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陈姝

2、第二章：还算知己

　　“哥，你快去看看，公主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里，也不让我们进去，都两天了，而且她连一点东西也没吃。”陵儿慌慌张张的找到陈深。陈深就在自己的屋子里，听了这话他并未吃惊，神情一如往常。他仍在做它自己的事，就好像没有看见陵儿似的，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此事，除了你我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陵儿对于兄长过度的冷静感到吃惊：“当然？”陈深又淡淡的问；“没有其他人知道？”陵儿道：“除了公主寝宫里的人，就只有你我啦。有什么问题吗？”陈深道：“没有，很好，你回去吧。”他心想：“公主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紧紧地盯着，如此不妥的行为若是让不怀好意之人得知，岂不又添闲言碎语。” 陵儿感到疑惑：“你不跟我一起去？”陈深淡淡的道：“公主这样做自然有她的原因，我们又何必去打扰她？”陵儿道：“可是．．．”陵儿还准备说些什麽却被陈深打断了“没什麽可是，放心吧。”

　　夜，静夜。
　　夜静，人更静。一个人在屋里，一个人在屋外。什麽都没说，似乎彼此之间早已形成默契。夜，很黑，伸手不见五指。惟有屋内一盏孤灯亮着，指引着前进的人。
　　陈深默默地站在公主的寝宫外，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默默地守候着屋内的人，心与心的交流：“公主，我知道你此时一定很心痛。看到你们李家闯下来的基业即将毁于一旦，看到你皇兄那麽猜忌你，而你却什麽也不能说，‘哑巴吃黄连’的苦又有谁能了解。你觉得你辜负了你父皇，你觉得南唐有今天是你一手造成的，但我要告诉你，你没错，你一直在尽心尽力做你该做的事。如果你觉得一个人躲在屋里会好一点的话，你就继续躲在里面吧！里面什麽人也没有，你想躲到什麽时候，就躲到什麽时候，无论外面发生什麽事你都不用管，直到你想出来为止。”沉默，久久的沉默，就好像一瞬间已过去了几百年似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位不算美艳却气质不凡，不算舒心却很沉稳，一身黑衣简单穿着的女人－－李双寒。双寒凝神看着陈深，看着陈深深情的双眼，心里感到无比舒适。不需要说些什麽，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一切都已明了，这算不算是“知己”。“陈深，本宫的事应该没人知道吧？”无论是谁，下属既是下属，上官即是上官，彼此间都不会越雷池半步。所以，双寒又回到了她严肃、冷漠、不怒而威的时候。在陈深的心里她依然是那么高高在上，他恭敬的道：“启禀公主，陈深早已封锁了消息，请公主放心。”对于这个默默守候自己多年的人，双寒心里感激无比只是无法说出来，“陈深，谢谢你。谢谢你这们理解我，可是真正最了解我的人却不是你。”双寒心里默默地对陈深道。不管她的心里如何翻滚，她的眼神始终那么冷漠，像一块冰一样久久不能溶化。

　　沉默，沉默，不知要沉默多久，才会打破这死一般寂静的气氛，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陈深小心的道：“公主，最近宫中的气氛似乎紧张了很多。”双寒仍在看她的书，没有理陈深，似乎没有听到他说的话。她在沉思，她早已感觉到这种紧张的气氛，她完全明白陈深的意思，是让她早做准备以防万一。双寒没有出声，片刻之后才从她嘴里蹦出一句话：“宫中的气氛什么时候不是这么紧张？”这句话算是对陈深的回答，而双寒心里早已在摸索对策。陈深摸不透她心中所想，但有一点是明白的，那就是公主在宫中只有陈深手握的两千亲兵，公主虽手握三十万大军然大军却都在外守边，短期之内根本无法赶回，要保护公主就必须拖延时间等待援兵，不能让对方速战速决。“公主，无论发生什么事，陈深誓死效忠您。”只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这时说出来却给了双寒莫大的安慰，在双寒的心里永远默默地感谢他。双寒淡淡的道：“本宫知道，你先出去吧。”陈深微微动了一下嘴唇，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看了看没有任何表情的双寒，终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停顿了片刻方才转身离去，眼中神色复杂万变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听寂寞在歌唱，
　　凄凉、冷清，
　　寂寞中找不到的是前进的路。
　　人在寂寞的黑暗中徘徊，不知道何去何从。
　　双寒回忆着过往的一切，回忆着那风雨飘摇的夜晚父皇那期望的眼神和他语重心长地嘱咐：“双寒，父皇怕你皇兄日后难成大器，，所以临死之前把唐朝一半的权力交给你。望你日后能忠心辅助你皇兄，一统天下，实现父皇终身未能实现的宏愿。”双寒的心碎了，她自言自语叹息道：“父皇啊父皇，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决定？”回忆与兄长在一起的日子，那感觉即亲近又陌生。小时候，天下大乱父母不在身边，是兄长一直照顾她。虽然他没什么本事，可那时他那“吹牛不打草稿”的本事还是一流的，所以，他常常能吹一两顿饭来给妹妹吃。妹妹哭的时候，他那手舞足蹈加上吹嘘的本事也常能逗的她破涕而笑。虽然他们小时候常常打架，而且每次都是双寒被打得头破血流，但双寒心里清楚，哥哥其实是很疼她的，只不过脾气不好罢了。双寒至今清晰地记得，那一次有几个恶霸围着双寒欺负她，那会儿正好哥哥去找吃的去了不在身边，双寒吓哭了。她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连老天都救不了她。她抱着必死的决心去迎接恶鬼的到来，突然，眼前一花，只见一个黑影冲了进来护在双寒身前。只见那黑影大声吼道；“谁敢欺负我妹妹，老子跟他拼了。”遂转身对双寒道：“妹，你先走，”双寒吓呆了，愣了一会儿才反映过来，转身就跑。也不知跑了多久，跑到了什么地方，她双腿滩软乏力，早已累的不行了。她滩坐在草地上不住的喘着粗气，回头看了看没人追来便安心休息了。她完全不担心哥哥，因为她知道，每次遇到麻烦，他总能想到办法化险为夷。慢慢的她睡着了，平静地进入了美妙的梦乡，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听到□□声，她微微睁开双眼突然发现一个人正坐在她身旁，定睛一看，那人正是哥哥，双寒惊道：“哥，你怎么了？”景通□□着，道：“哥的左手...腕骨被...打断了，胫脉...好像也断了。”他看着那只已经断了的手腕，神情悲凉的道:“恐怕，这只手已经没用了。”

