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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巨变(三) ...

  •   那天夜里,似乎被迦南的一番话影响了,他做了一个诡异的梦。梦里他变成了男子,他以为仅仅是个梦而已。却叹这个梦怎么如此漫长,如此真实,并且他无法逃脱这个梦境。
      他有些惊慌了,看着镜中的自己,无法接受。
      镜中的男人,的的确确是自己,一样的眉眼,一样的面孔,但那分明又不是自己。
      他的头发变短了,身高变了,甚至身体里长出陌生而可怕的东西来。
      他拿头去猛撞那镜子,镜子碎了,伴随着的以及自头部伤口蔓延出来的巨大疼痛感。他一惊,好疼,这不是梦!
      他感觉几乎所有的怒气涌上胸口,一口气喘不过来,竟昏了过去。在意识一片漆黑中,他恍然听到了迦南的声音:“你命格富贵,该是男子,能做出一番事业。偏偏被人变做了女子,现在变回来了,于你于家于国便都是好事。为什么不接受呢?”
      为什么不接受,这些天,他也在想这个问题。他从一开始的吃惊,到发现是真实之后的暴怒,无理取闹,不可理喻。他发现,自己对这个事实很排斥。
      排斥是自然的,一个女子一夕之间变为了男子,欣然接受了才是奇怪吧。
      可是他的反应尤为强烈,几乎到了疯狂的地步。所以他用头去撞镜子,宁可是死也不接受这个事实。
      能接受吗?
      你能接受喜欢的女孩,变成男子的事实吗?
      你能接受喜欢那个男人吗?
      你们能在一起吗?
      答案昭然若揭。
      那要叫他怎么办,喜欢了那么多年的男子,原本就有殊途之争,现在更是生生的添上了一道天堑。
      怎么办,活着还真是累。不能喜欢自己喜欢的人,不能做喜欢的事。还要叫人戏弄,变了性别。这种感觉,还真的生不如死啊。
      所以说要有多大的仇,才会将人逼迫至如此境地。
      容然现在必然是恨透了迦南这个人的。
      于是怀揣着巨大的恨意,想要拼命逃离满是这个女人声音的黑暗世界,容然的眼睛在晨曦中猛然睁开了。
      他抬起手,下意识去摸额头的伤口,然而额头处一片光洁。难道这是一个梦?容然不仅想,可是忽然门外传来丫头的惊叹声,接着脚步声接踵而至。容然被丫头扶起身,还未在床上坐稳,先进了门的父亲,一个巴掌落下,伴随着斥责:“身为容家的儿子,不体恤父母,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说着说着,那个鬓角已染上斑白的中年,眼睛已经有了泪光。再指责的话也说不下去了,想说也被着急忙慌冲进来的妇人拦住了。
      “你这是做什么,南姑娘说他也是犯了邪病,我就说别弄什么成人礼,我家然儿或许早有喜欢的姑娘了也没准!”
      看着这夫妻俩,一唱一和的,一个黑脸,一个白脸。容然这几日的郁结似乎被父亲那一巴掌给拍醒了。也对,为什么要死的。活着尚且有一丝希望,死了可真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了。这命数他自然是不认的,可是有些话他还是要问清楚的。总不能不明不白的死了,而且事情或许还尚有转圜。
      想到母亲那番话,忽然有些想笑,合着变成了男人,这相亲大会还是得办。自己十八都未过,这老头,这么早就合计着要抱孙子了?
      于是他咳嗽了一声:“母亲,成人礼的帖子都发出去了,哪有不办的道理!”
      “可你喜欢的姑娘怎么办?”
      “我喜欢的姑娘,自然是要在成人礼上跟她表露心意的!”
      “好好好!”容母忙着应,“南姑娘长得好,配我家然儿正可!”
