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开了一家店》疾火·蔷薇

7、番外 尸白之舞

　　——知道为什么会有灰尘么？知道为什么经过千万次的清扫以后，灰尘还是会源源不绝地涌现，如同初雪一般，想要覆盖整个大地？
　　那是因为阿……灰尘是……死人们的骨灰，它们纷纷扬扬地铺盖着我们，是希望同化我们，让我们这些由于罪恶而出生的罪人们早日回归为最最原始的尘土，
　　因为，尘，终归为尘……人生来就是尘土，为何要活着？为何还要如此肮脏地活下去！
　　——快点回来吧……这里，将是归宿，将是身体最后的去处……跟我们一起回去吧……跟我们一起回到大地中去……
　　DUST TO DU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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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级Sleeper的Dust lady依然没有睡醒。”
　　“三年了是吧？那么，派Dancer销毁她。等他取回Dust lady的资料再决定要不要放弃好了。”
　　“等等，Death级的Dancer？派他去不太好吧？派B级的不是会快得多吗？”
　　“真是的，有的东西如果不解决，那么Dancer是永远也不会恢复的。好了，快一点，再磨磨蹭蹭就没时间了。下午茶时间可是很宝贵的，吩咐完毕就回来一起吃点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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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厚重的窗帘布拒绝了早晨快乐的阳光，拉上了窗帘的课室里面，永远都在酝酿沉闷与不安。粉笔霹雳啪啦地敲击着黑板，粉笔屑也不再轻灵而如同火花一般飞溅，没有人会四顾，就连提问也只是匆匆带过。
　　时间，时间……哪怕是最懒散的学生，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把它浪费。
　　可是，炽热空气中的一丝微风，拉开了窗帘的一条小缝，早晨明朗的阳光，便飞快地溜进了课室，在灰暗的课室中留下一条金色的纺线。只是，没有人会有时间注意它，更没有人会去注视它。
　　阳光不泄气地跳动着，在她的课桌上胡乱地涂鸦起来。
　　——真是的，闪到眼睛了。
　　她伸出手，想拉起窗帘，却愣住了。
　　被阳光包裹着的手指尖，上面跳动着一点点星星一般闪耀的细小白光。在窗帘与手指的这段连线中，纷纷扬扬好像雪花一样的光芒缓缓地、柔软地沉入课室的灰暗中。她好奇地屏住了呼吸，然后，动了一下发出了金色光芒的指尖。缠绕在指尖的白光立即受到了惊吓，纷纷逃脱了手指的周围，然后，又不甘心地贴了回来，继续地跳动、飞舞、回转。是什么呢？那些奇异的白光……正想着，她又不禁动了一下手指，玩弄那些敏感的细小光点。她眼神渐渐深沉下去，只是怔怔地盯着那丝阳光带来的奇迹，已经忘记了，自己原本的目的……只是想，永远地这样，看下去……永远地，看着这美丽的景象……
　　“神谷同学，快点拉一下窗帘！眼睛被闪到了啦！哎，快一点！”
　　“是，真对不起。”
　　她这才回过神来，伸出手拉好窗帘。
　　阳光，终究还是被拒绝在外面了。
　　自己是不是学习学得脑袋有问题了呢？那明明是灰尘，还是看得那么入迷……
　　可是，还真是美丽的灰尘呢。
　　她伸出手指，微笑着，仿佛依然看得到上面回旋飞舞的细小光点。那，就算称之为最为绚丽舞蹈员也不为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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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力拉下布满灰尘的厚重帆布，静寂的灰白色立即席卷而上扑面而来。
　　“啧啧，一帮没责任心的家伙……”
　　摇摇头，拍掉一身的灰尘，他暗暗抱怨着那些不负责任的清洁工，走向控制台，输入指令——
　　“精神系统解放。机体动能恢复……捕杀命令：Sleeper•Dust ladyAD0017。捕杀限制解除……默认模式……损坏机能隔离处理……OK！密码输入：XXXXXXXX8524XXXXXXX。完成。”
　　培养器中混浊的培养液渐渐抽出而呈现出下降趋势，机体限制电缆也全数从脆弱的机体上收回。Dancer略为讶异地睁开了漆黑的眼睛，迷惑地看着眼前的程序员。
　　好了，是时候了。结束你最重要的人的生命……你所谓的“妹妹”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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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轻推开神谷家的门，灰叹息着，还是说了一句：
