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古代当编剧》意前

14、写戏文讲故事

　　明媚踏上戏班船的踏板时，却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怒骂声。
　　是丽娘，她扯着嗓子骂道：“小贱／人！怎么是你！那丫头呢？贱婢！还不快给我去找找！”

　　明媚悬着一颗心跳下踏板，她回头望去，三娘被人按在地上跪着，白灯照耀下，她瘦弱的两颊明显多出了几个巴掌印。

　　三娘睁圆了眼睛怒道：“她已经逃远了，逃了！你们找不到她的！”
　　她故意将话说得很大声，明媚明白，那是她在暗示自己。

　　丽娘的手下左右开弓，又朝着三娘的脸狠狠地扇巴掌。三娘的盘发散落，嘴角渗出血迹，整个人愈发憔悴。突然地，她仰天大叫道：“杀人啦！杀人啦！快来救命啊！杀人……”

　　突如其来的叫喊惹来了岸边众多路人的围观。原来丽娘的手下为了威胁三娘，手中握着匕首，刀身在灯光中明晃晃的十分亮眼。

　　明媚的脚移不开，她很想跑回去。又担心自己，就在她打算折返的时候，花船上传来了惨叫。

　　三娘突然发狂，用身体撞上了手下的匕首。所有人惊慌失措地看着她的腹部流出潺潺鲜血，少见血腥的男人和女人们四下逃窜，纷纷叫道：“杀人啦！杀人啦！”

　　人群移开时，明媚才看到三娘虚弱地倒下，她惊地捂住了嘴巴，想要奔过去，突然有人拉住她，将她往船舱里扯。

　　“放开啊！三娘！”明媚鼻子一酸，眼泪哗啦啦地流下来。

　　“三娘！”明媚挣脱着背后的手，心里只想去看看三娘。

　　背后的人道：“别去了！去了就出事了！三娘她活不了了！你跟我过来。”

　　明媚抬起泪眼，看着眼前画着花旦妆的男人，她迷茫地点头。

　　男人抓着她的胳膊将她带进一个到处都是戏服的房间，让她蹲在衣架下面，用衣服遮挡，小心吩咐：“你待在这儿好好的，不要出声，知道吗？”

　　明媚点头。她还没从三娘的死中恢复过来。男人走后，她陷入了极大的忧郁中：为什么三娘要救她呢……她明明只是利用她而已……

　　丫头，你若想逃，可千万记得姐姐会帮你……

　　外头纷乱并没有停歇，吵吵闹闹一阵之后，官府的人来了，他们将花船的打手和丽娘带走，并暂时封锁了河岸。

　　明媚对外面的声音充耳不闻。等外头真正安静下来时，那个男人又回来了。他掀开衣服，露出一张干净的脸。

　　明媚抬头看他，疑惑一小会儿，她想起了眼前这个人，正是那天在燕京被唐宁杰欺负的戏子。

　　男人挤出一个还算温暖的笑，自我介绍道：“姑娘怕是不记得我了，我叫柳灵珑，在燕京的时候，姑娘曾经帮我讨回我家的祖传玉佩。”

　　明媚点头表示自己还记得，她艰难地开口问：“外头……怎么样了？”

　　柳灵珑叹了口气，道：“那个叫三娘的人救不活了，官府正在彻查花船。”

　　明媚难过地抹眼泪，“她为什么要救我呢？”

　　柳灵珑蹙眉道：“你常处富贵之家，又怎能体会卑贱之人的苦，我们每天都遭受凌辱谩骂，多的是三娘这种，只要稍稍对她好，她便以性命相报。”

　　“所以，所以我对对她好，反而是害了她？”明媚全身发抖。

　　柳灵珑恨铁不成钢地说：“怎么会呢？三娘救你，肯定是因为她认为你值得她救。我相信，她看你逃走了，心里是高兴的。姑娘，你是好人，你值得她这么做。”

　　柳灵珑将馒头塞给她，仔细吩咐道：“你好好待在这儿，等过两天官府的人清走了花船，你再出来，好不？”

　　明媚点头。

　　柳灵珑将她藏在衣服堆里，戏班的人忙的时候才让她出来透透气。几天后，花船的案子尘埃落定，船上的人招供出丽娘拐卖人口的事情，整条船都被没收了。而那些妓/女有原籍的人听说有很多拿了钱回去，没原籍的则打算留在徐州。