　　两行清泪不知何时已破眶而出，在双寒苍白的脸上留下两道无法消去的泪痕。一种谋退的思想在她心中生出幼小的嫩苗，可是，她又如何能够放得下啊！脑子中一片模糊，像塞了许多浆糊似的，清晰的思维如何能突破其中。渐渐的这一脑浆糊开始翻滚，像是被煮沸了。由开始的冰冷到后来慢慢加温到最后变得完全沸腾，她的脑子也由清晰变的混乱以致最后变得疼痛无比，整个大脑就好像被炸裂了一样，又好像有千万只苍蝇在脑中嗡嗡乱咬，耳中不时听见“嗡嗡...”之声。她曾试图用内力抵制大脑的疼痛，可她越是如此则头痛越厉害，她再强这个时候也惟有求救于人。她嘶声呐喊：“陈深...”每当她遇到困难，伤痛无比之时，惟一能叫的似乎只有这个名字。“当..”门猛被一脚踢开，陈深破门而入，看到双寒双手抱头到处乱撞，不时撞的碟飞椅倒，浑身伤痕累累，陈深的面孔因心痛而扭曲。陈深知道她又发病了，遂一个箭步跃到双寒身后，只轻轻用手一点，双寒便昏死过去。陵儿紧随其后扶助双寒。也不知过了多久，双寒慢慢睁开双眼，见自己躺在床上，陈深站在一边，又看看这屋里，一片狼藉，明白刚才发生了什麽。“陈深，本宫睡了多久了？”双寒淡淡的问，“回禀公主，您已经睡了一个时辰了。”陈深道。双寒默默地注视着眼前这人，眼神忧郁而复杂。她默默地对他说：“为什么每次你都这样？十五年了，从我有这病开始已十五年了，每次我发病，你点了我的昏睡穴后，就一直这样默默地站着，远远的站着，默默地守候着我。为什么不坐在我身边好好的看看我？这十五年来你一直那么尊敬我，从不敢靠近我，就算我已病的不醒人世，你依然不敢越雷池半步，你是想让我永远欠你的债吗？”

　　陵儿从门外走来，亲手端着一碗汤药，小心翼翼的走到双寒面前，道：“公主，喝药了。”双寒努力支撑着坐起来，接过药碗，一口气喝完。这么多年了，她早已习惯了吃药，只要能治好她的头痛病，不管针灸还是吃药都无所谓了，对这些她早已麻木，也早已心灰意冷，不再抱任何幻想。 “公主，您的病情已经开始恶化了。”陈深深忧道，双寒淡淡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陵儿却急了，问：“那怎么办？”陈深道：“任何药物、针灸恐怕都已无用，过不了多久公主的双耳恐怕...”陈深不忍说下去，不用说什么，双寒也明白自己的结果，陵儿却急了，问：“恐怕怎么？”双寒玩笑道；“恐怕就要聋了对不对？”她非常清楚自己的病情到了什么程度。陈深道；“公主的头痛始于忧郁、悲恸、无限的思考与夜以继日的劳作。公主忧国忧民，每天都在为国事操劳，而且伤心往事太多。公主时刻想着这些，很少有停下休息的时候，是以公主的身体会越来越弱，头痛会越来越厉害。唯一根治的办法是休息，精心养神。只要公主每天保持快乐、平淡之心，病自然会好。”双寒心想：“陈深啊！难道你说的这些本宫会不知道，可本宫又如何能够做到。”陈深沉思片刻，忧虑道：“公主，大脑中各神经与人体各个器官、内脏、四肢相连，再这样下去公主的四肢、五官只怕...”陈深不忍说下去。“别说了，别说了，不会的...”陵儿哭道，双寒并未因此被吓倒，她早就料想到这一切了，而且长期的忧郁早已使她的五脏六腑开始受损。见陵儿如此伤心地哭泣，她反而觉的很安慰，因为她知道陵儿很关心她，仅这一点已足够了。“陵儿，过来。”双寒轻轻召唤，陵儿拭着泪哽咽着坐到双寒身旁，心中痛苦难忍，一股及强的气流冲破她的躯体，“啊...”陵儿终于忍不住抱着双寒大哭起来，“好了好了，别哭了，我不会有事的。以后我就不管别的事了，只开开心心的过日子，这样我不很快就好了吗？”双寒轻轻的抚慰着陵儿，像是在抚慰自己的孩子一样，眼中流露出母性的慈爱。双寒的每句话陈深都仔仔细细的听着，因为他太在乎她了，他心想：“你真的能放下吗？你若真的能这样就好了。”一个人，要使她从快乐变悲伤是很容易的，而要把一个悲伤的人变快乐，把一个心事重重、多愁善感的人变成无忧无虑的人，谈何容易。某退的思苗在她脑中一步一步成长起来，如今，越长越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