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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小朋友 ...

  •   续25章
      小朋友起先几天我都是住在新房的,到后来确定了杯姨和同事们不会过来以后就跟吉祥说明仍旧三天两头的回我那近水楼台的职工宿舍。除非是什么逢年过节吉祥必须要回娘家,其他大部分时间我们都是相安无事,各自过着彼此的小日子。收养小朋友的想法也是在一个偶然的情况下萌生出的。那会儿我跟宿名苑正沿着研究所后门的一条绕城沿河路散步回家,当然是回宿名苑住的地方,十天里我有九天都是跟他那儿混过去的。“其实我觉得咱们都是上天眷顾的人!”我们正走着的时候,我突然有感而发。“嗯?”宿名苑侧脸看了我一眼,疑问道。“你看,你从小也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而我,我们家也算是多灾多难吧!”我若有所思道。“是啊!”宿名苑停了好久叹息一般地说。“华小訄?”宿名苑突然叫住我,停下脚步。“怎么了?”我疑惑道。“我们领养孩子怎么样?”宿名苑小心翼翼道。“嗯,挺好!”我说。 “那我明天就去城北那家孤儿院看看!”我自告奋勇,又有点小兴奋。“不!我老家那边儿就有几个条件符合的!”宿名苑缓缓道。“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呢?”我突然有点迫不及待了。“一男一女怎么样?”宿名苑笑了一下说。“好啊!”我其实是都喜欢,只是觉得如果是女孩子,可能我们两个大男人应付不来,但是转念一想,不还是有吉祥呢么!于是又补充道“女孩子的话,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让吉祥帮忙带一下!”“这个周末跟我一起回我老家一趟!”说到这里,他停下看了我一会儿,然后毫无征兆的抱过来喃喃道“要是一切顺利的话,我下个星期就是一个有老婆孩子的男人了!”“……”于是周末的早上我们动身去了他的老家。宿名苑长大的地方也是一个穷困的小山村,没有多少户人家,或者说山民们住得很稀疏,一座山上也就一两户人家,还是山脚、山顶分布的!不过那地方的人倒是真的心善,本来——愿意无条件养活一个非亲非故的奶娃子,已经足够说明民风其善了!我是提前到的,据宿名苑所说他还要在“场上”(他们管集中买卖东西的地方叫做chang读音同“常”)买点东西,我们驾车到场上时看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那人见到宿名苑后惊喜地什么似的,然后宿名苑就跟他操着一口我完全听不懂的方言说了几句,结果是我坐着那帅小伙的三轮车“笃笃笃”的绕着在我看来极为险要的环山公路上了山。我的本意是想趁着这会儿宿名苑不在,打听一下他小时候的事,但是一路上三轮车的轰鸣太过浩荡,根本没找着机会。后来车子进了一个人声鼎沸的“场”?——还是什么集市一类的地方那个帅小伙就停了车。“锅锅!喔们就在嘞边儿下拆!”小伙灿烂一笑,招呼我下车。“诶!”我有点不知所措,干脆腿上一使劲儿从车上跳了下来,那小哥笑笑又说“屋头还在拉边儿!森下滴咱们走到起!”“嗯,好!”我瞧着他青涩的个头,突然没来由的想起,不知道宿名苑小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俊俏的一个“小锅”,不过一会儿我就了然了:宿名苑十几岁就考上了帝都某名牌少年班,根本没在这地儿待到这么大!走了才知道,原来剩下的都是山中小道根本没办法开车进去,因此这帅气小伙儿才把车停在场上。我们在路上的时候我刚好找到机会打听宿名苑的事,从他口中,我知道了另一个宿名苑。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异了,妈妈改嫁多次,后来嫁给了一个外地人,离开了这里再也没有回来,爸爸在工地上给人打工,在他十二岁的时候就因为某个丧心病狂的房地产开发商的携款潜逃而跳楼自杀了。