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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诞辰黑夜 ...

  •   红烛尽染的冬夜,我穿着皇帝表哥送我的华服入席,席间我多次看向轻尘姐姐那边,可似乎她还没认出我,我正要起身她却朝我这里走来,手里端着一杯酒。
      “祝贵嫔娘娘美颜永驻!”
      她恭敬的向我弯膝示礼,按照宫里的位份她确实比我要低许多,真是委屈我的轻尘姐姐了。我轻轻抓着她的手腕,悄悄喊了句姐姐。
      起先她一愣还没反应过,我着急的连续嘟囔着‘我是柳心’。
      她脸上表情来了几般变化,先是吃惊的笑了,然后表情凝重的看着手中的酒杯,接着温柔地看着我苦苦一笑。
      我有点不知所措,轻尘姐姐是怎么了,说是要给我敬酒,却紧紧捏着杯子不愿把酒给我喝。
      她扭头看向皇帝表哥身旁那边的皇后,将手中要给我的酒一饮而尽,酒尽杯坠,人也倒地不醒。我一把掀开桌子,将轻尘姐姐抱在怀中,任我怎么呼唤她都没再醒过来,皇帝表哥大声疾呼太医之余,往王皇后的脸上甩了一巴掌。
      “贱人,你还真是消息灵通,许夫人若有什么闪失,你就等着陪葬!”
      “我是你的皇后,她不过是区区一妾侍,你怎么尊卑不分!”
      “皇后?尊卑?那你就准备一辈子做一个尊贵的皇后吧,一世孤独的皇后!”
      ……
      他们吵个不停,太医迟迟不来,我就这样搂着轻尘姐姐,台下的谢雨早已冲到我身边陪着我,他陪我一同照料轻尘姐姐,其他人都被皇帝哥哥下令各回各宫。
      “姐姐,哥哥还在宫外等你呢,你可千万不能有什么事。”
      我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因为我感觉姐姐呼吸越来越微弱。
      年迈的陈太医终于到了,我把轻尘姐姐带回了我的玉神宫方便救治照顾,陈太医说她中了剧毒,毒名是雪上一枝蒿,幸亏量不大,否则会当场毙命。
      “许夫人按方喝药不用月余毒就会基本排尽,不过恐怕会留下后遗症,一切要等夫人醒了才知晓。”
      皇帝哥哥把谢雨赶走了,顺带叫他把哥哥请进玉神宫。哥哥进来之后就一直守着轻尘姐姐,直到第二天她醒了,他就把她接回柳府,陈太医说的后遗症就是轻尘姐姐双目几乎失明,只能看见微弱的光,我们在她眼里都是会移动的黑影而已。
      本来那杯毒酒是皇后为我准备的,失明的人也应该是我才对,我善良慈爱的轻尘姐姐居然自己喝了,她宁愿自己去死也不愿看着我倒下,我的傻姐姐。
      我不知道哥哥心里是何滋味,肯定后悔不已,他肯定会用余生将轻尘姐姐宠上天的。我是他至亲的妹妹,我知道。
      约摸二十余日后我央求皇帝表哥准许我回府小住,皇帝表哥怎么都不应允,自从那次差点中了皇后的毒计之后,他就再也不允许我出玉神宫的门,只是把原来的玉神宫殿又扩大了两倍不止。
      “这下你想种多少海棠花都可以了。”
      我和他肩并肩地站在空旷的土地上,今天他没穿帝王衣冠,一身素衣青带显得格外白净纯洁。
      “可我还是想回谢府和哥哥姐姐小住。”
      “不行,这小住你要是再跑了,我上哪儿去找我的玉贵嫔”
      “你再封一位不就行了。”
      “司马玉则只有一个,玉贵嫔也只有一个,我用我的名字给你做封号,这十年你是跑不掉的了。”
      我生气的拿胳膊肘朝他胸口一推,他顺势在那儿装疼嚎叫,真是又气又好笑。
      “冲你这个笑容,我准你今夜潜入柳府。”
      皇帝表哥真是调皮,明明心里软的不行,嘴上却总要赢。
      暮色一降我就如期潜入谢府,我的家中。
      我又想起《诗经》中的《葛覃》:
      “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萋萋。黄鸟于飞,集于灌木,其鸣喈喈。
      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莫莫。是刈是濩,为絺为绤,服之无斁。
      言告师氏,言告言归。薄污我私,薄浣我衣。害浣害否,归宁父母。”
      可是为我吟唱的夫君不在我的身边。