　　“我回来了。”
　　她知道不会有人听见，但是，还是抱着一点希望，一点憧憬，每天都这么坚持着。似乎，只要这样坚持下去，父母亲和哥哥，就会回到这个家来一般。
　　突然，电话铃急促地响了起来，打断了她的忧思。
　　“你好，这里是神谷家。”
　　“啊，是灰吗？我是白川。那个噢，明天是家长会，因为就要考高中，所以会来一次动员会。那个……灰，你该不是，又得自己去开会了吧？这样下去可不行呢……”
　　“不要紧，我自己可以应付。”
　　“那，你不是还有一个读大学的表哥吗？”
　　“啊，白羽哥吗？他每天都忙着打工，所以不好去打搅……”
　　“这样呢……那我也不打搅你了，再见。”
　　“再见。”
　　唉……
　　慢慢地放下了电话，灰只是叹息。明明就不会回来的人，为什么还要去期待去盼望呢……自己真是天真……除了岚哥哥三年前那天送自己到国中的学校门口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他的身影了，更别提现在。
　　自己真是的。不仅自己的父母都记不清，就连自己亲哥哥的样子，也忘记得差不多了呢……虽说是因为某种原因，自己只记得最近三年的事情，可是为什么呢？谁也说不清自己以前的12年，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又到底有着怎样的经历……不仅没有相片，更连基本的证件也缺失。不过还好，有白羽表哥努力的帮助，自己才能这样顺利的过着这样安心的生活。可是，不管怎么说，还是会不甘心……明明是自己的亲哥哥，为什么只送自己去一次上学，就再也不出现了呢！
　　她略为气愤地扯了一下头发。
　　算了，还是学习比较重要呢……再说，就这样发呆下去可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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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灰，我爸爸今天来了哦！看，他在那一边！”
　　“真冬，不要这样啦，灰会伤心的呢。说起来，那边那个人是谁？是灰的表哥吗？看上去很年轻呢……”白川指了指另一边。
　　神谷灰向那边瞥了一眼，啊，这个人！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可是，是谁呢？自己又叫不出名字来……
　　“我……不认识……”皱着眉头，表示其实不大确定。
　　“啊，走过来了！”白川用略为惊异的口吻小声叫到。
　　“灰……抱歉，我现在才回来……”来人不过20岁，带着一丝黯然的神色。
　　“抱歉，请问你是……”她更加迷惑了。
　　“也难怪，妹妹也有记不起哥哥的时候……对吧？”
　　“哥哥？……啊，真对不起。我的记性……”
　　“灰你就先回家吧。我呆会在回去。”
　　“啊，是，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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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就是你的哥哥吗？很帅呢……唉……”
　　“白川，现在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吧？”
　　“现在当然可以讨论~美丽的东西不及时拿来讨论可是会造成浪费D~而且，灰，你叫我‘南’就可以了，不用那么拘谨噢！”
　　“白……啊，南，我说，现在还是学习比较重要吧？”
　　“哎呀哎呀，要是说学习的话，灰不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吗？不要太过紧张呢……”
　　“是吗？”
　　可是自己，却一点底都没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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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来了。”
　　咦？
　　奇怪……是谁呢？
　　啊……这声音？……不是哥哥吗？自己的记性还真是的……
　　“哥哥你回来了啊……”
　　她兴匆匆地跑出书房。
　　“嗯，久等了。”
　　灰走出书房，的确……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个哥哥……呢……
　　“哥哥，今天想吃什么……啊！”
　　不好！今天好像也还是在吃泡面……虽然一时的礼貌问了一句，可实际上自己根本就没有做饭…啊~~~~~~~
　　“我买菜回来了，今天想吃什么呢？”
　　岚微笑着，拦截下她的拘谨，走了过来。
　　“那个……我也帮忙吧？”
