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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sinα?+cos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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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位。”袁医生搓搓太阳穴,点着钢笔打开了对讲器的开关。
“袁老师,下一位患者约了4点25开始…”前台小美清脆的声音从对讲器里传出来。
袁医生停下摁在太阳穴边的动作,看了一眼面前的时钟,正显示在2点55分。
他翻了翻面前的笔记本:“那个企业家呢?不是说好周四下午三点?”
“您不记得了吗?他上周四从咱们这儿回去的路上就跳楼自杀了…对了袁老师,我听说他…”小美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清脆爽朗。
袁医生脑袋里“咔吧”一下,忽然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跳得更厉害了。
“行了,我想起来了。”说着他连忙摁掉对讲器的开关,赶紧阻隔小美那喋喋不休的八卦欲望:
袁医生大名袁好问,留洋十载,芝加哥大学心理学博士,近日才回国。
袁好问不算什么天才或者学霸,脾气个性都比较平和。求学的时候中规中矩,一心只读圣贤书,临了了,既没什么遗落他乡的感情羁绊,也没有太强烈想在美帝打出一片天来的奋斗情怀。
于是,只凭国内的美食可选择性较多这一点,便毅然决然踏上了归国的路途。
想着也算是寒窗苦读衣锦还乡,所以,袁好问在祖国的大地上刚下了飞机还没站稳,就迫不及待找了个四层的小洋楼,大张旗鼓开了家心理诊所。
国内的心理医院的发展现状一直也就那样儿。跟美国相比起来,全民普及率这种词说出来简直都是笑话,说出“去看心理医生”这样的话,也基本等同于骂人。
袁好问当然深谙其道,想着要扩大自己诊所的经营规模,当然得从更容易接受西式教育的钱权人士开始着手。
袁好问自踌也不算庸人,可难就难在酒香也怕巷子深。
那位跳楼的企业家说起来,生前也算A市有头有脸的人物,标准的高门显贵财运俱佳。A市想要巴结他的人差不多可以从四方街一路排到长安门。
袁好问自然也暗戳戳地盘算过几次,费尽心机才终于等到了企业家预约的第一通电话。
可是,他刚约了企业家做完第一次诊疗,自己瘫到椅子上屁股都还没捂热,就听说企业家在路上扭头就爬上了他自己那栋正在抵押中的28层的高级写字楼,然后“噗通”一声…
据说还是脑袋向下的,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事后很久,袁好问才知道症结所在——企业家时运不济,公司生死存亡关头,老婆竟然还在关键时刻跟公司的销售总监跑了。临走前把几乎所有的不动产席卷一空,除了欠条,连个板凳都没给企业家剩下,最终给了企业家致命一击。
换句话说,企业家死于遇人不淑,跟袁好问基本没什么关系。
可这这种话说出去谁信?
媒体铺天盖地这么一渲染,说是前脚从心理医院出来,后脚就上了顶楼。观众这么一脑补再一发散…
袁好问想不郁闷都难!
说实话,其实袁好问顶瞧不上这些人,平时傲得跟什么似的,一到熬不住了才把希望寄托在医生身上。搞得天底下的医生都跟“神之一手”似的,非得药到病除不可。稍有闪失基本就是万劫不复,沦为一代庸医。
干心理医生这一行的,袁好问想得最美的状态,当然是陪着小打小闹小郁闷的患者吃着火锅唱着歌,顺手还能把钱赚了。而不是力挽狂澜这种病入膏肓到,从电话里都能听出他眼睛血管爆裂声音的病人,来积攒口碑。
有的时候袁好问觉得,心理医生差不多是他能想象到的心理压力最大的职业了——一言不合就能分分钟失手逼着患者上天台——那些高空坠物的七零八落你以为只是可怜之人的绝望反抗吗?
不!那都是一个个心理医生戛然而止的悲惨的职业生涯...
所以,当见多了各种“身世飘零水自流,零丁洋里叹零丁”,到最后,弄得袁好问自己都觉得自己挺零丁的。
……
挂了对讲器,袁好问盯着墙上的挂钟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怨念异常地狠搓了几下太阳穴,掩上办公室的门开始爬楼。
袁好问租的这个四层小楼说坏也不好,毕竟预算有限租不起CBD里的写字楼,只得退而求其次租了个CBD街角斜对面的居民小区里的一栋小洋房。按理说来,位置也不算偏僻,就是路线弯弯绕绕地不怎么好找。
不过袁好问倒也没觉得怎么,创业阶段嘛,艰辛点都是必然的。
更何况,这小洋楼还附带一个挺不错的小天台。没事拖个躺椅往上一靠,满眼都是天空下的大厦林立高楼顿起,让人颇有种世外高人大隐于市的俾睨众生之感...