“但丝,燕儿锅锅嘿曾气!他考桑了北京滴大学!上头奖励了好些钱!我们类边儿滴人都说燕儿锅锅有粗息!”年轻的小伙子自豪的说。“燕儿?”我有点儿懵,问他。“就是民燕儿锅锅!”他有点儿不好意思的说。“哦哦!”民燕儿=名苑,我恍然大悟。我们走得有四十多分钟,然后就远远看见一个水泥平房依托着一个木头支起的土屋,小伙仍旧是有点腼腆地指着给我看,说“类边儿都丝我们屋头!”“诶!”我应声去看,手里还帮着他提着些菜蔬。我们进了门的时候,已经有一个妇女迎出来,口里还是说的“普通话”比这小伙子刚才说的还不普通!好在有个不甚称职的“翻译”,大概意思就是让我进屋歇息,喝水之类。我直到进屋才看见原来这家人还真不少,除了外面的小伙子和那妇人,屋里还有两个三四岁的小孩儿,一男一女,从穿着上看估计是双胞胎,偏屋里的床上还躺着一个男人,看一眼就能立马知道这是宿疾瘫痪在床的!我一时想到了什么,顿时感动宿名苑的一片良苦之心。“你叫什么名字啊?”小男孩儿凑过来看我的时候我问道。“……裙儿”小家伙看我对着他说话,明显的一愣,想了一会儿撅着小嘴儿说。“嘞个丝我弟儿,叫淳儿!嘞个和外面儿啦个是弄凤胎,啦个叫静儿”帅小伙进来的时候一本正经道。“啊……是淳儿!好名字!”我道。我们说话间那“裙儿”已经两只小手在空中挥舞着,晃晃悠悠地奔着大哥哥去了,走到他面前的时候小脸儿一昂伏在他膝上了!正是个很亲昵的举动。我不知道在这家人眼里我们的举动是否称得上残忍,但是我却真不想拆散他们一家。也许一家人日子过不下去的时候是该想出个对策,可能有时候活着才是顶要紧的事,但是这种意义上的解救在某种程度上又何尝不是一种抛弃呢?我自问是我也不能坦然接受,但是现在却到了要我促成这生离死别之决断的时候了。我本来心绪沉重,正打望这空徒四壁,一贫如洗的家的时,那妇人端着一个破旧的锅子走进来,看了看我和我面前的一对玩耍的兄弟俩,说了句什么,然后就见那小伙抱着“裙儿”去了外面,不一会儿一个人手里拿着个鱼竿似的东西进来,有点唯唯诺诺的朝我走过来道“锅锅!屋头没得啥子耍,我带你去外面转转,你看要得不?”“啊?哦!要得!要得!”我琢磨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意思,又学着他的话回答。“嗯……那我们走嘛!”他说着率先出了门,又扭头看我示意我跟上。他带我去了一条很大的河边,水域极宽阔,周围全是田——倒是很适合垂钓,我想。他问了我是否愿意一试,我说要是指望我钓着鱼,大概要等到天黑。小伙子笑了,开始自己动手收拾、挂饵、放线。他弄好的时候自己绕了老远一段距离走开,又示意我跟过去。然后我们就到了一片菜地,绿油油的一大片,浅绿、黛绿、浓绿、油绿……皆是一片片的方块状嵌在一起,甚是好看。“都是你种的?”我问他他点了点头,然后就小心翼翼地沿着一条极为隐秘的小道走到了菜地中间,站在那里朝我挥挥手“锅锅!你想来试试吗?”小伙子面上红了又说“我以为你们外地来的都顶喜欢这些呢!”我听了这句忍不住笑了,觉得这个小青年真是可爱的紧!“我们家也种田!老家也有一方小菜地,就是没这么大”我说着比划着,又低着头找那行迹低调的小道。我们摘了点油麦、莴笋、甘蓝就沿着小径回那河边了,小伙说本来要带我去看看“斗狗子”沟的,那里的泉水结了婚的女人喝了会生双胞胎!我一听觉得新奇,就问他“你们家那两个也是喝了那水的缘故么?” “嘞个不晓得!家里通了自来水好多年了!”他说,脸上的神色却又些赧然。后来我才想起,大概这样的贫寒人家并不会对双胞胎有着某些人那样的热忱。回到河边的时候小青年说,饵料都给鱼吃了,我们走得时候久了,所以又重新挂了一次饵料,放了线。我以为宿名苑早该回来了这会儿,但是小青年却说“燕儿锅锅要走好些家,天黑了才回来!”我有点吃惊,那岂不是要在这里过夜了!难道明天不上班了?但是转念一想他不就是所长吗?这下连请假都省了!“你知道燕儿锅锅都去哪了吗?”我问。“小栗子家、退休的张老师家、姥姥家、明儿家,都是从前燕儿锅锅住过的!”他轻声说着,生怕惊动了河里的鱼儿一般。我听了,“哦”了一声,原来是在场上给他的乡亲们买了太多东西,估计车里装不下所以才让我坐着这小伙子的车回来的!