　　“灰，要好好复习准备考试啊！今天就吃味噌（ceng|）汤、刺身和舞茸烧牛肉吧！”
　　“嗯~”
　　灰没想过，居然会是如此华丽的晚餐。呀~应该是骗人的吧？哥哥似乎很喜欢骗人呢……说说只是为了逗自己好玩吧？
　　灰黯然一笑，回书房继续看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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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来吧……跟我们一起离开……回到最后的归宿……
　　——不行，我要留下。
　　——你没有留下的理由。你没有除去人类性质的理由……快，回来吧……接受我们，成为我们的一分子……成为飞扬的尘土吧……DUSTLADY……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愿意……我还有事要做……我还要活着！
　　——你会答应我们的。因为，你的生命并不长久……让我们覆盖这个世界吧！只要你答应……我们可以为此延长你短暂的生命……直到世界布满灰尘和棉埃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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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灰？灰？醒醒，吃饭了哦……”
　　“嗯……？”
　　先前乱哄哄的说话声……消失了？自己居然睡着了么？那么，刚刚的那些，只是梦咯？
　　“几……几点了？”
　　“快九点了，我见你这么久没醒，一直不好叫你……可是……这么晚，我想你还要复习，所以……”岚微笑着，弯下腰，担心地看着灰，“没事就好，出来吃饭吧。”
　　“嗯~”
　　没想到哥哥的笑容，还是那么温暖……那么的，让人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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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嘀嗒嘀嗒嘀——咔嚓……
　　12点，到了。
　　喉咙，好痛……怎么呼吸，也吸不到气了……奇怪啊……肺部热辣辣的……好难过……
　　灰迷茫地睁开眼，挥挥手想甩掉压着脖子的东西。可是，奇怪，怎么是只手呢？热呼呼的……灰顿时不安地睁大眼睛，夜色中，仿佛，是自己的哥哥……
　　“哥……？”
　　糟糕！说，不出话来……
　　怎么回事？
　　“请你死去吧……DUSTLADY……AD0017……确认濒死状态……无异常……”
　　岚低着头，用温文的嗓音，低声吐出了这样的字眼。
　　哥哥……为什么……你在做什么啊！
　　——请你杀了我吧……杀了我，才能阻止我……妹妹……
　　灰迷惑着，那是……谁的声音？
　　——让我们覆盖世界吧！然后你就能活下去……主人……成为最后一个死去的人……
　　不要！我不要杀了哥哥！
　　灰怀着希望望向岚，寻求一丝肯定的答案。然而，没有。岚黑色的眼眸中，没有一丝感情。
　　痛……好痛……
　　我，还不想死……我……想跟哥哥一起生活啊……
　　为什么……怎么……可以……
　　——杀了我……
　　——答应我们吧！
　　我不想失去……我不想失去根哥哥生活的日子！我，不想死！
　　——那么你杀了他，就能拥有他了……快！你的生命不长久了……只有你活下去，才能拥有他……
　　——杀了我……妹妹……
　　哥哥……
　　我，不想死……所以……对不起……我会记得你的……所以……
　　我答应你们。
　　灰色，顿时贯穿了DANCER的身体，然而，鲜血并没有溅出来……岚微笑着，倒下：“谢谢，没有让我杀了你……”然后，化作一堆灰尘，再也，没有东西留下了……
　　温热的水滴落，溅起没有波澜的尘埃。
　　名为岚的哥哥……已经消失了……归为尘土了……
　　如果要骗自己说那是梦，谁，都不会愿意相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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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是这个世界的‘尸体’了呢？真有意思，真冬。”
　　“南，这是干嘛呢？”
　　“我听说这里有人要死去，才特地接你这个死神过来魂渡的说~”
　　“我看你是在看热闹多一点吧，白川家半吊子的管狐使。”
　　“因为好奇谁会活下来么~~~不过，还是老样子呢，跟电视剧上看到的都是一个结局，无聊……”
　　“你还想有什么结局阿，南。”
　　戴着狐狸面具穿着白色荷花和服的少女耸耸肩，很没责任感地抛下了一句话：
　　“想看比这些（包括灰死、岚死、两人死、两人活）更有意思的结局么~~~~我倒是没想到那么漂亮的帅哥居然要死无全尸……小荟，你还是别在那里生气了，快点魂渡吧。”
