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倾国之恋（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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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高兴能目睹一份新的，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报纸的诞生。我由衷地为您感到骄傲。只是有一点，报纸上的广告是不是太少了一点？在我们那些偏远的乡村，广告是必须的。新报纸能否生存下来正取决于广告的费用……出生通知、讣告、婚礼通知这些东西必须放在报纸上，你不能想象有多少女人读报纸就是为了这些信息，如果她们在报纸上看不到这些信息，她们就不会让丈夫买这份报纸。”时间进入七月，奥蒂莉亚和格拉赫兄弟他们筹办的报纸正式发行了。报纸的编辑正是当年路德维希手下的实习生瓦格纳。奥蒂莉亚给他写了这封贺信，当然，此时的她还不知道，这份封面印着铁十字的报纸日后会以《十字报》的称呼而出名。她如今正和国王打得火热，国王一次又一次请她去无忧宫，两人之间的感情显著升温。
就在奥蒂莉亚和国王你侬我侬的时候，普鲁士国民议会正在同全德意志的法兰克福国民议会之间产生嫌隙。法兰克福国民议会的领导人要求把德意志各邦的军队交给由他们任命的一名总司令去指挥。这个建议立即引起了那些不肯放弃军队领导权的国王的反对。而到了十月月末，奥地利的温迪施格雷茨将军向维也纳挺进，粉碎了首都的抵抗，恢复了皇帝的权力。普鲁士国民议会中的激进派要求向维也纳居民提供军事援助，但议员们到底大部分是理智的，并没有通过这一荒唐的要求。
当奥蒂莉亚进宫时，正赶上利奥波德·冯·格拉赫和劳赫将军正在极力劝说国王。路德维希·冯·劳赫将军是国王的另一位宠臣，虽然有时候他的耿直爽快让国王也有些吃不消。虽然和格拉赫兄弟牵连更深，但若论起脾气来，奥蒂莉亚倒更喜欢劳赫的性子。劳赫没受过什么学校的教育，是个典型的普鲁士军人，不过奥蒂莉亚倒觉得比起格拉赫兄弟，劳赫反而更具备一些优良的品质，比如勇敢正直，极具行动力。何况他多次作为驻彼得堡武馆周旋于外交场上，也不缺乏实践中得到的精明智慧。要说他的缺点，那就是具有普鲁士男人的一个共通的毛病——不把女性当成和他们具有同等智力的人来看待。看到奥蒂莉亚进来，劳赫的表情明显有些不以为然，而奥蒂莉亚花枝招展，目不斜视地往国王身边一站，和他含情脉脉地相视一笑。在场的三个男人除了国王陛下乐在其中，就连利奥波德都觉得胃部像被人打了一拳般得抽了好几下，觉得这幅画面实在太碍眼了。
“陛下，议会这一次做的实在太过分了，我还是建议该出动军队来粉碎这群有叛乱嫌疑的人。”利奥波德到底是宫廷党中元老级的人物，他很快回过了神，继续一丝不苟地说起之前的话题。劳赫有些不满地瞟了瞟奥蒂莉亚，也附和着利奥波德的话。
然而国王从不是个果决干脆的性子，何况他之前一直标榜自己信任柏林市民，眼下若是出动军队，那可就是自己扇了自己一记响亮的耳光。所以他对此项建议不置可否，只是拉着奥蒂莉亚的手，玩着她的手指：“这件事暂时先搁置吧，眼下维也纳局势动荡，柏林不能再闹出像之前那样的流血事件。”
“陛下，眼下不是心怀宽仁的时候，越是危急存亡之际，越要动用强硬手段，毕竟力量才是统治权的唯一来源，只有君主表现出力量和手段，政局才会稳定下来。”这话说得就十分马基雅维利了，奥蒂莉亚一边听着，一边看向国王，国王显然有所触动，但还不足以下定决心：
“这话虽然有道理，但我还是不希望柏林像维也纳一样出现流血伤亡，这是为了大局着想。”
利奥波德和劳赫苦口婆心地劝说并没有达到目标，临走时利奥波德朝奥蒂莉亚使了个眼色，希望她能继续劝说君主，但奥蒂莉亚却觉得多说无益。国王并不是什么果断强硬的脾气，眼下没有事逼到他眼前，他是不会同意动用军队的。因此她只是和国王说起一些笑话趣事，房间里一时间欢声笑语，让闻声而来的王后气得简直要咬碎了一口银牙。
