空中挥动似是想要抓住什么，挣扎着想要脱离出去，逃离这里，想要从这个通道口出去。
小小的孩童就在通道口中间，他被从通道里伸出来的无数只手抓住按住，数不清的亡灵在身边挨挨挤挤，仿佛要将他所淹没。
男孩根本无法反抗，无助地被无数只手抓住，身子一点一点的被拖入通道里，而通道的深处，那漆黑宛如深渊。
一旦被拖入那个世界里，将不复存在于人世，连灵魂都得不到救赎。
稚嫩的孩童目光哀恸地望着满月，直直的目光就像是在质问。
“月月……为什么……不来救弥……”
“为什么不救弥……”
“为什么……”
他的眼睛里溢满泪水，一声声地控诉着满月为什么不救他。
那一双圆润的大眼睛逐渐暗淡无光，腐朽的亡灵将他彻底的吞没。
“……我恨你。”
——因为你，我才会被拖入深渊。
为什么不来救我？
我恨你。
我恨你！！！！
……
“小弥——！！”
在朝日奈要的手即将碰到少女的那一刻，少女发出一声满带痛苦的惊喊，猛得睁开一双泪眼坐了起来。
从噩梦中回来到现实，可那太过于真实太过于撕心裂肺的一幕，所带来的痛苦和绝望仍然残留在身体中。
满月的双眼失焦，身体还止不住地颤抖，一颗心仿佛被人硬生生地从中掰走了一块，只留下血淋淋的痛楚和空缺的失落感。
“……月月？”
身旁传来一声软软的疑惑的呼唤，唤得少女浑身一颤，继而僵硬地转头看去。
小小的男孩就坐在旁边，他面向着少女，一张天真稚嫩单纯的小脸上，圆润的大眼睛明亮有神，小小的眉皱着，充满了担忧和关切地望着她。
溢满泪花的咖啡色眼瞳里，视线聚焦，一行清泪就此无声地流淌而下。
“月月？”小家伙慌了，挣扎着想要起身给自家姐姐擦眼泪，“月月不哭呀……我在呢，在这儿呢……”他听到姐姐喊他的名字了，是不是姐姐做噩梦以为他不见了？
不止他慌，在场的兄弟们都慌了。
本来在厨房的朝日奈右京也听到少女的惊喊出现在这儿。
他们很少见她哭……
那脸色惨白得没有一点血色，睁大的眼睛里还带着没有散去的恐惧和绝望，泪水布满了她的脸庞，整副模样看得令人揪心，令人心疼。
“小弥！！！！”
像是才回过神来，看清眼前这个小家伙的模样，满月一把抱住了年幼的弟弟，像是抱住了失而复得的珍宝，浑身颤抖地哭喊出声。
“小弥！小弥！小弥……”
极大的恐慌吓坏了才年纪十五岁的她，梦里清晰的一幕幕还停留在脑海里，幼弟被腐朽的亡灵吞没，自己无能为力，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撕心裂肺的痛楚传遍全身。
泪水决堤，少女紧紧地抱住幼弟，哭得双眼通红，一声声的哭喊满是痛苦悲伤。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没有抛下你……对不起……”
她抱着孩童，哭得情绪崩溃，所有伪装的、强装的沉默坚强的外衣全部破碎。
一声声的哭喊，宛如刀尖子般，扎在所有人的心上。
少女崩溃的情绪吓到了年幼的幺弟，过于悲伤和痛苦的情绪感染了他，朝日奈弥不知所措地回抱住少女还犹在害怕而颤抖的身子，小小的他想尽力地给崩溃的姐姐一些安慰。
他也红了眼眶，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月月不怕……不怕，小弥在……”
他含着眼泪，笨拙地学着兄长们安慰他时的那样，小手轻拍着少女的背。
“不怕……不怕……”
“没关系的，月月没有抛下我……没关系……没关系……”
“我不怪月月的……”
“没关系的……月月别哭了好不好……呜……”
安慰到最后，他自己都压抑不住哭声了。
……
男人弯腰，轻轻地将滑下去一些的被子重新提上来给一大一小俩人盖好，掖实被角，才直起身。
看着熟睡中的妹妹和幺弟，作为整个大家庭中的大家长，大哥朝日奈雅臣无声地叹息，目光满是温柔和疼惜，嘴角边的笑容满带苦涩。
“就让姐弟两个睡吧。”他轻轻地说道，身后边站着同样是大家长之一的家中二子，朝日奈右京。
“嗯，”朝日奈右京点点头，看着被窝里就连睡觉都要紧紧挨在一起的俩姐弟，他心疼极了，“毕竟今晚……都吓坏了。”
“……出去吧。”他们身后沉默了好一会儿的三子朝日奈要低声道。
兄弟三人转身，轻手轻脚地离开了这间属于少女的房间。
小心翼翼地关上门，兄弟三人沉默地相视一眼。
“……回房去休息吧。”
“……嗯。”
没再多说什么，也不想再多说什么，更不知该说些什么，三人俱带着沉闷的心情各自回了房间。
安静的夜晚，朝日奈家也陷入沉寂。
房间里，朝日奈椿失魂落魄地坐在床上，而他的胞弟朝日奈梓也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安静地望着他。
沉静凝滞的氛围里，半晌，才响起朝日奈椿低沉失落的声音——
“……梓。”
“……嗯。”
坐在椅子上，面向着他的朝日奈梓低低地应了一声，安静地看着他。
朝日奈椿情绪不稳，低垂下来的眼帘上眼睫微颤，出口的声音都带着抖：“我们……都不是合格的兄长。”
“嗯。”朝日奈梓垂着眉，目光满是心疼。
“我知道我们做错了……”朝日奈椿脸色发白，放在腿上的手紧紧地攥成拳，“我们确实是不合格的兄长……可是！到底要怎么做？要怎么做满月才会原谅我们？！”
他抬起头来，看向朝日奈梓的目光仿佛要哭出来。
他红着眼眶，无助又难过：“到底要怎么做！满月才能接纳我们！我们才是她的哥哥不是么？！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多信赖我们一点呢？”
他也想……
也想做个好哥哥的啊。
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今晚满月崩溃的哭声，一声声痛苦又无助，一声声宛如刀般扎在他的心上，扎得他鲜血淋漓，痛彻心扉。
他多想去拥抱住她，把她抱在怀里安抚，让她别哭，告诉她有哥哥在，什么事都别怕。
可是……
那哭声不仅将他扎得百孔千疮，还把他定在了原地，提醒了他没有资格上前去。
脚如同被灌了水泥，沉重万分，抬不起来。
“我知道我们错了……”他咬着牙，目光颤抖，“可我们是她的哥哥不是么？”
他能怎么办？他能怎么办？！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缓和跟妹妹的关系？
要怎么做……满月才能不拒绝他们？
她哭得是那样的痛苦绝望，仅仅是一个噩梦就将她的精神完全击溃压垮。
他多想告诉她……别怕，她还有他们。
可是，如果真有他们的话，满月还会哭得如此崩溃绝望吗？
朝日奈梓抿了抿唇，无奈苦涩地说了一句——
“我们……错得太多了啊。”
满月如今会变成这样，全是他们一手造成的。
作为朝日奈家唯一的女孩子，本该被他们所有人捧在手上宠爱着呵护着长大，是为整个大家庭中的小公主。
可是……种种阴差阳错下来，他们和这个妹妹却是越走越远。
矛盾越积越深，深到连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化解挽救。
最终……
看着这个妹妹，离他们越来越远。
一步错，没想到带来的结果，却是步步错。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第四十三只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