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初会 ...
-
那是唐四月到仙台的第一天，观光大巴上的空调意外而凑巧地在当天坏掉，她横纹的保暖毛衣和仙台初夏略微有些闷热的街道格格不入。
她甚至等不及把这身将保暖主义贯彻到底的打扮换掉，迫不及待地第一时间选择了去仙台冰场的观光大巴。第一次来到仙台的唐四月丝毫不熟悉周围的环境和去冰场的路线，终于在人潮熙攘的仙台街头迷失了方向。
当第三个被拦住问路的路人一脸茫然地冲她摇头并用面部表情准确地表现出自己迷茫的心理时，唐四月就知道她一口不流利且口音颇重的日语发音彻底让她失去了问路的希望。熙攘的人流中她呆滞且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厚重外套的闷热使得渗出的汗珠濡湿了没绑好的头发，显得狼狈又可怜。
所以在她鼓起勇气去和第四个擦肩而过的路人打招呼时，在异地他乡第一次体会到无助和孤独感的唐四月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和勇气，反复不安地念着那个人的名字企图给予自己一些勇气的她咬唇，坠在喉咙间的那句礼貌问话终于下定决心说了出来。
“请等一下……您能告诉我仙台冰场怎么走吗！”近乎是吼出来的话也把唐四月自己惊得颤了三颤，相比较这种不礼貌又唬人的问话会带来怎样不好的结果，比如被误认为拦路打劫之类的人……虽然几率很小但这一瞬间唐四月的大脑飞速转动，想尽了所有可能性。尽管会留下不好的印象，但她还是好在意对方会不会做出具体回答，她是真的好想去仙台冰场啊。
冗长的沉默几乎要耗尽她最后一丝耐心，她不想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最后的希望就这样一言不发的冷漠离开，万一他能听懂自己蹩脚的日语却这样离开岂不是很糟糕？
今天最糟糕的结果不过就是去不了仙台冰场，一个陌生人的好坏印象又能怎么样？只是抓个手腕又不是当街非礼男孩子，妨碍人家生活的话道个歉就好了嘛。
抱着没什么大不了的心情的唐四月抬手抓住了那只在视线中晃了很久的手腕，触碰到白皙且干爽肌肤的燥热手心似乎在这一瞬间不再分泌粘人的汗液，卡在虎口处的腕骨扭动两下，像是不适应如此亲密的接触。唐四月的目光因为这娇羞的小动作不再躲躲闪闪而是向上挪动，宽松的黑色夹克衫领口露出一截脖颈被收入眼帘。
穿着黑色夹克衫的背影蓦地转身，唐四月只瞧见一张被眼镜和口罩遮掩住的脸，唯一露在外面的是一双狭长的凤眸，眸子清澈透光。
唐四月有一刹那的失神，旷若发蒙的熟悉和亲切感在被异乡的陌生驱散后又在这一瞬间星点地聚集回来，那双眸子让自己太过欣喜又痴迷。来而往复被惦念了几年的名字似乎正在舌尖打转儿，带着泪珠的湿咸和求而不得的苦涩，唐四月在理智的边缘徘徊，张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片刻的失神那只在自己手心中挣扎已久的手腕彻底脱离了魔爪，面前的人伸手摘掉了刚才挂在耳朵上的耳机，他有些羞涩地扯了扯口罩，那张清秀姣好的东方面孔就这样出现在唐四月眼中。唐四月莫名觉得庆幸，只因为自己无理鲁莽又冲撞他人的行为没有被他听到，她尴尬地将自己做出无礼举动的手收到身后，讪讪地笑。
“有什么事情吗？”作为回礼一样，对方的目光也落到了自己讪笑的脸上，此时的唐四月是个狼狈又有着奇怪口音的异乡姑娘。
初夏和煦的阳光下她的眉眼柔和了几分，被汗水濡湿的头发黏在脸上，她伸手，不安又局促地去撩。这些小动作被人收入眼底的羞涩，使得她要低着头看鞋尖才能声如蚊呐地回答问题。
“那个……请问一下仙台冰场在哪里？”
“正巧我也要去，一起吗？”这样过于腼腆的举动让他轻笑出声，转而又声音柔和地答。“问路而已，不必那么紧张。”