　　明媚的心总算好受了一些。经过柳灵珑的劝说，她心里的愧疚没那么重了，却也明白了一些道理：这个世界死人是见血的。

　　柳灵珑告诉她，戏班过两天会在徐州租一个场子，并在这里待上两个月，明媚上了岸，就容易找到家里的人。

　　柳灵珑问：“姑娘的家人要去哪儿找呢？”

　　明媚摇头，“我在这里没有家人，我想……”她抓着胸前的护身符，“我想去清风观。灵珑，你知道哪里有清风观吗？”

　　柳灵珑表示不知，“不过班主可能知道，他见多识广，也许会告诉你。等上岸后，你装作来看戏的人，就能直接问他了。”

　　*

　　戏班子果然在不久之后上了案，柳灵珑将明媚打扮成小厮混了出去，给了她一些碎银子先让她在蓬莱客栈等着。

　　明媚问着路，摸索着到了蓬莱客栈。客栈内人冷清得很，她也不进去，坐在台阶前看人来人往。

　　据说燕京在徐州上头，回去的话山水兼程不过数天，就算她要去找景麒也是可以的。但明媚不想去，三娘的死给她的打击太大了，她现在只想回到她自己的世界去。

　　徐州的人比燕京的还热情，看见一个长得好看的小伙子坐在客栈门口，不少人过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有几个老婆婆摇着脑袋给她丢了几个铜板。

　　明媚：“……”

　　半个时辰后，戏班的人浩浩荡荡地过来，在蓬莱客栈入驻。柳灵珑看见明媚，特地对她笑了一下。人进去得差不多了，明媚才爬起来，走近里头。

　　客栈的掌柜拦住她问：“这位公子是住店还是吃饭？如果是住店的话，不好意思，本店可能没有位置了。”

　　明媚摇摇头，指着前方的人说：“我的找人。”
　　她穿得衣服是戏班子的，但因为长得好看，掌柜的对她客气极了，便任凭她走进里面。

　　在戏班躲的时候，明媚已经认清班主的模样，一个长须的中年男人，脾气有些暴躁，但对戏班子的人还算好。

　　柳灵珑说，他们来蓬莱客栈是为了未来搭场子买票方便，真正的场子在他们租的院子前面，靠近最热闹的西街。

　　明媚到班主面前，开口问：“先生，我能向您打听一下事情吗？”

　　班主正在对付一个打了死结的小巷子，正火大，看见是一个陌生的小伙子，他不耐烦地摆摆手，“去，一边儿去！我现在像是有空的人吗？”

　　不远处的柳灵珑对明媚尴尬地笑了一下。

　　明媚乖乖地坐到一旁。

　　班主弄完箱子，又到掌柜那边去，听谈话的内容，应该是提到了票的事情。在上岸之前，他们就已经提前售票了，但听起来并不是很理想。

　　“我已经尽力帮你了，老友！可别人不买账，我有什么办法？”掌柜的解释得很着急。

　　班主似乎更着急，“不是我怀疑你！你才卖出去五十多张票，也太敷衍了！”

　　掌柜的听到这话中有怀疑的味道，气从心头来：“实话跟你说了吧，别人都嫌你班子的戏不好看！”

　　“我班子的戏不好看？瑞国最好听的故事我们都演了，你居然说不好看？”被质疑作品质量的班主叉腰，说得口水都喷出来了。

　　明媚在一旁乖乖地听着，掌柜的突然跑过来拉着她的手腕起身，几乎义愤填膺道：“小哥，你说说，瑞国哪个故事最好听？”

　　“这个……”明媚窘迫地犹豫，她不算瑞国人，哪里知道这里的传说故事，而且这个世界是不存在的，她就算编也编不出理。

　　掌柜的看她说不出话，嘚瑟地对班主道：“看吧，不止我一个人这么认为，别人也觉得瑞国的故事没一个好听的了。”

　　班主一个眼刀劈过来，这个锅塞得明媚更说不出话。

　　班主和掌柜的较真上来，他问：“那你说，哪个故事好听？”

　　掌柜的耍赖，“别的我不知道，反正你写的不好看。”

　　“你！”班主气结。

　　明媚见缝插针地说道：“班主，我跟你打听个事儿，你告诉我，我再告诉你哪个故事好听，好不好？”

　　班主斜着看她，不屑地问：“你先说说你要问什么事情？”

　　明媚见事情有转机，赶紧问：“先生知道哪里有清风观吗？”

　　“清风观？”班主眼睛上瞟，“不知道。”

　　明媚失望。燕京的清风观没有，那到底是哪里的清风观呢？

　　“不过“””班主话锋一转，“我们倒是认识许多道士，说不定这些人里头是知道清风观的。”