　　“好像不行……我没有发觉有游魂……”
　　“不会吧？”无责任感少女揭开了白色的狐狸面具，“难道说……”
　　“你想看的结局开场了。”荟扶了扶眼镜，收起了刀子，“今天就这样吧，我要回家复习了，另外，太晚回家不安全，会遇到绑匪的，白川大小姐。”
　　“真冬真是不好玩~算了算了，回家就回家。”
　　和服少女噘着嘴，从天台顶轻踩一下扶栏，跳下楼。与此同时，两只雪白的六尾狐狸呼啸着从她腰间别着的竹管中出现，扶着主人消失在略为明亮的夜空中。
　　“不是谁都可以像你这样直升高中的。就算是死神也得好好复习功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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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许久以前就封闭的漆黑的控制室突然显现出了一丝绿光。放置在灰尘中的显示屏突然冒出了一列绿莹莹的字码。
　　——捕捉AD0017。型号：DUSTLADY。状态：已觉醒。
　　——申请精神链接。链接号：00000001
　　——申请失败！00000001无法连接！
　　——申请失败！无法捕捉！错误678203465！警告！请联系管理员！
　　——申请失败！无法捕捉！错误678203465！警告！请联系管理员！
　　——最近管理员347，已连接！
　　……
　　“嘀……嘀……”白羽被短讯的铃声惊醒，急忙翻身，摸出手机。慵懒的眼神在扫过一眼以后，瞬间消失殆尽。糟糕，这个……号码……难道说……
　　——管理员347，3级警告。DUSTLADY已觉醒！目前无法捕捉精神，请善后！
　　白羽顿时呆住了。手机屏幕上蓝色的光芒反映到白羽苍然的面孔上，幽幽夜色中，勾画出一种苍白诡异的美丽。他盯着屏幕中的字体许久，深吸了几口气，最终闭上眼，阖上手机。夜色立即再次占有了他。
　　唔……就连DANCER也失败了了么？
　　不太好办呢。
　　那么善后的处理是……摧毁……么？
　　虽然是名义上的“表妹”，这么做还是太过残忍了点呢……
　　不过，残不残忍可以放在一边……只要当事人不知道，就不算残忍了。管理员就是管理员，想要看到好戏自然要好好安排排场了……还是看到别人情不自禁地堕落、受困，最后自取灭亡，比较合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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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啊，真冬同学。”
　　难得一大早跑回来复习，没想到还是要遇到这个家伙……不好，因为根本就在一个班里面……要说不遇到还真是困难呢……这个烦人的管狐使……
　　“南？”
　　真冬荟危险地眯起了眼眸：再烦我就砍了你！
　　“灰今天没来呢……”
　　嗅到荟发出的杀气，白川南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一下子把话语缩减到不会让她生气的长度。
　　荟扶起眼镜，平静地扫视已经上了3堂课的课室……
　　“神谷……缺勤3节课。”
　　一边说着，一边冷静地拿出出勤本飞快地记录下来。
　　“你不担心？”
　　哈！昨天还在看戏的你怎么开始担心起来了？
　　“要是她干了些什么……”南贴近荟的耳朵，压低了声音，“你不关心么？”
　　“……当然关心。”荟收起出勤本，“另外请不要骚扰我。别人会误解的。”
　　嗯，听到旁观者的起哄了。真好玩……可是要是惹火现在的真冬……最优选项。唔，还是放弃。
　　微笑着打了个招呼，南回到了自己的桌位。
　　“目，你去监视。”
　　言毕，一只雪白的管狐飞快地消失在浑浊的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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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哥？”
　　白羽有点愕然，抬头看向前方：“灰？……怎，怎么不去上学？”
　　“啊？”红肿的脸还是一脸的惺忪。
　　“已经11点了。”
　　“这么晚了？那么我不去了……我……呃，不舒服。”
　　“这样呢……我拿点东西就走。今天不舒服的话，我就拜托羽花家照顾你好了。”
　　“隔壁？不必了吧……”
　　灰黯然地坐在地板上，听着表哥的忙里忙外，一点都不关心。
　　“看你这个样子我还真是不放心呢。到时候要记得开门噢！”
　　“哦。知道了。”
　　“那，我走了。小心自己。”
　　“嗯。”
　　房门轻轻阖上。继而，听到了隔壁的吵杂声。似乎，是为了自己而去交涉了。碧川表哥一直这样维护自己，这样维护的自己……居然干了那种事……那种事……
　　——让我们覆盖世界吧！然后你就能活下去……主人……成为最后一个死去的人……