听到风声的利奥波德也有些受不了奥蒂莉亚的不服管教，在他看来，奥蒂莉亚就应该老老实实遵从他的指示，宫廷党能让她站在国王身边，也能让她摔到尘埃里，翅膀没长硬的小丫头片子，竟然妄想踩着自己上位。不过当他把这个观点说给弟弟路德维希时，当初不大支持奥蒂莉亚当情妇的他却有不一样的观点。
“她想用我们铺青云路，我们何尝不是利用她当国王身边的耳报神？我们是彼此合作的关系，不是什么人身依附的关系。虽然她是个女人，但见识经历也不输给一般的男人，兄长你不该以度常人之心去揣度她，只要她能为我们传递讯息，其他的小算盘，我们防备着也就够了。”说着这段话时，路德维希正在给他们的报纸写新的专栏评论，他的文笔流畅动人，内容深刻富有思想性，很快就让这个专栏成为了极具影响力的栏目。
“话是这么说，但一个女人如此作威作福，到底让人心有不甘。”利奥波德虽然认同弟弟的话，但仍觉得胸有闷气。
“好在这是我们这边的人，不是自由派的人。对她还是要拉拢，而不是一味压服。”路德维希停下笔，把话题转到了另一件重要的事情上，“议会正在讨论全面废除庄园主的权利，这件事比一个女人重要多了。”
“议会那些人可是疯了，废除容克的权利，那就是动摇了普鲁士的根本。好在我们早有应对之策，保护庄园主利益和促进社会共同繁荣协会已经成立了。过段时间我们就召开第一次会议。”利奥波德说到这里时忽然想起，这协会的联络工作还是奥蒂莉亚做的，他和弟弟都只负责贡献了构思和嘴皮子，于是他心中对奥蒂莉亚的怨气也消散了不少。
“那就好，这件事上我们必然不能让步。”
事关自身利益，这个会议在八月份召开得无比顺利，与会成员有二三百人，不乏出自克莱斯特家族，贝罗家族这样的名门，当然也包括小庄园主和一些富农。约翰自然也是要去参加会议的，奥蒂莉亚陪着他到会议召开地点的门口，恰好碰到了协会会长，她的好友汉斯·冯·克莱斯特-雷措。当初奥蒂莉亚生下赫伯特，还请他当了赫伯特的教父。
“哟，又把你老公派来代表你了？”雷措和奥蒂莉亚一直有联系，也清楚她和约翰的关系，因此随口调侃起她来。
“但凡我是个男人，哪里还轮得到他来这里？”奥蒂莉亚的语气里颇有些愤愤不平，尤其是看到雷措只比自己大一岁，就以而立之年当上了协会会长，她自认才华能力不输给这个好友，却只能因为女性的身份隐于幕后，心情自然不大美妙。
“你也差不多点，他怎么说也是个男人，你要为他留些颜面。”雷措也有些为奥蒂莉亚惋惜，倘若奥蒂莉亚是个男人，眼下定然是保守派中的领军人物，哪里还需要靠着国王往上攀爬，“近来外面有一些关于你和陛下的流言蜚语，你自己注意一些。”
“嗯，我会注意的。你也要好好主持会议，对了，这协会的名字谁起的？这么长，碰见个脑子不好使的估计都记不住，还不如叫‘财产保护协会’呢。”
奥蒂莉亚一语中的，直接点出了这个新协会最重要的任务。这一点，路德维希·冯·格拉赫也在与会时予以了点明：
“财产本身是一种政治概念，是上帝为了维护法律和国家秩序而赐予我们的。责任只有与其相联系时才是神圣的。而如果仅仅把它作为享乐的手段，那它就是肮脏而非圣洁的。共产主义正确地拒绝了不附加责任的财产。由此可见我们不能为受到威胁的权利而屈膝，任命权，警卫权，司法权，它们不仅仅是权利，也是责任。”
懵懵懂懂的约翰完全做到了开会发呆，散会回家的标准，他仿佛觉得这会议象征着什么，很有些重要意义，但又抓不住重点。倒是奥蒂莉亚听完他的叙述后有自己的见解：“这可是贵族为国服务的唯一标准。为了保证做到这一点，可供生活的财富个人财富是不可或缺的。因此我们必须如现实主义者那样去保护我们的物质权利。”
这个新组建的协会被记者们称之为“容克议会”，奥蒂莉亚怀着极大的热情去联络和组织一次次的会议，她感觉在这些联络工作里自己是可以发挥才能的。直到某天，她忽然听到了约翰带来的消息：“你听说了吗？利赫诺夫斯基死了。”
“谁？什么？”奥蒂莉亚愣了愣，她正在看报纸，报上登载着石勒苏益格-荷尔施泰因公国的消息。这两个公国，再加上一个劳恩堡公国，都处在丹麦的统治之下，这三个公国的经济加起来能占到丹麦经济总量的一半。然而这里的居民却大多是德裔，由于德意志民族主义的影响，德裔居民都有强烈的回归德意志地区的想法。一些颇有影响力的德意志民族主义作家甚至认为整个日德兰半岛都应该归属于德意志。这自然引发了丹麦民族主义者的不满，他们主张让拥有大量丹麦人的石勒苏益格留在丹麦，把德裔居民居多的荷尔施泰因分出去。这下子德意志民族主义者也炸了锅，他们强烈要求石勒苏益格、荷尔施泰因和劳恩堡应该团结一致，不应该分开。再加上因为萨利克法造成的公国继承人和丹麦王位继承人不匹配的问题，最终酿成了石勒苏益格战争。