      容然有些奇怪便也没说什么,等一番话过后,母亲与父亲都走了,才叫了常服侍他的丫头上前。询问了各种因果,原来那日他将头砸得稀巴烂,伤得可不是表面那么简单。多少医生大夫都治不好,后来突然有个姑娘在容公馆门口徘徊。说是他家少爷欠了一样东西,特来讨要。容母联想到儿子这些天的异常,便请了那姑娘进来。
      听闻容然撞破了头,说众人都没法子,于是那姑娘便称略懂些江湖小技,也不知道怎么弄的,就将容然的伤医治好了,简直可以说是神乎其技,容然那伤可是多少名医都治不好的。这姑娘治好了不说,伤口还恢复的那么快,短短几天伤口快速愈合,竟然连疤痕都不见了。
      容母追问之下,她才知推脱说,容少爷这是心病!
      容母看着眼前这个几近完美,天仙般的女孩,加之成人礼将近,自然就想到那方面去了。现在全家上上下下都肯定了他俩的关系,不是推测,而是直接认定了。
      容母将迦南安排在客房,吩咐下边的人好生照料,全然当作容少奶奶一般的伺候。迦南也不客气,居然就住了下来。
      容然心里腹诽,这女人,不解释就算了,还赖上我们家了,真不怕被自个给掐死。心里升腾起一股无名火,准备下床找她算个账,细想还是算了,一醒来就去见她,只会加重流言。反正她的东西还在自己手上,不怕她跑掉。
      想到这里,容然鹰一般的目光亮起了一抹璀璨的光芒,看向那个小丫头:“小翠,南姑娘可问你讨要过什么物件?”
      小翠如实回答:“是问起过那件白色的斗篷,少爷吩咐了,我便推脱说是少爷藏的,她也没再问。”
      容然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夸了她一句:“做的不错。”那丫头一张小脸都红了,容然便猜到了这丫头的心思。面对自己朝夕相处的少爷,时常关爱有加,加之容然一副好皮相。这丫头估计是动心了。
      想到这里,容然便又开始惆怅了。
      动心又怎么样,喜欢上了一个不可能喜欢的人,最后的结局可想而知。
      不过他现在想不了那么远了,当下要解决的问题还很多啊。便这成人礼的事,就够他头疼了。
      但没想到日子过去那么快,今天就是成人礼了。
      本来母亲是要他早起去门口候着,迎接那些因他美名而纷至沓来的姑娘们的。后来想想还是算了,还是不要让自家儿子招惹那些花花草草了。只南姑娘一人,她就看不过来了,再来些姑娘也怕是没有南姑娘好了。再好,他儿子不稀罕,她也就不稀罕。
      所以现在日上三竿,还能趴在床上睡觉的容然,还得感谢那个被他冷落了多时的南姑娘了。
      容然以为一觉睡过去,便能够躲开这些烦人的糟心事。但是眼下第一个不让他睡过去的,就是言翊了。
      他的成人礼,言翊来凑什么热闹。严家也没有什么适龄的姑娘,难不成他是给自己来打探消息的。
      不能了,现在他们都是男儿,是不可能再在一起了。
      而且虽然变成男人的这几日言翊也不用顾及从前的约束了,整日整日往自己房里跑。表面上是亲近了不知多少倍,可实则呢,容然总能感觉到有一分生分凭空的生长了出来。就像一道裂缝,忽然的从一道坚固的墙上冒了出来。接着,只怕那道裂缝非但不能填补,反而有扩大的趋势。
      也许是言翊还喜欢的自己,之所以选择抗拒远离,是因为知道那份爱是荒唐,是悖论。所以无论当初他爱容然爱得有多深,他现在就离开的愈坚定。
      世事无常,容然不再困扰于此。
      于是当言翊一条腿搁上床,再次靠了过去,一只手拍着他白皙的脸颊喃喃低喊着:“容然,你不会又睡过去了吧!”