　　他说完，明媚只觉得自己被坑了。

　　班主说完，问：“好了，我告诉你我的答案了，我要的答案呢？”

　　明媚心灰意冷，懒得奉承，“你们的故事还不如我小时候听过的。”

　　班主倒吸一口气，一旁的掌柜的乐得直拍手。班主抓着明媚的肩膀说：“你长得小，口气挺大的，那你给我说说，你都听过什么故事？”

　　“故事啊……”明媚随便扯了一个，“从前有个狐狸精，她在未修成人形时，被一个书生所救。她决定等修成人形后，她就去找书生报恩。可是等她修成人形下山的时候，却……”

　　她说到这里停下来，没什么欲望想说下去了。

　　掌柜和班主却催促：“怎么了，书生被吃了？”

　　明媚摇头，“没有，小狐狸修行也经过了几百年，凡人哪里有活那么长时间的，所以她再次回凡间的时候，沧海桑田，凡人早就度过了好几个轮回。无奈之下，小狐狸只好求助观音，观音给她指出凡人的转世，但要求她报恩回来后，要在她门下当婢女……”

　　明媚说的这个故事其实是白蛇传改的，从白素贞下山得罪法海先收小青，遇见许仙，讲到悬壶救世端午显形……白蛇传是她从小看到大的电视剧，赵雅芝是她女神，她可以将这个故事颠三倒四讲个遍。

　　民间故事能够传承，本身就具有极大的魅力。第一次听见这个故事的围观群众直接入迷了，明媚不想说了就求着她说。明媚说到水漫金山之前，口渴得不行，整个人也开始暴躁，“不说了，你们又没给我钱，我在这里说什么书！”

　　“哎哟小哥！你倒是继续说嘛，法海抓了许仙之后，白娘子怎么救了他？”掌柜哀求。

　　班主却眼珠子一转，笑道：“小哥，咱们做一件生意好了。你给我班子写故事，我帮你找清风观，如何？”

　　听起来挺公平的，可明媚不答应：“我找人要紧，怎么可能在你这儿耽误事？”

　　柳灵珑这时候站出来道：“公子，你就答应班主吧？”

　　明媚看他诚恳的表情，自己静下心来仔细想想，的确，她人生地不熟的，养活自己都有问题，怎么可能独自找到清风观？她改变主意，说：“你这生意你赚得多，要不这样，你给我钱好了，我帮你出主意。”

　　“行！”班主喜笑颜开，“敢问小哥怎么称呼？”

　　“我……我叫明……明日。”明媚随便诌了个名字。

　　“快！快安排一个明先生的住处！”班主招呼着，让戏子们领着明媚往他们租的院子走。

　　戏班子将东西整理好，所有人都安顿完毕，明媚在院子里吃了一顿饭，酒足饭饱地坐下。班主凑过来笑道：“明先生，要不要继续说接下去的故事？”

　　明媚点头，“行啊，可是我累了。”

　　班主十分理解，道：“那今晚你好好休息，我们明儿再说。”他说完，出门打算将门关上，突然他顿下手中的动作，沉下声音道，“明姑娘，戏班子的衣服穿得可好？”

　　明媚惊地抬眼看他，莫名害怕。

　　班主却笑道：“你放心，我只是提个醒。我是班主，船上发生什么事情，哪里能瞒得住我？明姑娘，哦不，明先生，我不会对你如何，只是希望你能多在戏班里留一阵。”

　　明媚点头，“班主你是个好人。”
　　班主一愣，居然有些不好意思，“明先生是个聪明人。”

　　两两互相夸奖完，门一合上，明媚松了一口气。

　　＊

　　第二天早上吃完东西，班主就迫不及待地来明媚这儿询问昨天没说完的故事。
　　明媚删繁就简地将剩下的故事说完。

　　班主久久沉默，好一会儿拍着大腿，居然热泪盈眶，“这个故事真的太妙了！白狐情深义重，许仙也专一至极，一对佳人，一段佳话！明先生，你不介意我将这个故事写成戏文吧？”

　　“不介意。”明媚大方甩手，“我这里的故事要多少有多少，随便你挑。”神话故事西游记，七侠五义水浒传，红楼梦镜花缘，这里全都没有，随便说出一个都够他们惊世骇俗了。

　　班主高兴了一会儿，突然又愁眉苦脸起来，“只是写成戏文也要好长一段时间才能排起来，今晚的戏还没着落呢。”