而其他欧洲国家纷纷想要在里面分一杯羹，它们联合起来反对丹麦的分裂，连奥蒂莉亚都不支持德意志民族主义者。瑞典军队直接登陆去协助丹麦人，英国威胁要派海军来维护稳定，沙皇尼古拉一世也警告自己的大舅子腓特烈·威廉不要轻易冒险。最终，国王只能命令在两公国指挥普鲁士军队作战的腓特烈·冯·弗兰格尔将军撤退，然而弗兰格尔表示自己受到的是德意志邦联议会的指挥，而非国王，不肯退兵。而面对欧洲各国的虎视眈眈，腓特烈·威廉只得忍辱负重地屈服。最终普鲁士和丹麦在马尔默签下了停战协定，普鲁士却被完全排除在利益之外。这下法兰克福国民议会也受不住了，议员们为了马尔默条约发起了投票，几轮投票过后，最终以微弱的优势同意维持现状。
议会的这个决定一出，立即就让民众炸了锅，他们愤怒地游行示威，宣泄情绪。而本就因为性格不好得罪人无数的利赫诺夫斯基还在这个当口无视了警告，和冯·奥尔斯瓦尔德将军去迎接来自符腾堡的军队。结果在路上被一个暴徒认出，他们随即陷入被暴民追赶的境地。两人慌不择路地逃跑，却不想逃进了一个死胡同。两人手无寸铁，只好躲进了一个花匠的小屋。然而他们没有逃过一劫，还是被暴民们找了出来，奥尔斯瓦尔德被枪杀，利赫诺夫斯基被活活打成了重伤，第二天死在了朋友的庄园里。
奥蒂莉亚听完了约翰的叙述后，顿时陷入了沉默中。她虽然不喜欢利赫诺夫斯基，但听到一个人以如此凄惨的方式死去，还是很让人心有戚戚焉的。不过奥蒂莉亚能给利赫诺夫斯基的也就是不超过一分钟的短暂哀悼，毕竟她和他又不是什么朋友。感慨过后，奥蒂莉亚就意识到这是个机会，这件暴行必将大大损害革命的声誉，看来这场所谓革命的闹剧很快就要结束了。她立即起身，和约翰打了个招呼，就往格拉赫兄弟家跑。
“这是个好机会，法兰克福的惨案必然会有损声誉，这就间接对普鲁士邦议会造成了影响，相比这下子国王不会再反对出动军队了。”奥蒂莉亚的言辞立刻打动了格拉赫兄弟，这下三个人都跳上马车，往宫里跑去，各显神通去劝说国王了。
而在此时，因为法兰克福惨案的影响，自由派的财政部长海森曼和首相奥尔斯瓦尔德都提出了辞职，值得一提的是，在法兰克福惨案中死去的奥尔斯瓦尔德将军正是首相的兄弟。这对保守派来说正是个好时机，他们都希望借机组建一个保守派内阁，但国王显然对抛开自由派组建新政府信心不足，最终他任命了具有自由主义倾向的阿道夫·冯·普菲尔将军，这位将军自革命开始就是柏林的军事指挥，声誉不低。然而已经年逾花甲的他不大适应新职位，很难在国王和议会之间保持平衡，再加上格拉赫兄弟的掣制，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只是个过渡角色，日后自有新政府重组。
“这回再组建政府，非得要个将军领导的军人政府不可，免得连个革命都弹压不住。”利奥波德这么说的时候，奥蒂莉亚和路德维希都在场。
“我倒是有个心仪的人选，你看勃兰登堡伯爵如何？”路德维希早已成竹在胸。勃兰登堡伯爵是腓特烈·威廉二世的私生子，他正是一位将军，而且最妙的是，他人品上佳，又对政治一窍不通，想来能满意于一个傀儡的角色。
“好主意！”利奥波德也想到了勃兰登堡的为人，对此十分认同。
“不妨组建上一个联合政府，勃兰登堡伯爵当首相，内阁里再把普鲁士亲王，克莱斯特-雷措，还有约翰加进去。”路德维希说到这里时，抬眼看了看奥蒂莉亚，他如此说就是在向奥蒂莉亚展示笼络的态度。奥蒂莉亚自然是感激的，她也保证会去好好劝说国王。不过出乎几个人意料的是，国王最终同意任命勃兰登堡伯爵，却没有同意把约翰纳入内阁。
“这是什么道理？难道我丈夫还当不得一个大臣？”奥蒂莉亚顿时脸色铁青，气得浑身乱颤。她辛辛苦苦奉承国王，要得可不就是官职地位？现在革命平定，自己的丈夫却无官无衔，奥蒂莉亚怎能咽下这口气？
“我看到了国王在内阁名单上的眉批，”利奥波德神色复杂地看了看奥蒂莉亚，斟酌着自己的口吻，“那上面写着‘只有在刺刀横行无忌的时候方可使用’。”
作者有话说第56章 倾国之恋（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