　　闭嘴！给我闭嘴！
　　——不喜欢？这就是你的血统……你最后的选择……因为，生命就是如此肮脏阿……为了自己，总得踩着别人的尸体活下去……这就是本罪呢……你自己不也选择了忠于本性么？
　　我知道……所以我才会加倍的讨厌！我就是因为已经明白这一点，所以才对自己的选择感到……加倍的沉重……不要听到了……我不要听到你们的话……给我消失！现在！
　　——不可能，既然做出了选择，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慢慢享受吧。你知道我们的愿望……
　　……
　　灰闭上眼睛，强忍着心脏碎裂的剧痛。炙热的呼吸道被冷冽的空气肆意蹂躏着，却一直无法通过融合而冷却。本来应该离开的自己，为什么还要留下来呢……真狡猾……毕竟，留下来的，要承受多少的痛苦……他想过没有……
　　可是，碧川表哥还在……不可以被发现……这种不可原谅的事情。
　　……绝对！
　　——已经开始计划善后了？上手还挺快么。有潜质……
　　谢谢你的赞美了！
　　“灰……吃饭了，过来一起吃吧。晚上就住这边好了，方便照顾。”
　　和蔼的羽花妈敲了敲门，在外面温和地说道。
　　虽然自己一个人似乎更好……不过，没有必要拒绝吧……都说到这份上了。
　　稳定了一下不安的情绪，她立即乖巧地答话：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什么时候开始了……自己已经成为了如此冷血的人呢？
　　她不禁缩了缩肩膀，然而马上平静了下来，起身，走到了隔壁半敞的门前，弯腰——
　　“打搅了。”
　　********************
　　“我说啊，那个DUST LADY 的计划要取消了么？很可惜啊！为什么呢？”
　　“超过可以我们承受的次数，再做也只是浪费时间，有时候，就是要学会放弃。来，这丹麦曲奇是很难得的，尝尝吧！”
　　茶会主人捏起一片曲奇，轻松地说道。
　　“最近不是成功了么，那个AD0017。”
　　装束十分严谨的女士，严厉地抿着嘴，提醒道。至于她面前的茶水，也是满满的好像冰面一般平整，丝毫没有喝过的迹象。
　　茶会主人微笑着，没有答话。反倒是一个冷淡的声音插了进来：
　　“不可控制的利刃，还是早日折断的好。不小心伤了自己，就不只是流血那么简单了。”
　　“啊，现在是下午茶时间吧，不要老是烦心这些问题啊~流血什么的，等到茶会结束再说不好么？有时候也该轻松一下阿~~~喏，试试那些巧克力慕思小蛋饼如何？我好不容易买到的。”
　　先前那个冷漠的声音突然又冒了出来：
　　“2份。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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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谷，不舒服么？”看到灰没有吃多少东西，羽花妈不禁询问道，“要不，休息一下吧，我给你铺个床铺。这年头国中生可不好过呢，要小心身体啊！”
　　“不，我没事。我还是……回家，复习吧。”
　　“看你这样子，怎么行呢。今天就这样吧。”
　　灰苦苦一笑。
　　自己就不能保护他们么，为什么非要留下呢！虽然知道羽花家的一片好心，却是现在的自己，所难以承担的沉重。
　　“我，必须回去……测验……要……”
　　她摇摇晃晃地立起身，却闷哼一声，昏倒在地。
　　********************
　　——这是命运，你怎么甩也甩不掉的。
　　那就推翻吧！
　　——你推翻了命运，就等于推翻了自己。你不可能推翻自己，所以你会在你无力控制的时候，选择推动命运。看吧，人怎么活着，最后都是要回归于我们的，他们怎么挣扎，怎么求援，最后的结果就是尘归尘，你挣扎也是无用的！
　　切！谁说不行的！我可以！只要我……只要我……决定。
　　——命运，一开始就存在了，就在你的血液里。你只是被那些自欺欺人的语言所魅惑罢了，命运根本就不会改变！
　　不会的！一定有办法的！
　　——你只会推动它前进罢了。
　　什么？
　　——因为改变不了命运的轨迹，所以干脆加快它前进的速度，你只能那么做了。你也那么做了。办法，只是用来推动命运的运转罢了。改变必然的命运的办法，是不可能存在的。
　　我在，纵容自己的命运？
　　我在。
　　干什么啊！
　　灰骤然惊醒，扫视四周，已经是晚上了。蕾在一旁小心地看着自己，竟没有睡。这让灰有点感动。
　　见到灰已经醒来，蕾不禁高兴地叫了起来：“姐姐你没事吧？”
　　“……没……”声音好沙哑，怪了，头，昏昏飘飘的，脑子里的东西好像全部都变成了棉花。
　　“啊，刚刚你烧的好厉害，现在，”她伸出小小的手，凉凉的，按住了灰的额头，“阿！好像好一点了。”
　　灰闭上了眼睛，眼中肆虐的泪，被关押了。
　　蕾……你会原谅我么……
　　如果你知道了……你还会这样按着我的头，这样关心我么……
　　“什么？知道什么？”
　　如果你知道了……我……
　　杀了人……
　　奇怪。
　　有点奇怪。
　　灰睁开眼，只见蕾，缩回了手。
　　——看吧，人的眼中是容不下怪物的。快点解决掉这些人吧!
