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骨之乐莫乐兮新相知》玉羽儿

182、沉心（46）

　　该生的气生完了，该发泄的情绪发泄完了，一切事情终归还是要回到理性上面来。就如多年前某人在彻夜地暴走过后，除了内伤和后悔什么都没得到，反而要费时费力去自己给自己收拾残局——
　　先是蹲在庭院中耐着性子一寸一寸地查找那五彩小铃铛的踪影，然后回房将散乱的书籍一卷一卷地归位置，把四溅的各种器皿碎片一片一片捡起……明明有法术，却偏偏只要亲自动手。
　　当正午的阳光普照云宫是，屋中的一切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仿佛昨夜的狂风暴雨只是一场迷梦：高高的书架摆放着整齐的书卷，搁在地上的小药炉白烟袅袅，坐在桌案旁的白衣仙人正仔仔细细地擦拭着五彩宫铃上尘土，旁边尚有堆成小山一样的碎布条等着他去拼接修补……
　　仙人拭净了宫铃，将它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端详着。就这样良久，脑子里又记起那女子过去诸多的好处来，一颗心也渐渐跟着暖了：小骨还小，她体会不到他的苦衷，理解不了他的做法，都是在所难免的。她现在只是被执念蒙蔽了内心，所以才会……
　　放下宫铃，一双眼又移向身旁那堆破布，不禁又是一阵懊恼。陡然间想起了什么，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那黯淡的眼眸陡然一亮，大手伸入衣襟中将那贴身珍藏多时的绢帕摸出展开——山有木兮木有枝……
　　是了，他怎么就忘了呢？
　　正如多年之后的这次风波不断的蜀山之行，被胡思乱想和妒火焚心的长留上仙忘了自己的小娘子正辛辛苦苦地孕育着两人期盼已久的小小人。
　　三十六计，晕为上计——眼见花千骨晕倒，白子画被抛到九霄云外的理智总算闪回脑子里。他一刻都不敢耽误，在懊悔中手忙脚乱地将她抱回房间躺好，火急火燎地伸手去把她的脉搏……
　　好你个孽徒，居然装晕吓唬师父！
　　看着躺在榻上一动不动，还在卖力表演的小娘子，白子画是又好气又好笑。但毕竟她没有再因为他受到伤害，这点还是值得庆幸的。至于之前因为被灌下“老陈醋”而产生的怒气，他暂时还想不起来。
　　“花小骨，你装够了没有？”他负气转过身子只把后背留给榻上的人儿。
　　花千骨哪里还装得下去？讪讪地睁开眼，她早料到自己肯定骗不过神通广大的长留上仙，却不想会这么快。她尴尬地睁开眼睛望着房顶，心中的忐忑已经荡然无存——这人在盛怒之下仍这般紧张她，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呢？她在窃喜之余亦清楚地明白白子画对东方彧卿与她的事情耿耿于怀的程度已经超乎了想象，装晕什么的可以避一时之祸，但若要永绝后患就必须要彻底解决夫君的心结。
　　既打定了主意，花千骨便很快有了主意。她转过脸来看向闷坐在榻边的白衣仙人，并没有着急开口唤他，而是从墟鼎中摄出一只装有香料小瓷瓶，然后坐起身来将瓶中的香料倒入床头的博山炉中。
　　流光暗影，曾是她内心深处最羞涩最不能为人道破的隐秘——她爱上一个最不该最不能爱的人。她创造它，珍惜它，呵护它，然而也亲手沉入冰冷幽暗的湖底再无法重见天日。可谁都没有想到，它最终会成为他们卧房中的常客——每当它燃起，他与她的身和心都能得到最甜蜜最温和的滋润，仿佛一切的疲惫和烦恼都随着那袅袅白烟和香气消散了……
　　熟悉的香味缓缓充盈着房间，白子画方才缓缓回过头来看花千骨。只见花千骨在慢条斯理地摆弄着博山炉并不理会还在气恼中的他，白子画一双眼恨恨地瞪着眼前这个可恶的女子。
　　如此，不知道过了多久，花千骨终于悠悠开口了：“师父，我不知道你都了解多少……但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现在告诉你——我是想过要跟东方走，但我对他从未有过男女之情。”
　　白子画冷哼一声，闷闷地说出了一句时候让自己都觉得酸的话——
　　“既然如此，你为何要给他做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