      以前还是个不知愁的少女时经常嘲讽诗中为回娘家而失去方寸地妇人,如今为妇人的我反过来讥笑当年不谙世事的傻瓜。
      我的到来让柳府又热闹起来了,柏叔和小丫鬟们叽叽喳喳的忙前忙后,我好享受这种熟悉的家的味道,轻尘姐姐的回府更是为温馨添上重重的一笔。
      我抱着轻尘的姐姐泣不成声,只知道说谢谢。
      她却说要谢谢我,谢谢我给她取了一个这么美好的名字。
      饭后,我们三个人还像以前一样谈文论诗,只要提及陈思王曹植,轻尘姐姐总会双手合十撑着下巴遐想。
      “利剑不在掌,结友何其多。”
      “我本泰山人,何为客淮东。”
      “人居一世间,忽若风吹尘。”
      她说着我们就静静听着,尤其是我贪婪的沉浸在这样的奢侈时光不愿离去。哥哥示意我先去休息,因为轻尘姐姐还没完全恢复建康。
      我的卧房一点都没有变,曲屏映翠,木雕案台,九凤含玉拔步床,当然最醒目的是装满玉石的两个大楠木箱子,皇帝表哥送的。
      我刚打开其中的一个箱子就被人从后面挟持了,那人捂着嘴不然我出声,我着急的直踩他的脚。
      “夫人,这么快就把为夫忘了”
      是谢雨,我心疼的让他坐下脱下鞋子让我看看是不是被我踩伤着了。
      我帮他揉脚,时不时的好奇的看着他。
      “怎么?就许你翻墙?”
      我看着眼前这个为我翻墙为贼的夫君,他可是堂堂谢雨,如今却要偷偷摸摸找夫人,都怪我自己,也都怪谢雨,我不该被司马玉则救起,谢雨不该留我一人在吴郡。
      我问他怎么知道我回家了,他说是柏叔亲自上谢府告知的。
      原来连柏叔都懂我,现在真为自己感到羞愧,以前我没少埋怨他。
      一次次的依偎在谢雨夫君怀里,本以为自己会变得越来越坚强,结果我慢慢成了胆小怕死的人。要不是轻尘姐姐为我挡去灾难,那个永处黑暗漩涡得不见光明的人就会是我,不仅看不见阳光,还看不见谢雨夫君,我难免会自问谢雨夫君会像哥哥那样至死不渝的照顾轻尘姐姐那般爱护我吗?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夫人,幸好不是你喝了那碗毒酒,要不然我一定会当场杀人,虽然我最痛恨杀人。”
      他会杀死谁?他能杀死谁?我慢慢了解起谢雨夫君的心思,他不是高高在上偏爱戎装的少将军,而是一个倔强血性的全能男子,起初我以为他是因为我才变得如此,可现在看来他根本就是生性如此,喜欢什么都会坚持到底,无论他在哪都会有南阁,而且南阁里定会有海棠花。
      “夫人是在猜我的为人吧。”
      “嗯。”
      “以前你不懂我,我不怪你,现在你还不懂我,我可就会真的怪你了。”
      谢雨夫君曾说过我肤浅,我是真的肤浅,刚开始只是被他的长相迷得不知进退,那时候他肯定很伤心难过,难过这世间没有一个人懂他。我安心的靠在他的胸口,静静听着这至纯至烈的跳动声,谢雨夫君温柔的摸着我的头发,又在给我哼着《诗经》里的名篇《汉广》。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
      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楚;
      之子于归,言秣其马。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蒌;
      之子于归,言秣其驹。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能想象到我不在他身边的日日夜夜,他是将这些字眼咏叹了多少遍才会这样烂熟于心的,这样短暂的欢愉是弥补不了空缺的,我又陷入恐慌不安中,再说不用等至天亮谢雨夫君肯定又离开了。
      “我们逃走吧?”
      “我当然愿意,可家中父亲身体确实江河日下,御医说过不了冬天了,我不能对不起老父亲,夫人可愿意再等等?”
      “我当然也愿意,还有就是你府上的……”
      “是她执意要嫁给我,我甚至对她讲过我此生只会爱一个人,她不信,那她只有自食其果了。”
      他说什么我都相信,他说什么我都会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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