　　我，说出口了？
　　——真不知道你的脑子在想什么！还不快点动手！
　　全身虚弱得像是要融化了，就算它们要动手，自己也没有那个力气吧？她只朦朦胧胧听到蕾在门边叫道：
　　“妈咪！快过来！”
　　“不，蕾……不要说！”灰的声音近乎呢喃，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说出了口。
　　“好，妈咪马上过来。”
　　脚步声近。
　　不要阿！不要说出来！
　　——那，就让她再也说不出来吧。
　　——那，就让她再也说不出来吧。
　　那空空回荡的声音，跃动着欢欣和兴奋。
　　停手！不要！
　　“不要！！！！”
　　她终于，吼了出来。
　　不要杀她们，不要那样做啊！！！！
　　“不要什么？”
　　羽花妈皱起眉头，嘴唇微张。
　　那是她最后的动作了。
　　这一生。
　　最后的。
　　她顿住了。
　　蕾捂着小小的嘴巴，想要说什么。稚嫩的声音，在半路消失了。
　　她。
　　也顿住了。
　　好似两尊大理石塑像，伫立在门口，很多年了。
　　时间却在流逝。
　　空气却在流动。
　　自己的，呼吸，没有停。
　　纱帘在半空卷起。
　　带起一阵灰色的雾。
　　门被风推开，已经没有了要悄悄话的两母女的痕迹。
　　就像昨天一样。
　　消失了。
　　消失了。
　　不要！怎么可以！
　　灰支起身体，想要确证——
　　这是假的。
　　假的。
　　一定。
　　头重重地磕到了木板上，她闷哼一声，深吸一口气，再次撑起。
　　“华，毛巾放哪了？华？”
　　羽花爸，迷迷糊糊地的声音转过走廊。
　　灰愣住了。
　　不好，要被发现了。
　　——就是说，不要被发现么？
　　……
　　——不想被邻居或者认识的人或者会看到你的人发现?
　　……不……不想……
　　不要……
　　我再也不想，不被原谅了。
　　他们要是知道了，都不会原谅我的……没有人会原谅一个怪物，一个杀人犯，一个悖德者……现在就带我走吧……只要我消失……就不会被发现了……一切都……
　　——只要他们消失，你就不会被发现了。
　　唉？
　　——只要他们消失。
　　不要！
　　——你答应的，你会跟我们在最后离开。所以，该消失的，是他们。
　　走廊上拖沓的脚步，停止。
　　不可以放纵……我得离开，这才可以保护其他的人……
　　我必须离开。
　　灰咬着牙，锈味的血液刺激着她的大脑，支持着最后的意志。她站起身，用手指抠住墙，强行挪动着发抖的双脚。
　　走廊上，漫着一阵轻烟。
　　脚，赤裸裸地印下她的罪，带着她罪的证据，机械地抬起，又落下。
　　她没敢看，没敢想。
　　要是去想，她势必会松懈、扑倒，纵容那更多的罪。
　　手指甲已经抠破了，脚步浮浮沉沉。粗糙的地面告诉她，她已经在楼梯口了。
　　不要杀人了……不要再失去了……
　　——这是你的工作。工作就要有工作的热忱。
　　我要……辞职……
　　——来自血液的宿命，是必然的。
　　我不……干……
　　白烟，开始在脚边翻滚。
　　是楼上来的。
　　——必然的。
　　灰屏住呼吸，跌跌撞撞地挪出了楼梯口，几乎是在用最后的意志，搬运起已经僵硬的皮囊。她倒在小区对面的马路上。
　　好了。
　　已经结束了。
　　他们，没事了。
　　砰！轰——哗——
　　1、2楼的窗户骤然迸裂，莹白的瀑布从中飞溅而出，张牙舞爪地扑向她，却在她面前颓然一坠，漫做烟尘。
　　*******************
　　为什么要这样呢？
　　为什么会这样呢？
　　她怔怔地往向天空，夜中没有星光。阴天。
　　视野已经开始模糊，头痛地仿佛要裂开来。
　　——你是最后的死者。
　　手里掴着一片碎玻璃，血不断的下来，却不会有任何的痛觉。倒是灰尘的懒洋洋覆盖而上的味道让她难过得想吐。
　　只要一下就好了。
　　像这样。
　　她握紧了碎玻璃。
　　一点都不痛。
　　所以，不会痛的。
