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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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放学的铃声响起，孩子们欢快地奔向父母的怀中。
吴陆低着头沉默地背着破旧的帆布包混迹在嘈杂的人群中，但没有人会来接他，他是他们口中没有父亲的野种。
“砰！”一粒碎石砸在他的书包上。这些孩子总是以此为乐。
一个偏僻闭塞的小镇，女子未婚怀孕是一件多么可耻的大事，所有的人都谈论着，把小小的吴陆和他淫|荡的母亲当做娱乐的谈资。他们嘲笑这个野种，和他那令人唾弃的母亲。
他的母亲叫陆芳，一个土里土气的名字，和一张与这个贫瘠小镇格格不入的美丽的脸。这美丽以前是被谣言攻讦的对象，现在则是坐实了的铁证，一个生来下贱的狐狸精。这样的妖物，活该被男人抛弃。
他叫吴陆，因为他的父亲姓吴，他那被抛弃被唾骂的神神叨叨的母亲这样坚定地告诉他，“乖乖，你一定要记住你的父亲姓吴，是一个帅气有为的男人。”母亲这样说着的时候，浑浊的眼珠里居然流露出了幸福的神色，那闪烁的光点刺伤了吴陆的眼睛。
小小的他想，那就是个骗子，而你是个傻子。
又一个石块打中了吴陆，将他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一群孩子拿着石块朝他拽来，他们天真地笑着，脸上洋溢着初升的太阳般的光芒，嘴里说着从父母那里听来的话：“野种！哑巴！滚出去，我们不想和你这样肮脏的人一起上学！”
孩子是那么天真，他们的笑容又是那么的纯洁甜美，这样的小天使们是不会知道他们从父母的唾骂里听来的只言片语会给对方带来多大的痛苦。
他们上前抓住吴陆，拳打脚踢玩得那么开心，他们的父母就跟在他们的身后，在不远处站着，用宠溺爱护的眼神看着，仿佛吴陆一旦有丁点反抗就会参与进游戏来使他们柔弱的孩子免受欺凌。
老师并不在意这样的事情，他们冷漠的眼光一扫而过。送走孩子的一旦出了校门就不再值得关注，这样想着他们轻快地走回家，仿佛他们尽到了所应尽的职责。
吴陆站在原地不动，他只是沉默的任由孩子们踢打，仿佛自己不是一个同龄的幼童而是街边邋遢的流浪汉。
他已经无法感知疼痛，小小的吴陆早就在无意识地情况下觉醒了自己的能力：言灵。
当尚且幼稚的他遭受突如其来的打骂时，他不能像现在一样的平静。他只能蜷缩着尽力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仿佛这样就没人能看见他，没人会来打骂他，他不再需要感受那些莫须有的罪名带来的痛苦。
但，疼痛并不因此离去，它如同跗骨之蛆缠绕着吴陆，向他挥舞着刀锋一刀刀割裂着他的骨肉。
那个小小的吴陆无助地啜泣着，在村里人的踢打下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他梦似的呢喃：“我再也不要感受这样的疼痛了。”
那一瞬间，天使回应了他。
他失去了痛觉。那些拳打脚踢仍然重重地落在他的身上，他却不再感到痛苦。小小的他并不知道这祈愿带来的可怕后果，他只是打心底里地感激着，感激着不知名的神灵，拯救了他。
一次次的打骂，吴陆再也没有感受过疼痛，他的内心小小的雀跃着，他不再说话，敏感的吴陆似乎察觉了什么，但也许他只是怕惊扰了梦中的天使，回应他祈愿的圣洁的神灵。
吴陆成了哑巴，他不再开口说话。
“噗——”钝器扎进□□的声音。
鲜红的色泽填满了吴陆的视野，这是血吗？他看见过镇里的人杀猪，那是全镇的盛宴，好几头肥硕的猪被一起杀死，养尊处优了几年的它们被凶暴地割裂喉管，鲜血流了很久。屠夫矫健的身手，娴熟的技艺备受大家的称赞。那一天多么欢快啊，全镇人都沉浸在欢乐之中，连他和母亲这样污秽的存在都分到了一碗猪蹄汤。
他一直看着那些猪在嘶嚎中死去。所以他知道鲜血，也知道鲜血会伴随着死亡。
他要死了吗？他并不感到痛苦，也没有像那些垂死的猪一样嘶鸣。
吴陆用手抹了抹破掉的额头，但鲜血还在不断地涌出来。
“啧！弄出血了。”一位家长抱起自己的孩子转头就走，他的孩子就是那个拿尖锐的石头刺破了吴陆额头的人。他觉得有些晦气。
霎时间，围在吴陆身边的家长都带着孩子走了个精光，没有人想着把吴陆送去医治，他们对可能到来的死亡视而不见。
又抹了抹流到眼睛边的鲜血，吴陆沉默地站了起来。
吴陆奇异地感受到，他不会死。
他没有死，他要回家了。
小小的孩子重新背起书包任由鲜血滴滴答答地往下落，一步一步地往家里走。
眼看着就要走到那间破破烂烂的茅草房了，吴陆却再不能前进一步。他被镇里有名的屠夫抓了起来，拎着物什般将吴陆抓在手里。
“看吧，我就说这小子是个妖孽，跟他那狐狸精的妈一个样！流了这么多血都不哭不闹像个没事人一样，怎么可能是正常的小孩！”跟在屠夫身边的一个大婶尖酸刻薄地说着，那粗糙的手指恨不得伸进吴陆的眼珠子里。
“把他扔到湖里去。”镇长抽着旱杆烟，吐出个烟圈后说道，“别脏了镇子的地。”
吴陆茫然地被屠夫抓着，虽然没有疼痛却渐渐虚弱了下去，他突然感受到死亡。但他本不用死，吴陆那么的委屈，他没有像那些猪一样被喂养的白白胖胖却要体会死亡的感受了吗？他好想吃一顿饱饭啊。
这样想着的吴陆被屠夫提到了湖边，对方冰冷的猩红的眼睛好像要将他像那些猪一样宰杀掉。
吴陆被扔在地上，他的手磨破了。屠夫掰扯牲口一样将吴陆翻来翻去，将一块笨重的石头拴在他的腰上，他就这样被扔进了湖里。
吴陆无声地张嘴本能地想要呼号救命，但唯有冰冷的湖水灌进他的鼻腔和口腔里，仅有的空气在水里形成一个脆弱的泡泡，悠然地远离了吴陆。
他透过远去的气泡，看见痴傻的母亲跪在河边，两只手焦急地在水面挥舞，身子越来越靠近湖面。
她掉了下来。
冰冷的迫在眉睫的绝望与压抑已久的愤恨与痛苦瞬间浸渍了吴陆的心，他祈愿着救赎，却没有奇迹发生。
黑暗突如其来。吴陆静默地哭泣着，他张开久久未发过声的嘴——
“我要，活着。”
都去死吧，为我陪葬。
为母亲陪葬。
他最开始，只是想活着。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楔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