哄小孩子一样的口气，很温软，也很好听。他听懂了自己蹩脚的日语发音，唐四月的心脏像是有电流经过般砰砰乱跳，慌乱中大脑罢工，不知如何组织语言是好，她用力地胡乱点头，应声虫般亦步亦趋跟在他的身后。又生怕他看不到自己的点头，丝毫不知如何组织语言只为了表达同意回答道。
“好的，好的好的。”
相对外面装潢华丽漂亮的店铺体现出仙台大城市的繁华盛景，仙台冰场相对简朴很多，在这个时间段溜冰的人不多，透过磨砂玻璃门隐约能看见几个人影。这里对比外界的热闹喧嚣简直是一种极致的沉静祥和，偶尔有人在冰场来回穿梭练习带起一阵呼啸的风声，喘气声呼吸声混杂着冰刀落到冰面的声音。
唐四月享受极了这样的气氛，夏季的溽热似乎在进入冰场的瞬间过滤成了清爽的凉意，她抬头去看贴在告示板上的便笺和照片。略微泛黄纸页上的字迹仍然清晰可辨，照片上是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子站在冰场上的照片，稚嫩的圆脸上有着即使是照片也灿若生辉的笑容，便笺上的落款也是字如其人般的清秀。
羽生结弦，落款上如是写道。
唐四月怔愣地站在原地，不由自主地低声念出了这个名字，这四个字百转千回终究还是说了出来，不带一丝犹豫地念出了声。
听到她奇怪的发音突然能字音准确地读出一个名字，他前行的脚步顿了顿，转身折回到她身边。他伸手不自然地扯了扯遮住半张脸的口罩，露出的脸庞与那照片有九分相似，少了些青涩稚嫩，多了一份与日俱增的淡然和沉稳。他扬唇，勾出一个与照片相差无几的笑容。
“羽生结弦，初次见面还请多多关照。”
羽生结弦。我知道，我知道啊。这些话早已在唐四月的心底被重复了无数遍，她抬头就能看到那人下颌上的伤疤，那道狰狞的伤口似乎就在她眼前渗血。能看到夹克衫领口隐约露出的颈部线条和凸出的喉结，可她对这一切再熟悉不过，他的一颦一笑每天都在她的大脑倒带，重复记忆。她张口，却紧张的发不出声，说不出一个音节来。
所幸他是随和而温柔的，不会介意这个支支吾吾就是说不出话的小姑娘。他伸手抚慰般的去拍她的头，转身离开了。
“跟我说话就那么紧张啊，休息一会一起滑冰吧。”
是这样的，唐四月是个不折不扣的迷妹儿。而在她眼里那个全世界最好的idol，名字叫做羽生结弦。
这样的见面让她难以置信，却也是意料之中。
羽生结弦退役后专心学业，很少在公共场合露面，仙台冰场不出意料的话应该是他最常来的地方了。
不管怎么样他对滑冰的热爱都是无法更替的吧。
唐四月没来得及带冰鞋，倚在场边的挡板上看这些意气风发的少年在冰场上驰骋，这些还未成年的孩子眼里大多满怀着对花滑的热爱和未来的憧憬。
和当年的他如出一辙。唐四月扭头去看同样倚在挡板上的羽生结弦，他单手搭在挡板上转头去看冰场，流畅柔和的下颌线条让人一时间难以移开目光。 戴着眼镜和口罩似乎也难以遮掩他出尘的气质，在这样一个物欲横流唯我中心的世界中他就像不染纤尘的小神仙，超凡脱俗，鹤立鸡群。
“不上冰吗？”他转过头来，似乎有些诧异有人和自己一样来冰场只为了观光。
“忘记带冰鞋了……”唐四月摊手为自己辩解。“很遗憾。”
“也不算遗憾啦，”他向上微扬了一下头，反过来安慰唐四月。“现在人还有点杂，训练的话很容易受到干扰的。”
“尤其是在跳跃的时候……被干扰的话，很容易受伤。”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回忆，他仰头去看天花板时有稍纵即逝的皱眉，不过却又很快恢复了招牌式的微笑。
请不要这样笑啊。
明明被世界这样沉痛地伤害过的你。
为什么还要这样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唐四月在那一瞬间突然很想上去给他一个拥抱，但她却连这样的资格也没有。
纵然现在两个人的距离不过半米，却隔着初识的疏离与生僻。
唐四月蓦地就陷入了这样无能为力的悲恸中。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初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