　　我们，一起离开吧。只要我离开了，别的人就不会离开了。
　　可是我离开了，其他的人还存在么？
　　我的城市，我的亲人，我的朋友都会随着我的死去一起死去。因为“我”再也不存在了。
　　但是，我们一起走吧。
　　要是别人的亲人和朋友可以活下来，那也不错啊……
　　心脏剧烈的澎湃起来，好紧张。会不会失败呢？
　　不过，不会的。
　　人类是很脆弱的。
　　所以不会很难的。
　　对不起，真冬，我明天要缺勤了。以后也是，一直，一直……
　　眼睛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玻璃一尺尺深入，不知什么时候，手已经碰不到玻璃了。
　　为什么会那么痛呢？
　　真得好痛。
　　心脏蜷缩了起来。
　　全身仿佛要碎裂了。
　　——不要！不要违反约定！
　　叮——
　　玻璃跌落，清脆一响。
　　灰色的尘埃铺上，却马上被夜风带走。
　　它们随着风起舞，扑向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扑向叹息之间，扑向洁白之所。
　　扑向新生的婴儿，扑向垂死的病人。
　　扑向含苞的花蕾，扑向枯黄的落叶。
　　覆盖整个世界。
　　********************
　　街角。
　　——管理员347，善后完毕。
　　——3级警告解除。任务结束，请回归。
　　一抹艳红的光辉在白羽手中闪现，旋即没入了低沉的夜色。
　　*******************
　　狐狸脸女孩坐在大楼天台的扶栏上，生气地摇着放在扶栏外雪白的小脚。她身后戴眼镜的女生握着太刀柄，神色平静。
　　“没有灵魂。”
　　“哟，又没有啊……”
　　“对，有人引去了。”真冬往向一个隐蔽的角落，冷然续道，“已经走了。”
　　“为什么不让我救灰啊！真过分呢！”
　　狐狸脸少女嘟起嘴巴。
　　“那种时候，贸然接近，会死的。经过那件事，她已经不能够成为‘灰’了，所以才会选择死吧。”
　　“灰到底变成什么，那又怎么样呢，也该救她吧？”
　　“如果你谅解，就不该让她更痛苦。这才是正确的。我记得DUSTLADY，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传说中的，在尘世中吃掉死人的尸体的人，吃剩的尸体就成为了尘土，弥漫在尘世。洒播在世界的尘埃都是过来人的鲜血，所以也会叫做‘红尘’吧。DUSTLADY则是永生的，她耕作尸田，播种红尘，是最后的，死者。只有她，不会有墓碑。所以，希望你体谅这一点。”
　　“那……那……”狐狸脸少女想反驳，却说不出话来。想哭，却忍住了。
　　“至于灰，只是仿制的。因为DUSTLADY不属于这个世界。”
　　为什么还是那么平静地说着这些话！
　　“但我还是得回去报告一下了。也许跟鄷都城事件有关联。”
　　“啊？……回去？”
　　“对，明天、我、就不回来了。”
　　真冬一直背对着白川南，没有回头。白川却听得声音中的一丝哽结。
　　“怎么可以……”
　　“抱歉。”
　　真冬的声音细不可闻。
　　“怎么、会这样呢？”
　　白川抚摸着目柔软的白毛，鼻子红红的。
　　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大家为什么都要离开呢？
　　当白川终于回头的时候，真冬早已经跳下楼，没了身影。
　　尸体遗留的白灰，旋起，又飘然落下。
　　轻扬的舞蹈，缓慢而优雅。带着死者的羁念，永不停息，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盖没了大地。
　　让纷忧的尘世归于黑暗的静寂。
　　DUST TO DUST。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