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恋不是同性恋》世上只有天涯好

14、7+（13+1）/2

　　在风沙漫天一望无际的戈壁拍戏，最痛苦的事情其实不仅仅来源于环境，而更多的是一源于一种说不出来的煎熬。

　　贾佳饰演的角色是一个来自戈壁滩的牧牛小子，灰头土脸在风沙里打滚，小脸被糊得粗糙又脏兮兮的，咋一看只见两只圆滚滚的大眼睛被镶嵌在黑不溜秋的小脸上，发出亮得慎人的光彩。

　　牧牛小子是剧中的一个配角，据说后面还会进城拍几个片段，洗去脸上的污泥，露出内里光洁的样貌来。属于那种前期死往丑里折腾，后面腾出来惊鸿一瞥的角色。

　　但整部戏贾佳的戏份并不重，而且变身后的场景不多，所以大部分场景都得在戈壁滩完成。

　　刚到奎屯的几天，整个剧组忙前顾后的根本没人搭理他，于导很专业，也很正面，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也没能让他露出半点疲惫的神情。连带着其他其他工作人员也尽数都是井井有条的样子。

　　贾佳每日还是早早跟车到了片场，跟着工作人员们搬箱子搭帐篷，趁着还没开拍，便主动提出帮忙去做一些前期的清理工作。贾佳人很勤快，以前也常帮着好友林安承做过些场务之类的工作，也算是轻车熟路了，于是几回下来，便跟大家都混熟了。

　　贾佳是个体户，名义上虽是演员，可能够参加这样正式的剧组几乎就是头一遭，跟个初出茅庐的门外汉其实也没什么两样。

　　贾佳如今没有签约公司，身边连个经纪人和助理都没有。大家都看在眼里，倒也没多说什么，反而觉得这个男孩子勤快认真，看他的眼神更显亲昵不少。

　　熬过前几天，剧组前期工作才算初步准备清楚，五天后，电影正式开拍。

　　戈壁风沙大，举目望去方圆几十里内连个能冲水的厕所都没有，吃饭的时候得用大衣罩着，否则分分钟就一嘴的砂子。

　　贾佳从没抱怨，偶尔听剧组里的谁多提一句，还会返过去劝他容忍。贾佳挺看得开的，觉得现在的一切坚持，都是以后美好生活的开始。

　　拍戏之余，贾佳还会跟剧组里的人们闲暇时聊聊家常。他跟剧组的录音师关系混得最好，闲来无事了就窝在一边，听录音师傅说说这些年来游历祖国大好河山的各种经历。

　　除此之余，他最期待的事情，就是每天晚上睡觉前，会在网上和他的“小男友”IAR汇报一下自己一整天的经历。

　　小男友有点任性，还爱爆粗口，比较冲动，但对来源于他的习惯性关怀其实是很感激的。

　　他非常护短，觉得对方对自己那么好大约是爱上自己了，真可惜自己对他只像对弟弟，根本就没有别的任何“非分之想”。

　　于是他内心愧疚，想要对素未谋面的网络那边的对方更好一些。

　　【Jarvis】：表演是另外的事情，我怎么逼自己在这么艰难的地方熬下去才是重点。

　　【Jarvis】：我必须要对自己的意志有追求，要逼自己。

　　戈壁位置不好，信号时常中断，有时候信息框只会一路凝滞，光标转啊转的，延后到贾佳都要睡着了都最终没不一定能被发送成功。

　　不过好在，“小男友”总是在看到贾佳信息的第一时间就能回复，发表些感同身受和心疼打滚求抱抱的表情包们。让贾佳在有意无意间，觉得被治愈不少。

　　两人好像在不知不觉间早已习惯了这种互相依恋的感觉了，互相撩得多了，心里也莫名会浮现出一些别样的感觉，总觉得有些异于常人的亲近…

　　与贾佳最初的设想不同的是，他在明确失去了那个耽美剧的角色之后，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将这个莫名其妙的APP卸载。他似乎越来越习惯于被屏幕后头那个真假莫辩的“IAR”小男孩依赖的感觉了，仿佛陷入了某张虚无缥缈的大网。

　　而与之不同的是——他并不觉得这样的依恋和APP里那种约来约去的“爱情”有什么关系。他觉得自己好像突然有了个弟弟，一个温柔的，善良的，能与之共情的人。

　　虽然在贾佳的潜意识里，“小男友”的形象未免过于黏人了一些，但非要把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往爱上牵引，却也都不至于。

　　贾佳不大习惯小男友善解人意之余这样黏人的相处模式，他想着若是对方能够更独立一些，或许会更好。
　　不过贾佳仍愿扮演着这样一个保护者的角色，因为他觉得，这样被人信任的感觉，让人上瘾。

　　IAR在贾佳的心中，就像一个时常怀抱着毛毛熊，在父母羽翼保护下长大的孩子。对什么都好奇，对什么都懂一些，对一切都充满期待。

　　生活的苦闷和孤独，在漫长无边的戈壁中被无限放大。他甚至愈发地喜欢起这样毫无来由的热情的期待来，仿佛透过手机信号，真的让他看见了一个眼睛忽闪忽闪，笑得明亮的男孩。

　　贾佳在剧组的第一场戏，就是拍小牧羊人追赶羊群时不小心掉进石坑的戏份，导演精益求精，总觉得贾佳的动作有些欠缺些意思，于导于是简单粗暴，直接让贾佳在场地上来回跑找感觉。

　　整一天的追逐戏下来，贾佳的腿倒是还抗得住，脸上的粉扑却彻底扛不住了。

　　“也不晓得导演究竟是怎么想的，好好一个小鲜肉，非得弄得灰不溜秋的。”
　　化妆师是这次戈壁取景小分队里难得的妹纸了，姓杨，不过打扮挺个性的，剃着板寸，看起来比一般爷们儿还要更爷们一些。

