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局（慢热，前期伏笔）》今天的名字也好难取

5、继续孤独道路的flag

　　也许你所忘记的，正是你不想记起的。

　　从肺中挤出一声叹息，赵明峰垮下肩膀。
　　“李国瑞？”
　　视野范围内没有李国瑞的人影。
　　“上帝，别逗我了行不行……我发誓你继续开玩笑，我找到你就要狠狠踢你屁股。”
　　一边说着翻译腔，赵明峰一边往回走。
　　“喂，李先生，国瑞，你躲到哪里去啦，没有你我可不认识路啊！”
　　无论赵明峰怎么找，他也不可能找到李国瑞。因为，披着李国瑞这张皮实为幻影的某物，其存在已经被彻底地清除干净。赵明峰大叫着又回头往城中走了一会儿，却始终找不着李国瑞，他的脚步渐渐慢下来，最后停在原地不再走了。
　　“我想，我需要一张地图……”赵明峰垂下头，精神略有一些萎靡，“可是，该死的，好像这里根本没有地图。”
　　没错，之前在城里那一周，赵明峰不是什么也没做的。他和李国瑞在城里晃过一圈，并没有找到地图、指南针之类的野外生存工具。当然也不排除赵明峰根本没找对地方的可能性，正当他想去问路人的时候，李国瑞却阻止了他。那个时候，李国瑞把手指竖在唇边，做出噤声的姿势，告诫他不要去和路人搭话。
　　而现在李国瑞不在赵明峰身边，赵明峰到底是听李国瑞的话不去搭话，还是试着问一下路。思及迷路之苦，赵明峰毫不犹豫选了后者。
　　“只是搭个话而已，在饭馆点单的时候，我也和饭馆侍者说过话啊。问个话赶快出城，还能出什么事？”
　　如此打定主意，赵明峰身体又开始动起来。他加快脚步走回城里，随意找个看似很闲的路人，并伸手拍了路人的肩膀。被拍了肩膀的路人身量中等，动作相当迟钝，慢慢扭过身体正对赵明峰，模糊的脸上一双死鱼眼盯着赵明峰，似乎在等待赵明峰下一句话。赵明峰见路人转过身后没有发怒，在心底松了一口气。
　　“抱歉，打扰一下。请问这里哪里能获得地图吗？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急着赶路，需要马上得到地图。”
　　待赵明峰问话发出后好一阵子，路人才慢吞吞地回话：
　　“指路之物？需要指路找向导不就行了？”
　　没得到满意回答的赵明峰，不得不再次追问：
　　“不好意思啊，请问向导在哪里找？”
　　用死鱼眼盯着赵明峰的路人，依然慢了半拍才回话：
　　“向导无处不在？咕噜咕噜咕噜。”
　　无视路人发出的奇怪咕噜声，赵明峰循着路人指向虚空的手向前望去，当然他什么也没有看不到。
　　“抱歉……”
　　“你看不到吗？咕噜咕噜咕噜，怎么会看不到咕噜咕噜咕噜，不可能的，毕竟每个人都有向导咕噜咕噜咕噜。”
　　不知为何，路人发出的咕噜声越来越密集，赵明峰有些担心路人是不是生气了。
