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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琴之异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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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又重新回到了明月楼,来历和前番是一样的。卓逸非出资买琴,周掌柜再次出面为自己的店客暂理了丧事。只不过,上回是周掌柜求助于他,这回是他自己找上门去。
周掌柜好心好意:“卓公子,这琴有些古怪呢。一时能弹一时不能弹的,而且它前后两个主人都死了。您……还要做它的新主人吗?”
卓逸非并不作答,只是放下十两银子在周掌柜面前。然后抱起琴走了。
听说卓逸非又买回了那张琴,殷若扬马上找上门来,劈头便道:“逸非,你居然又把这张琴带回来,你不觉得它很邪门吗?”
卓逸非正把琴放在长案上,调柱拔弦、细细鉴琴。头也不抬地应道:“怎么邪门了?”
殷若扬冲上前把琴弦一拨拉,“你看你看,又是什么声音都没有。这张琴时响时不响,接触过它的老子儿子都死了。还不邪门?”
“若扬,我也接触过这张琴,而且琴在明月楼里挂了有半个多月,但我却安然无恙啊!”
卓逸非的话让殷若扬一时语塞,但想了想还是坚持:“可那对父子毕竟是死了。父亲还可以说是病死的,但儿子死得蹊跷。这张哑琴突然弹出音来后,他就死了。莫非……这张琴是张魔琴,不鸣则已,一鸣就是夺命之音。”
殷若扬突然提出这样一个猜想来,听得卓逸非一怔,但旋即摇头道:“怎么可能,当晚听到琴音的人多了,有你也有我,我们并没有一曲听罢后想要跳湖自尽啊!”
确实有些说不通,殷若扬想不出更合理的推测来。却固执地认定:“反正我就是觉得这张琴古怪,逸非,你最好不要留着它。”
卓逸非却和他一样固执,笑得淡然却答得坚决:“不碍的,我要留着这张琴,好好地琢磨,如何能够让它弹出声来。这张琴的鸣奏之声清越圆润,音色堪称奇珍。就是不知道那夜老者的儿子是怎么奏响的。”
最后那句话,卓逸非说得一脸迷茫,显然他虽苦苦细鉴此琴,却仍未能找出其中奥妙之处。埋下头去,他毫不气馁地继续验琴。
殷若扬很了解他这位好友的性情,虽是一惯温和似水,但他认定一件事情后,却是九头牛都拉不回的执拗。看到他已经一门心思沉到那张琴里去了,殷若扬只有叹气。
***
卓逸非一连几天没出明月楼,他把全部精力都放在研究那张琴上。百般劳心劳力,却仍是一无所获。
疲倦不堪之余,他推开琴,伏案想要小憩一会。却因实在倦极,不知不觉中盹着了。
朦朦胧胧间,他隐约听到有笑声叮叮,如闪珠抛玉。眼皮实在沉得张不开,脑中迷糊地想:是春浓进来了吧。
却是一个极袅袅的声音,琴音一般在他耳畔细语:“卓公子,欲听琴奏,须向月夜湖水聆。”
卓逸非陡然醒来,一室静谧,屋里除去他后再无旁人。窗外红日晚,残霞在。楼前西府海棠的甜香丝丝沁人心脾。一切都是他熟悉的景物,毫无异样。方才耳畔的声音,是真是幻,卓逸非迷惘之极……
夜深人静,梆子已经敲过二更。瘦西湖早已笙歌散尽游人去,一钩新月天如水。
卓逸非独驾一叶扁舟,泊在湖心。
缱绻清风,朦胧淡月,一湖风月堪如天然图画。而他却无心赏美景,眼睛只是定定地盯着膝上的琴。
欲听琴奏,须向月夜湖水聆。
似乎是梦中幻听,但卓逸非却在入夜后怎么也坐不住,抱着琴直奔瘦西湖,乘上轻舟驶入湖烟深处。来到了当日这琴曾被奏响的水域。
然而情形依然如故,无论他如何拂弦,琴始终静默如初。
“看来,当真是幻听。这些天我一定是太累了,所以脑子有些糊涂了。”
卓逸非暗中自嘲,抬头望上夜空,新月娟娟,如佳人眉黛一弯。
正凝神望月,忽闻膝上琴弦一铮,叮叮入耳。他愕然循声望去,只见那张琴弦弦自动,仿佛有双无形的手在拔动它。
卓逸非浑身一震,霍然立起,膝上的琴跌落在舟板上,依然琴声不绝,韵律幽幽。
事出突然,亦非常态,极度震动惊愕的卓逸非本能地一退再退,欲避开那张无人弦自动的怪琴,竟忘了自己身在船上,被船舷一绊,啊的一声跌入了湖中。
湖水如最温柔的陷阱,最缱绻的网,顷刻淹没了他全身。欲张口呼救都来不及,反被呛了一口水。呛了一口水就很容易呛第二口,灌进去的水也就越来越多。在湖水中徒劳挣扎着,他的神智越来越模糊,突然耳畔似有细语:“莫要慌,我来救你了。”
琴音一般袅袅的声音。又是幻听吧?
卓逸非努力睁开眼睛,湖水漫过的双眼看不分明,依稀可见水波中有一袭白衣飘浮,宛如雪莲绽放。水波借着月色泛金闪银,仿佛蕴了一湖星子。雪莲般的身影在潋滟的波光水色中朝着他飘过来,翩跹之态,曼妙无双。
是凌波仙子吗?
这是卓逸非脑子里的最后一个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