袁好问走到天台外的小门,停了一步,随手掏了支烟叼在嘴上,摁开打火机刚要点。
忽然隐约就从门缝里瞥见了天台上扶手边随风飘扬的粉色碎花的一角裙边。
袁好问心里“咯噔”一下,抬腿就把虚掩的小门一脚踢开,然后!刚好!就——和那双,泪水汪汪目光盈盈的大眼睛,四目相对!
秀气的“少女”一脸的梨花带雨,妆面惨不忍睹兼一塌糊涂。此时正手脚并用地趴在顶楼的护栏扶手上,半边身子晃晃荡荡地悬在天台。
听见袁好问踢门而入,这才防备似的右手往回收了收,好不容易才稳住了半趴在栏杆上的纤瘦身体。
一阵风吹来,“她”的裙子还被掀起了一个角儿,隐约露出了一点儿粉红内裤的蕾丝边缘...
袁好问眼睛被那抹粉红扎得生疼,只感觉“非礼勿视”着急忙慌,扭头不是,不扭头也不是。
于是乎,被摧残了整整一周的老心肝儿终于还是抗不住,被这诡异的场景震得浑身战栗,外加血涌不止。刚叼到嘴上的香烟也“咔吧”一下掉在了地上...
到底什么情况啊喂?
袁好问头冒青烟——我不过就是想来楼顶抽根烟!!!
……
顿了好几秒,他才终于平复下去,稍稍缓过神来。
眼前这位明显跟入室抢劫什么的没啥关系,而这半趴半跪在天台边缘的姿势,怎么看怎么都是“跳楼未遂”。
“姑娘,你别冲动...”
现在一想起“跳楼”这词,袁好问就觉得自己脑仁要爆——企业家的事情已经让诊所客流大减,短短一周就遗失了至少一大半客人。袁好问这整天焦头烂额的已经是愁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而这猝不及防的,居然又来一个?
这“姑娘”看着眼生,也不像自己的哪位病人。
袁好问死死盯着“她”的脸,急速头脑风暴了好一会儿,始终还是想不出这位辛辛苦苦绕了好长一段路,跑到自己这矮矮的4层小楼上“跳楼”的理由。
袁好问自问自己从来不是什么舍己为人的好人,平时看到想不开的,基本都是“鸟多了啥林子都有”的心态。至多帮忙报警打个110,其他的爱咋咋地。
可今天这事儿明显不一样!
这事闹不好摆明了又是他背锅——特意跑来诊所跳楼,说不是医闹谁信啊?
“那什么,你先下来。”袁好问小心往前挪了挪脚,双臂横展摊开怀抱,脸上尽力扯出一个童叟无欺的笑容:“人生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姑娘”神色惊惶,见他摊着诡异的姿势居然越走越近,一时气急大吼了一声:“你别过来!!!”
声音沙哑带着颤音,颤颤巍巍之下居然挺有气势,细听起来还颇有些万径人踪灭的意思,关键是——一听就不是个女孩儿!!!
袁好问被那声突如其来的“破音的公子腔”喝停了将近三秒,脑袋里飘过的都是“奇葩年年有”、“弱水三千不如狗”…好一会儿,才从天打五雷轰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他不禁呵呵苦笑,生生咽了口唾沫,尴尬说道:“哥,哥们儿...你先下来,咱们好好聊聊。”
“姑娘”,不对,那哥们儿杏眼圆瞪,盯着袁好问从头至脚反复盯视了好几眼,眼神里满满当当都是敌意,最后居然只冷哼了一声,一言不发又扭过头去,理都不理袁好问的呆若木鸡。
然后,他又接着恢复一副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样子,手脚并用地拼命往楼下探去...
袁好问莫名其妙被无视了一通,瞪着那个“跳楼”也跳得费了死劲的家伙,瞬间有些急火攻心,气得牙痒。
见那人别过脸压根没注意到自己,便也不再顾忌,三两步跨了过去,一把牢牢扣住了他的腰,一下就把这细胳膊细腿又措手不及的家伙,从栏杆上狠狠拽了下来。
小孩被冷不防地拦腰一抱,瞬间一口气上不来打了个响嗝。
然后才突然回过神来撕心裂肺开始狂吼:“你谁啊?!你快放我下来!!!”
袁好问正单手反抱着小孩,还没等开始暴力“镇压”,就发觉天台居然好死不死,开始起风。
于是,袁好问一个猝不及防,就被面前高高掀起的碎花裙摆糊了满脸...
袁好问感觉自己离长针眼就差一步之遥了,而偏偏走光的居然还是个男的!
他心里突然泛起一阵恶心,想都不想,就把单拎着人的那手一下子松开,并以迅雷不及掩耳地往后快速撤了一步。
接着就听某□□与地板接触的闷闷“嘭”地一声。然后,就是从地上传来丧心病狂的一声嘶吼——“卧槽!你摔我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