      等到我们已经带着钓到的一条鱼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开始黑下来了。但是到了那小青年的家里仍然没有看到宿名苑回来。
      “锅子里海带排骨汤好了,饭也熟了,你们先把鱼在盆里放到起!过来起饭!”
      我们到家时,小青年去厨房送了菜,那妇人从屋里走出来,看见我手里提着一尾鱼笑说。
      “要得!”我有点儿受宠若惊了!又现学现卖着刚才新学来的方言。
      “好嘛!类边儿!类边儿!”那妇女边说着带我去了长满了杂草的石壁下面——那里是一根细水管引过来的自来水。
      我们洗了手后就开了饭,都是家常便饭,但是看得出腊肉做的排骨汤和炒的灌肠并不是常常都有,因此几个孩子饭桌上很活跃,桌上最多的就是土豆——
      炒土豆丝、晒的土豆丝浸水泡发后做的素汤、腌菜,唯一一个新鲜的菜蔬就是炒鱼腥草,还是今天小青年带回来的!
      “燕儿锅锅晚饭不在我们嘞点儿起(吃)!他在别处起!”小青年大概看我吃饭的时候有点心不在焉,对我说。
      “哦!”我有点儿失望。
      “从前他常常在你们家住么?”我问他。
      “丝冷个!”(是这样的)那妇女笑看我,说道。
      “嗯。”我点点头,突然觉得我对宿名苑其实并不是很了解。这么想着就更盼着他快些回来了。
      吃饭的时候我留心观察了那两个龙凤胎,发现这么小的孩子竟然很乖,显然刚学说话但是已经自己学着吃饭了,虽然偶尔妇人责怪几句说他们把饭弄到了衣服上。
      饭后他们自然说什么都不肯让我帮忙收拾,于是我站在门口,发现天已经黑透了,附近几乎看不到人家灯火,这地方当真是人烟稀少!也难怪宿名苑挨家挨户去送东西要花这么长的时间!
      “你们这儿到了晚上会不会有什么野生动物出来啊?”
      看着这漆黑的天,想到宿名苑要在这条条山间小路上摸黑行走,我脑子里突然神经质地浮现出了祥林嫂的儿子傍晚时分被狼叼走的画面来!忍不住问贴着我坐在门槛上的小青年。
      “……要说,就是野猪吧!那东西怕人!只吃苞谷!”小青年想了一下,缓缓道。
      “……”
      我干笑了一下,心说只吃苞谷——这野猪倒食素!不过又一想宿名苑可不就是在这儿长大的么!于是释然了!