　　她说着往贾佳脸上接着扑了扑粉，又三指抹匀，将美黑乳液在他脸上推开了些，嘴里依旧忍不住地啧啧个不休：“瞧着小脸儿皮肤多嫩，水当当滑腻腻···唉！真是可惜了。”

　　贾佳没好意思搭茬，虽然脸上痒痒的，却也没敢多动，乖乖抬着脸任她搓揉。

　　“诶我说小佳，你怎么会来面试这么个角色啊？”杨姐姐平日里在剧组都是一副酷酷的模样，只有在面对贾佳才难得这样诉说欲爆棚。

　　贾佳抬眼，刚想说些什么，就听杨姐姐立即厉声又道：“把嘴闭上，擦粉呢不知道啊？”

　　“哦。”贾佳命门在人手上，不敢僭越，乖乖地，把眼睛给眯上了。

　　“诶杨姐姐，干嘛呢在？”全员停着等贾佳补妆，不多会儿，就有人闲来无事过来唠嗑。

　　是灯光组的老黄，组里名副其实的侃神，组里就没他不知道的八卦。

　　“去去去，别来打扰我们小朋友。”杨姐姐一脸没好气，挥手赶他：“别挡道，耽误了进度可拿你是问的。”

　　老黄立刻秀着花腔，紧接着夸张地举起双手：“哎哟哟，杨奶奶，我可担待不起。”

　　杨姐姐懒得理他，说着左右看了看，自言自语嘟囔道：“诶我刚刚放在这儿的化妆水呢？”

　　“我可没拿！”老黄连忙将两手继续举过头顶，以示清白。

　　杨姐姐白了他一眼，接着走开了些，找水去了。

　　老黄目送杨姐姐走远了去，紧接着立马蹿到贾佳身侧来，也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迅速变出一粒瓜子来，往嘴里一塞，接着噗噗往外吐皮，轻轻挨近贾佳耳畔，特神秘地说：“诶，我听他们说···你是好像是···gay？”

　　“哈？”贾佳被老黄冷不丁的这一问吓了一跳。

　　心里的弦一下就绷紧了，下意识瞟了一眼化妆台上的手机，想着APP上的附近好友功能他好像一早就屏蔽了呀？再说，他没在APP上透露过自己的个人信息，难道是被APP卖了？

　　他有些紧张，假意没听明白，朝老黄呵呵打着太极：“说什么呢？什么…什么就是gay了？”

　　老黄啧啧摇头，不一看穿一切的模样。然后特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诶你别紧张，我反正又不是，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老黄笑得很贱：“不过据他们说，你男朋友挺帅的哈？”

　　“男朋友？”贾佳更是摸不着头脑，委屈得不行：“我特么女朋友都没有过，哪来的男朋友？”

　　老黄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小眼睛忽闪忽闪眨着，闪着八卦的光辉：“诶诶，小点声，你还想让大伙都知道啦是怎么的？”

　　贾佳弱弱瞪他，忍不住心想，你这个大嘴喇叭，都敢二话不说跑来质问问了，大家肯定早就都知道了啊！！！

　　他副欲哭无泪，不得不做出无辜可怜的样子：“什么鬼啦？黄总你信我···我长这么大，真的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有牵过的···”

　　贾佳冤枉得犹如窦娥，始作俑者老黄却莫名眼睛前一亮，听他说完，便意味深长地眯着眼睛坐等下文。

　　他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着起来，说着摊手伸到贾佳面前，好心问道：“诶，嗑瓜子么？”

　　“不了。”贾佳完全看不懂他的脑回路所在，只觉得赶紧息事宁人更好，他于是好声好气地找了个借口：“待会儿瓜子渣粘牙，拍起来不好看。”

　　“诶也是。”老黄缩回手去：“那我就多次几口，你接着说···”

　　“说毛啊？！”化妆师终于把补妆水找着了，匆匆过来一把大力拍老黄的肩膀：“还在这儿臭贫呢，张副都找你好久啦！”

　　“哈？哪呢哪呢？”老黄左右望了望，顺着化妆师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好像还真是！”

　　他说着把手中没吃完的瓜子尽数抖到化妆台上：“那什么，小佳老杨，那我等先走了…“”

　　他正了正色，想了想又转回身凑到贾佳耳旁：“对了小佳，我其实就是想来告诉你，我们永远支持你！走啦，白！”

　　“诶？不是…你说清楚啊！”贾佳完全来不及阻拦，那人就瞬间挤入人群，半分留恋都没有。

　　“哼！男人都是大猪蹄子！”贾佳暗暗啐了一口，抬头只见杨姐姐凑进的骇人的脑袋。

　　“嘀嘀咕咕地瞎说啥呢？”

　　“没没，没啥…”贾佳怂得不行，立马就乖了：“杨姐，您化妆水找着啦？”

　　“没！不过不找了，用这个替就成。”她说着扬了扬手中的小喷壶：“乖，把脑袋抬起来…”

　　贾佳立马照办。

　　水汽“滋滋”地从空中洋洋洒洒地飘落下来，落在贾佳的鼻尖以及脸颊，勾勒出一副朦胧的油画一般，让人不忍去破坏。

　　过了一会儿，贾佳才终于有些讪讪地开了口。

　　“那个…杨姐？”贾佳顿了顿，忍不住舔了舔被口红糊住的干涸的下唇：“咱们剧组…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啦？”

　　贾佳的本意是打听打听，方才老黄嘴里跑的火车究竟是不是空穴来风。

　　“瞎想什么呢？当心导演给你弄些有的没的。”杨姐姐终于占了回上峰，心满意足地笑道：“你跟你的男朋友能好好过日子就成，管那些有的没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