      容然撇了一下头,从言翊的手中挣脱开来。虽然他的头偏了一偏,可眼睛依旧闭着,睡容安详,丝毫没有醒过来的意思。
      言翊缓缓的将头靠近容然,盯着他那张洁白秀气的脸看了半刻,自言自语起来:“不会又睡着了吧!”
      兴许是言翊说话吐出的微弱气息吹动了容然长长的睫毛,他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开了,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审视般的打量着言翊,有着说不出的神秘诱惑,言翊下意识咽了口口水,心头似有一片小小的羽毛滑过,触电般触散开来。他这才发觉他们靠得太近了些,于是尴尬的别开头,佯装咳嗽一声。
      而容然却自顾自下了床,走向了洗漱间。
      言翊跟了上去,心里咯噔一声,惶恐至极,他怎么会对容然产生那样的感觉。随后摇了摇头,靠在了洗漱间门口,目光看向将自己视若无睹的容然,也许是因为他长得实在太像女孩子了。于是他思量着,开口了:“容然,你最近很奇怪!”
      “我奇怪?你能这么想我还是挺欣慰的,毕竟人家都以为我是疯了。”拿头去撞镜子,闹得阖家不安宁的人,可不是疯子嘛!
      言翊不理他的插科打诨,直指疑点:“我是指那桩事,那天在百乐门,你非拉着我不给我见那姑娘,现在却把她带到家里来了。伯母还口口声声说你喜欢那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那日不让你看她,是因为我喜欢她,我喜欢的东西被你看去了,若是你也喜欢,叫我怎么办可好?所以我只能拦着不让你见那姑娘,再把她带回家,等一切水到渠成,木已成舟,你也就没办法了。哈哈。”本来还是一本正经的话,加上后面的一声笑,便不正经了。
      言翊依旧皱着眉头:“少唬我,我说的奇怪是遇见那姑娘之后,你才开始做了不少荒唐的行径,况且我还听说那姑娘是自己跑来你家的,还医好了旁人都医治不好的病。你可别见人家姑娘漂亮,就色心四起,最后连小命都没了!”
      容然笑呵呵的走过了去,拍了拍他的肩:“放心,你看我是这种人嘛。而且你也不要赖到人姑娘头里去,第一天我不是还好好的跟你出去嘛。我发病可不是后一天才发病的嘛!”
      容然此话不假,因为第一天他权当是做着梦,所以特没心没肺的合着言翊玩闹了一天。而且还因为遇上了一个特别好看的姑娘,一番英雄救美而沾沾自喜了好久。回来之后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梦,撞镜子的事,也是后来发生的。
      言翊还想再说什么,却发现容然已经洗漱穿戴完毕走了出去,于是也没再说什么,跟着走了出去。
      彼时正值正午,日头甚好,是个晴明的好日子。那阳光虽然猛烈,直直的射在人的皮肤上,竟产生了一种痛觉。
      容然并没有为此皱起他那双浓郁的眉,他微眯着眼睛,眸子似乎要被阳光淬染出异常圣洁而强大的光彩。
      那么的耀眼。站在不远处的迦南,也似要被那抹华光吸引,那样惊心动魄的美丽,如此致命。
      然,容然并没有理会那道目光。虽然毫无证据,但是一切的疑点都落在这个女人身上。如果不是遇到这个女人,自己的身上觉不可能发生这样的变故。
      他之所以现在能够安静的站在这里,并非是妥协的。只是不想让父母担心,尤其是身体单薄的母亲。但这并不代表,他可以用平常心看待这个,被举家当作救命恩人的人。
      因而不想去看她,其实把自己推向绝境的女人。他曾清晰的感觉到离死亡那么近,身体变得冰冷而陌生。
      所以现在他怕他忍不住,不是去掐死她。便是在这极力的,甚至于是超负荷的隐忍中爆发而走向灭亡。
      他现在只能尽力的,去减慢这个过程。
      不让自己陷入波澜的情绪中,亦,不做摧毁一切的野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巨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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