      秋天的夜晚凉,那妇人刷洗完之后从厨房出来,给我和小青年每个人递过来一杯茶
      “山上自己采下来炒滴!没得啥子好东西,别嫌弃!”说着又是一笑。
      “不会!阿姨千万不要这么说!”我连忙双手去接那杯水。觉得这妇人虽然看着没什么文化见识,但是却极可亲,不禁心中一暖。
      大家都进了屋里的时候就听见外面有人来了
      “饶真!起饭了没得?”宿名苑进了门就问。
      “我们都吃完好一会儿了!你怎么才回来!在哪儿吃的饭啊?”我说
      我坐在屋子的另一个方向,因此他进来说话的时候对着的并不是我,我不知何故突然迫不及待地想跟他说上话。
      宿名苑扭头看见我,走过来笑了。
      “走了一下午吧!累不累?”我问
      我也不想去追问他都去了哪里,虽然我很好奇都是哪些人照拂过他。但是见他风尘仆仆的回来了,又不免觉得过去的事情太多太遥远了,还是抓住当下比较要紧。
      “饭也早吃了,就在离这里不远的陈大伯家!”他说着已经走到我身边,碍于孩子们和大人都在,他只是手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又扭过头对着那妇人道
      “孃孃,你和娃儿们嘞些天儿还好么?”
      “好!也没得啥子事!燕儿娃儿乖!”妇人微微一笑道。
      “要得!”宿名苑也是一脸的温柔。
      “饶真!我看你又长高了不少哦!”宿名苑朝着小青年走过去,带笑说。
      “燕儿锅锅!你是太久没回来哒!他们天儿看见我,都发现不了!”小青年笑了!
      “也丝!以后我会经常回来这里看你们的!”宿名苑走到他跟前,摸摸那小青年的肩膀说。
      “对了!名苑,明天的实验还去不去啊?”我走过去拍着他后背问道。
      “我们今天赶回去!”宿名苑没有回头,静静回道。
      “……”
      现在天已经黑成这样了,我心里野兽出没的恐惧还没过,但是马上发现这话意味着什么了!
      那个妇人领着两个双胞胎进来了,手里提了两包东西,脸上看着也是一副期期艾艾的神色。这边小青年看见了也收敛了笑嘻嘻的样子,突然有点难过了,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孃孃!都收拾好了吗?”宿名苑看见了,转过身向她问道,却没有要过去的意思。
      “燕儿!你是好娃儿,嘞两个娃娃给你我也放心!”那妇人虽是笑着说的这话,眼里却含了泪水。
      “要得!孃孃,我常带娃儿来看你们!”宿名苑语气小心翼翼道。
      “要得!”妇人哭了,哽咽着说。
      “孃孃!你莫哭!下个星期我还回来!”宿名苑大概也是心里不忍,缓缓道。
      “要得!”妇人仍旧是那句话,两手拥住两个娃娃,把头靠在他们小小的肩膀上,仿佛是下了决心,突然站起来,拉着他们到了宿名苑身边
      “淳娃子!静娃子!你们跟着燕儿锅锅走吧!要好好听燕儿锅锅滴话!”抹了一把眼泪又说
      “不要淘气!起饭滴时候要乖!”说完摸了一把孩子们的小脸儿。站起身来看了我一眼又转头向宿名苑道
      “你们两个娃儿路桑要注意安全!天都黑透哒!快点儿回起吧!”
      “要得!孃孃我们走哒!”宿名苑说罢弯下腰搂着两个小娃娃侧着脑袋看我
      “小訄!来抱孩子!”
      我还沉浸在刚才那深重的悲伤中,听宿名苑叫我,一时有些愣了,傻傻走过去抱起“裙儿”径直出了门。突然我又想到什么回头冲那小青年说
      “饶真!你叫饶真是吧?”
      “是!”他说。
      “下次来,带你去看我们家菜地,去不?”我问。
      “要得!”他笑了。
      两个孩子都很乖,当我们坐在回家的车上周围灯火不时飞逝而过时我还有点儿神思恍惚,我坐在后排一只手搂着一个奶娃子,简直不敢相信我们就这样成了四口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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