　　“真是对不起，也许我问了蠢问题，我现在就走。你不要急，深呼吸。嘶——呼，深呼吸一下。”赵明峰慢慢后退，然后感觉自己头顶被什么液体打湿，“这位先生，好像下雨了，麻烦您注意一下，找把伞或者到哪里躲一下……”
　　如此说着的赵明峰，随意摸一下头顶想抹去雨水。手指头顶在接触到的液体，黏黏的、滑滑的，怎么样也不像是雨水。
　　另一方面，路人的咕噜声却越来越遥远。赵明峰下意识抬头，只见路人细长的身体——细长的！？赵明峰浑身打了一个激灵，他清楚记得自己刚才搭话的对象并非如此高大。
　　最为可怕的是，从那细长的身影顶端，有什么透明的液体冒出，最后拉出长长的丝线坠落在地上。赵明峰不由地又退几步，细长身影却未曾挪步。
　　正当赵明峰稍微回过神，将力量灌入双足开始逃跑大计的时候。细长身影再度连续发出咕噜声，这回赵明峰听得一清二楚。这并非是人类声带可以发出的声音，而是一种高粘稠液体挤压气泡的奇妙声音，给人一种不可言喻的放松感。咕噜咕噜咕噜不断重复，有点像常听的ASMR一样催眠，令赵明峰意识逐渐迷糊，然后人类的声音又在耳边清晰起来。
　　“你是新来的吗？没有向导很麻烦，因为这里是没有方向的。”
　　闻言，赵明峰抬眼一望，中等身材的路人很热心的样子，正试图向赵明峰解释什么。赵明峰看了看掌心，手掌上空空如也，摸了摸脑袋上也不像是有什么粘液的样子。
　　刚才的一切幻觉吗？赵明峰不由想到，果然，自己是有什么精神疾病。
　　“……抱、抱歉，我没听清你在说什么，没有地图就算了。”
　　“如果不用向导的话，随便走走也没关系。”
　　“不会缺乏能量饿死渴死吗？”
　　“不会，在这里没有生物会饿死渴死咕噜。”
　　“迷路、受伤也没事？”
　　“迷路明明是乐趣哦咕噜，受伤，只要大家不打起来，没有那么容易受伤咕噜。”
　　这个时候本无法感觉路人心情的赵明峰，好像能分辨出路人的情绪。赵明峰觉得路人那模糊的脸上，可能挂着笑容，只是他根本看不见。
　　“偷偷告诉你，我们都把这里叫做‘盆景’。”
　　“‘盆景’？”
　　“因为被管理得很美丽，可惜……再说下去就不好了，咕噜噜。”路人用双手抹了抹脸，“总之，你可以到处走，这里很安全，不像‘外面’那么危险，你可以随便走。”
　　外面很危险是怎么回事？赵明峰犹豫着，还没把问题问出口。一直没主动说话的路人，忽然噼里啪啦地说起话。
　　“你要走就开心地走，顺便告诫一下在你身边的朋友，下次不要发出那么可怕的震动。这次‘庐雪意大人’帮了你的忙，下一回说不定就要强行剥夺居住权去外面。不过，我也懂你朋友的心情，毕竟你朋友很厉害，一定不会想永远住在这个‘盆景’。换成我是你朋友，多半也会心生不满。那么，我先离开，有缘再见咕噜。”
　　“啊……再、再见。”
　　赵明峰下意识举起手告别。