　　明媚问：“你不妨说说晚上是个什么故事？”

　　“就牛郎织女的故事！”班主痛心疾首，“我就不懂了吧，七仙女也和白狐一样是重情重义的人，别人怎么就不喜欢看了。”

　　这里的牛郎织女和明媚所知道的当然不一样，明媚笑了，“我知道这个故事。班主，你们晚上唱完这出戏后，改一个结局就好了。然后跟看客们说，欲知后事，请听下次分解。”

　　“什么结局？”班主探头。

　　“结尾的时候，王母娘娘突然出现，天兵天将带走了织女，只留下了牛郎和两个孩子。”

　　“这个……能行吗？”

　　“行的，你就听我的吧。”明媚自信十足。

　　天仙配的故事明媚也看过许多版本，最喜欢的还是电视上播的那一版，就是不知道这里的人接受能力如何了。

　　班主将信将疑地照着她的话去做，只是改了一个结局，多出几个人物，让戏子们练习熟练。

　　到了晚上，明媚跟着戏园子的人出去串场子，听台上唱戏，内容果然和小欢跟她说的一致。来听这出戏的有男有女，都是这个故事的死忠粉，可也有几个人听得快睡着了。

　　明媚将这些人的反应记下。场子到最后，台上突然出现了一群红色衣服的天兵，将织女架走。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吃瓜群众们瓜都掉了，几个脾气不好的看客踩上凳子怒骂班主。

　　班主唯唯诺诺地走上台，将明媚教的话说出来：“大家稍安勿躁，这个故事肯定是圆满的。但天上的王母怎么能容忍女儿嫁给凡夫俗子？其实这其中还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故事。欲知后事，请听下回开戏！”

　　同样的话说了几遍以后，看客们才慢慢恢复了平静。

　　在茶桌上的明媚被刚才的场景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么平淡如水的故事真的有其中。而且给了坏结局之后，大家的反应居然这么大。

　　不过想想也是，织女白富美嫁给了凤凰男牛郎，可不是灰姑娘性转版嘛，男人喜欢听这种杰克苏的故事，女人衷于其中的自由爱情，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她磕完瓜子，慢悠悠地回到大院。

　　＊

　　熬了两天，明媚将自己改编的牛郎织女故事交给班主。
　　班主递过来一看，忍不住吐槽：“明先生看着知书达礼的，可这字不如其人呀。而且错字挺多……”

　　明媚拿毛笔的手写一个大纲和主要的对话写得都快抽筋了，哪里听得了这些话，“意思到了就行了，而且，我字怎么了，我越写越好看你怎么没发现？”

　　“行行行！”班主不计较，急忙将满篇简体字读了一遍，略过了自己看不懂的，也将故事看了大概。

　　读到末尾，班主惊叹：“真是个跌宕起伏的爱情故事！”

　　明媚挠头，十分不好意思。她除了写了原版天仙配的故事，还将韩剧中的狗血失忆生离死别那一套也编进去。

　　明媚好奇问：“班主，瑞国也是人才济济，怎么没人编好看的故事呢？”

　　班主无奈道：“谁愿意给戏子说戏！文人们看轻说书评书戏文这些东西，所以没有几个识字的愿意写戏文。”

　　敢情这个世界缺编剧呀！

　　明媚心里燃起了对半个同行们的同情，握拳道：“哼！我要让他们对大戏欲罢不能，看他们还敢不敢瞧不起戏园子！”

　　班主奇怪地看着她，随后双手抱拳：“有志气！”

　　班主将她写的东西带走，和戏子们研究接下去的戏。

　　戏子们不知明媚是女儿身，本来对她独住一个房颇有怨言，听完班主的戏文后，全都对明媚改观了看法，为了得到更多看客的肯定，他们也更努力排戏。

　　两天后，关于牛郎织女故事结局变化的事情，传遍了徐州主城的大街小巷。蓬莱客栈的掌柜兴奋地跑来大院报喜：“老友！下次的戏都卖完了！”

　　班主高兴地差点没飞起来，他想增加席位，明媚阻止：“不可，班主，物以稀为贵，增加了就没意思了。”

　　班主听了不爽，“不增加我怎么赚钱？我不是还养着你嘛！”

　　明媚白了他一眼，“可以提价呀！”

　　班主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哎哟我糊涂了！”

　　这次不行，可下次就能赚回本了。班主的小算盘打得啪嗒响，中午刚送完蓬莱客栈的老板，又迎来了一个小祖宗，操家伙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