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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襄州云起09 ...

  •   应竹是真的醉了。常人醉了多半会胡闹,可应竹却比往常还显得乖巧些,就那么安安静静地让顾云山半搂着,微垂着脑袋,好像是睡着了似的。
      “你可真是,人家给你喝你就喝,也太耿直了,等明日你便该知道宿醉之苦!”念叨到这里,顾云山反倒是轻笑了一声,微微偏头看他,道:“你啊,酒量该不会是这样练出来的吧?”
      应竹整个人都挂在顾云山身上,醉得昏昏沉沉的,只隐约听见像是顾云山的声音,便应了一声什么,含含糊糊地,也听不清楚。
      顾云山搀着应竹穿过依山而建的长长回廊,走了许久,才到了他两人的住处。
      “阿竹,钥匙呢?”顾云山问他。
      应竹哪还能回答呢?
      顾云山想了想,便将他推到墙边半倚着,一手支着他的身体,另一手往他怀里去摸钥匙。应竹那件无袖的外袍穿得厚实,肩上围了一圈细白的绒毛,可里面却不过是件棉布中衣,手摸过去,都能感受到底下肌肤散出来熨帖的热度。
      应竹隐约觉察到了这不大妥当、不大合礼数的动作,脑袋往后靠着墙,微皱起眉来,大约是想推开顾云山的手,却又没什么力气,只软软地搭在他臂上,轻哼了几声,浸着醉意,怪腻人的。他衣襟被顾云山给摸得散了些,半掩着底下一小片锁骨,连着修长的脖颈,都在月光下泛着莹润的微光。
      “穿得可真少啊……”顾云山愣了愣,眼睛直看着应竹,一时竟忘了自己是要摸钥匙的。
      那边值夜的师兄拎着灯笼走过来,隐约瞧见墙边阴影底下搂着两个人,好似在卿卿我我的,重重地咳了一声,转身便又下了台阶去。顾云山这才如梦方醒,手忙脚乱地将应竹的衣裳捂好,想抽回手去,又怕应竹就这么跌下去,一时竟有些无所适从。
      “你领他去你屋里歇息不就好了?”影看不下去了。
      “啊?”
      “又不是没有一起睡过。”影理所当然道。
      “……也……也是……”顾云山轻咳了一声,犹豫了片刻,终是将人扶进自己屋里。应竹睡得迷糊,隐约觉得天旋地转,人便陷进了柔软的云海里边,舒服极了。他往棉被里蹭了蹭,又稍抬起头来,眼睛微微睁了条缝,望向云山,那一双漆黑的眼里尽是朦胧的酒意,钩扯着隐约的笑,转瞬便又倒头睡了过去。可他怎会笑得这样好看,自轩窗进来的月光落在他长长的眼睫上,少年人惊鸿一现的笑容,就像是新启封的陈酿溢出来的那一丝香气,让顾云山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他醉后泛起薄红的面颊。
      ——我这是怎么了?
      顾云山强自压抑着愈发躁动的心跳,匆忙出去洗了把脸,冷静了好一会儿,这才端水进去,应竹已全然睡着了,呼吸平稳而绵长。顾云山替他擦了把脸,又有些费劲地给他小心脱了外袍靴袜。应竹那中衣袖子不长,尾端以蓝色的布带束着,该是用来防风的,只是这一路折腾,将袖子更往上蹭了蹭,便露出了衣袖到护腕之间那一小截光裸的手臂,在月光底下都在依稀泛着微光,触手暖热而熨烫。顾云山定了定神,赶忙将人塞进棉被里去不敢再看,自己将衣裳妥帖地叠了,这才挤了进去,背对着他,许久才入了梦去。
      他好似走了许久许久的路,才走进一个高深的殿宇。他推门进去,浓稠的夕阳为他铺下了下行的阶梯,他只看得到这倒消失于暗昧之中的阶梯,四周都是幽幽的寂静。他缓步向下走去,只觉身边那黑暗也不是黑暗了,些微星子闪烁着在他身边游动,将他引向更深处的地方。
      “……云山!”他隐约听见有人唤他,也辨不清是谁,回头望去,只见身后那金色的阶梯尽静散作黯淡下去的流萤,铺展为脚下青灰的石砖,高处斜照进来几道四四方方的光柱,映着从天垂下的红绡幔帐,盈盈地落在雕花床前。那床上是红得刺眼的被子,半掩着底下瓷白的背脊。
      那会是谁呢?
      他缓缓地走上前去,很平静地拂开散在背脊上的发丝。那人肌肤温热细滑,比底下的锦被更令人着迷。那人许是轻哼了一声,背上的肌肉在稍稍起伏。他的脸埋在红被里,容貌也看不真切,只记得他面颊被赤色的烛光染上些许薄红的色泽,实在令人喜欢。
      云山忍不住俯身去吻他的脖颈与颈侧,听得他细碎的喘息声。那人绷着身体,手渐渐收拢,抓皱了底下压着的床单。
      他爱这人的手,修长且洁净。他与他十指相扣,接着将湿热的吻烙遍他光洁的肌肤。光线与暗昧交织错综,割裂而又融合于那人挺直的背脊。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好像看到两尾鲤鱼自榻上游入空中、游入暧昧的红绡与深浓的黑云,而这一刻他却顾不得更多了,他只想将此人占有,全然地、毫无保留地占有。
      快意在某处腾起,如山间云海、变幻莫测。他该是入了魔、失了心,才会听得身下之人每一声细微的轻哼,都胸中激荡难平,辜负掉那颗修了十余年的清净道心。
      “阿竹、阿竹……”他下意识地轻声唤那人的名字,再一次将吻印在他的颈侧。天顶的光好似尽都倾注在了应竹的身上,红绡也散了、锦被也散了,应竹莹白的肌肤,亦骤然散作一道流光,与所有星辰汇流,化作伤痕一般的河流,横亘在头顶暗暗无迹的夜空。
      “阿竹!”他大叫了一声,猛地惊醒了来,捂着剧烈跳动的心口。风声呜咽着吹开了轩窗,从窗缝里依稀可见星河的尾巴,缀在渐明的天幕上,在晨曦之中淡了色泽。他忙回头望向身边,应竹还好端端地睡着呢,只是被子被蹬掉了小半,又许是怕冷,蜷作了一团。
      顾云山将被子往上拽了拽,俯首将额头贴在应竹暖热的脊背上,才总算是缓了口气,又小偷似的在被窝里抓住了应竹的衣角,这才混混沌沌地又睡了一会儿。
      等再醒来时,应竹已经起来了。少年人将衣裳拢好,微暝的晨曦之中,他脸上神色是看不清的。
      “我要走啦。”他说。
      顾云山楞了一下,人已经清醒了过来,却凝眸将应竹的眉眼看了许久,才将自己重新埋进被子里,闷声道:“我不送你了。”
      应竹微笑了笑,拍了拍他身上的被子,“嗯”了一声。
      接着,顾云山听见门轻轻阖上的声音,好一会儿,才猛地翻身坐了起来。这是一个晴朗的天气,云气尽被蒸散了,他趴在窗前等了好久好久,才见隐约的行人自山脚下涵星坊的围墙外的绿荫底下走出来,沿着大道,往玉华镇去。
      ——应竹这便是真的走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襄州云起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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