　　总之，问下来是迷路、受伤、饥饿都不是问题。
　　“哪有这么好的事？我果然是在发病，说不定已经躺在哪间精神病院做着梦。”
　　赵明峰再度向城外走去。
　　“真希望我的病早点痊愈，要不然我是不是醒不过来了。”

　　东方慢慢露出鱼肚白，曼哈顿某一处灯光通明、面积不小的独栋房屋，墙上时针滑向6点59分。时针刚刚接触到7字，屋子里彻夜不关的照明忽然熄灭。
　　“Mr.赵？”
　　进入到房内关灯身着西服的青年，用单片眼镜后的绿瞳扫视屋内。
　　“看起来还没回来？”
　　穿着一身长袍，有一头暗红色秀发的蓝瞳美女耸耸肩。
　　“这下可麻烦了。”出声的是抱着一个大包裹的马尾辫女孩，她望向蓝瞳美女试图寻求帮助，“长老，身为出资人的赵失踪两个多月，这好不容易做出来的东西该怎么办？”
　　“而且警察也找不到人。”
　　被叫做长老的蓝瞳美女一屁股坐在房里摆着的豪华沙发上。
　　“Mr.赵又没有前科，身上没有警察监视行迹的芯片，警察找不到人有什么奇怪。再加上啊，像Mr.赵这种人啊，随时失踪都不奇怪。毕竟他都已经到了时候，警察会说也许是找什么地方隐居起来。”
　　“可是，长老，大家都知道赵不可能放弃的。”
　　“人都是善变的这话放在Mr.赵身上，他绝对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失踪。”
　　“我也知道，毕竟他坚持了那么久。” 长老把手缩进长跑，从怀中掏出银色长链条拴着的紫色水晶，那紫色水晶是名为“灵摆”的道具，“我再用灵摆找一次好了。喂，管理屋子的，拿出世界地图。”
　　自动管理房屋的人工智能系统，应声在半空中铺开了一张世界地图。长老右手捏住细细的长链，将紫色水晶置于地图旁。
　　“好了，告诉我，Mr.赵在哪里。”
　　长老向灵摆发问，灵摆的紫水晶拉扯着长老右手飘起。沿着世界地图边缘画了个圈，最后又回到了原地。
　　“看，找不到。”
　　“在地图外面画圈是什么意思？”
　　“也许是赵偷偷登船，去到宇宙空间站了？”
　　青年与女孩小声讨论起来，然而只有长老知晓，Mr.赵——赵明峰早已不在这里，不在这地球相关的任何一处。
　　“不管Mr.赵在哪里，希望他还健康。”
　　“长老说的没错，像Mr.赵这样的，能一直维持健康比什么都好。”
　　“那我们下次来找赵吧，这个东西还是暂时寄放于我方基地。长老，我们走吧。”
　　“啊，那你们先走吧，我还要留在这里待一会。”
　　青年和女孩向长老点点头，立刻离开了大屋。待二人走后，坐在沙发上的长老站起身，行至顶层的阳台，长老抬起头看着蓝天。
　　只见晴空万里，阳光豪爽地向曼哈顿抛洒而去。
　　“能够与外界相连的地方……到底在哪里？”长老随后露出苦笑，“不过，我已经没有继续探求此事的欲望。”
　　仿佛想抓住什么一般，长老向着天空伸出右手。她的蓝瞳在自己右手食指上停留了一下，而后便转而直视碧空。
　　“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虽然Mr.赵你应该是不可能完成愿望了。这个世上根本没有那么多能够如愿的事情，即便是我也没有达成过我的愿望。所以，我只能祝你在外面活得长久一些，最好寿终正寝。”
　　言罢，长老从阳台一跃而下，消失在空气中。

　　从覆盖“盆景”世界的树冠枝繁叶茂的叶片间，常有恒星投下的暖光映照于树根组成的大地上。
　　一名状似人类戴着面具的黄发青年，正踏在树根之上疾行。他的身后拖着一大串飞行的圆形眼球，好似一条长长尾巴。
　　成千上万的细语声充斥于空气震动中，高频蕴含力量的言语与低频毫无力量的声音混在一起，同时轰着青年听觉系统。
　　——想从这里离开，麻烦支付代价。
　　——不准偷渡。
　　圆形眼球高唱着言语，从青年身后两旁突击，妄图包抄青年。
　　不堪其扰的青年，深吸一口气发出咆哮：
　　“怎么可能支付代价！”
　　包含着力量的咆哮声瞬间抹除眼球的存在。
　　“喂，有什么能帮助我的‘存在’？送我过去！”
　　此言一出，青年身影便化为流星飞驰于大地。

　　出了城镇立刻迷路的赵明峰，理所当然再度徘徊于旷野。
　　所谓出了城找不着北，大概就是说赵明峰这种人。不如说，这个世界北到底在哪里都是个问题。地球上的话，通过观察植被疏密程度和星辰运行方向，都可以判断所在方位。但是，这两个方法在赵明峰所在的世界失灵了。赵明峰真心想知道，到底如何从360度长得一样茂密的植被，还有从不认识也不运动的星星辨认方向的方法。
　　迷着路的赵明峰曾做了一些梦，醒来后却想不起内容。这让他变得焦躁，情绪愈发不稳定起来。
　　“虽说迷路也是乐趣，我可不认为迷路也是乐趣啊。唉，要不要干脆去找胡小姐他们。说起来，手机也在胡小姐那里。”
　　忽而，一道劲风吹来，赵明峰眼前出现长着黄色头发的面具青年。面具青年见着赵明峰，想也不想挥手朝着赵明峰抓去
　　“借我躲……”
　　结果并未如面具青年所想，青年的手悬停于空中，硬是无法接近赵明峰的脑袋。青年一击未成，立刻闪身退后做戒备状。
　　“怎么是这个样子？你是不是和我一样？”
　　反观赵明峰也是被青年的突袭吓得够呛，火也是噌地一下上来了。
　　“年轻人好没有家教，哪有招呼都不打往人脑袋上拍。知不知道这样会玩死人的？”
　　内心怒火中烧的赵明峰张口就来，也不知道为啥开口年轻人闭口年轻人，好像自己年纪不轻一样。
　　“你身上为什么有刻印？这个样子还有‘牺牲’的刻印？你也是‘牺牲’，如果是‘牺牲’不可能在外面！”
　　眼见面具青年根本没听自己说话，赵明峰顿觉肺中憋着一团火，呼吸变得困难起来。
　　“鬼才知道你在说什么，‘牺牲’是啥子鬼。天，这个世界全是中二病，那我中二病还有什么作用。如果有医生在治病，那麻烦快点给我打点什么药。我他妈在这么奇幻的幻觉快混不下去了！”
　　“……你不知道吗？”面具青年的话语中带有喜色，他抬手摘下面具露出半张脸，“喂，看过来。”
　　闻言，赵明峰身体一僵，视线不由得向青年面部聚焦。青年面貌俊美，如果放在地球一定足以当世界巨星，唯有一双仿佛覆着薄膜的双眼，才能证明其并非人类。
　　“你想出去？”
　　在青年意料之外的地方，传来回应之声：
　　“他是想回家来着。”
　　闻声望去，却见弧狩危倒挂在高空树冠的某一根树枝上。
　　“你是……”
　　青年一时哑然。
　　“我的同伴硬是要负责到底，好不容易他开始想和我们汇合，可以不要打扰我们吗？”
　　“你和这个‘牺牲’是什么关系？”
　　“我觉得我用这个样子出现已经很有诚意了吧，怎么，看到这种‘形态’，你就以为我也是‘那种神明’相关者吗？”
　　“不是吗？”
　　倒挂于树上弧狩危歪了歪头：
　　“算还是不算？反正快点滚就是。”
　　“真是遗憾，”面具青年往后退一步，“你不应该给我时间的，让我可以带着这个‘牺牲’一起走的。”
　　弧狩危双足一松，身体从树枝离开迅速往下落去。未等弧狩危落地，青年身影便已消失。弧狩危倒也没追过去，只是在原地慢慢站定。
　　“5479你在吗？”
　　“在。”
　　“总有人都以为自己能够强行离开，”弧狩危眯起眼睛，“为什么看了还不明白呢，这是不可能的事。”
　　看看这个世界便能立刻明白，维持这世界的力量是多么强大。除了支付代价正常离开，想用非常规手段脱离此处，根本是无稽之谈。
　　“毕竟，一整个团的‘亚神’都没无能为力。是不是啊，5479.”
　　不支付代价脱离这个盆景，到目前为止，是未曾有人办到的丰功伟绩。
　　“为什么不说话，5479.”
　　“无言以对。”
　　“无言以对，是该无言以对。”

　　也许你所忘记的，正是你不想记起的。
　　痛苦的事情，或许还是忘了比较好。
　　即便再度想起，即便再度想起，又能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