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些奇怪的故事》莫道安

14、月灼.1

　　【月灼】
　　简介：
　　虚构的王朝，镜花水月的梦。
　　有这样一个叫【月灼】的王朝，因为一场天灾，在几千年前就灭亡。
　　如果，在此之前，月灼的末代君王就知道了呢？知道他终将走向毁灭——天灾之前，神也无能为力。
　　“他有很深的寂寞，从来不说，只是那样冷漠和残忍，就像是故意要把所有人都隔绝在世界之外。”

　　————
　　以上，万人迷苏苏苏末代君王攻，冷漠又绝情，悲观主义者。

　　1.
　　“竟然是月灼的遗迹，真少见啊。据我所知，除了73年发现的王城废墟，和95年在穆兰遗迹中的壁画之外，这应该是第三次发现月灼遗迹。”
　　“月灼最后一位君王叫什么？……唉，这你可难住我了。”
　　“有人说他是神之子，你看，穆兰遗迹的壁画中，那个接受众人朝拜的身影就是他啊。我不懂画，但这种虔诚还是看得出来的。”
　　“别去亲吻他的面颊。”
　　“你在做什么？快告诉我，你在做什么？！”
　　“你可知道？你爱上的是一个残忍的君王，是虚幻的神明！别这么轻易就说爱，别这么随意就起誓。”
　　***

　　1.死囚和君王

　　“叛徒！”
　　吉博雅凶狠的喊道，碧色的眼睛里满是凶光，他气势汹汹的冲上行刑台，高高扬起手中的剑——寒光映照着死囚冷漠的面容，对此视若无睹。
　　“该死的，听着，我要为王上杀了你！”
　　吉博雅狠狠道。
　　“等等，等等。”有人拦下了他，是刑台的执行官。这个老头儿厉声喊着：“大人，请不要妨碍行刑！”
　　“哈啊，这恼人的东西。”吉博雅烦躁地说。他的目光却看着死囚，冷冷道：“康坦，你还在期待什么呢？请为王上分忧吧，让我来割下你的脑袋，为王上贡献最后一点愉悦。”
　　死囚康坦一点也不理会他，坚毅的面容即使行刑过后有了疤痕，仍旧英俊。他之前还是月灼的将军呢。
　　这冷漠的姿态让吉博雅越发愤怒，讥笑道：“你还把这当以前的小事么？你以为这次王上会放过你么？你错了，没有人会不在意背叛自己的人，王上不允许忠诚的失却。”
　　康坦并不答话，他似乎隔绝了所有人。吉博雅却看到他闭上的眼睛动了动。
　　“康坦，你就是一只被抛弃的狗。”
　　吉博雅得意又畅快。
　　不过，这件事论起来倒是康坦“抛弃”了王上呢。然而，作为吉博雅心中最出色最伟大也最完美的神明，只可以是王上抛弃低贱的奴隶！
　　“闭上你的嘴，吉博雅！”
　　康坦不耐烦的出声道。
　　他跪在刑台上，有力的双臂被束缚住。因为他之前不愿意交出那把最喜爱的佩剑，被卫队长视为反抗，围剿之下由吉博雅砍伤了右腿。在监牢的这几日，没有王上命令，谁都不敢为他治伤，这时候，他就不得不仰视吉博雅。
　　“生气了？”吉博雅装作惊愕道，朝着刑台下观礼的、无聊又愚昧的民众叫道：“听到了吗？这个叛徒竟然敢生气！哈，哈，他还当自己是将军呢。”
　　底下一片嘘声，有人大着胆子说道：“吉博雅大人，给他一点教训看看吧。”
　　“没错，大人，这个垃圾不配生活在月灼的领土上。”
　　“为王上杀了他吧……”
　　吉博雅注意着康坦的神色，见他只在听到关于王上的言论时，沉静的面容才有了点变化，带点儿苦涩，和怀念。
　　嫉妒的火焰一下子冲了上来，吉博雅气恼的低声问：“你在等王上的到来吗？”
　　康坦冷冷的看着他。
　　这已经是一种回答。吉博雅狠狠道：“听着，你没机会了！”他应和着民众的请求，高声道：“好，好，让我来给他点儿教训！”
　　“大人，您这样让我很难做的。”执行官无奈地说。
　　吉博雅嗤笑一声：“嘿，老头儿，没听到我说给他点教训么？放心，我会留着他的命。”
　　严格说起来，是不可以在行刑前动用私刑的。但吉博雅是王上的侍卫队长，以这位王暴戾的性子，执行官还真的不敢说什么了。只好唯唯后退，怜悯的看着死囚——他曾最敬服的将领。
　　吉博雅满意的用剑挑起康坦的下巴，这无疑是种侮辱，后者墨绿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焰，寒声说道：“吉博雅，我放弃抵抗只是因为下令的人是王上，并不是毫无反手之力。现在，拿开你的剑，或者，我来毁掉它。”
　　“你不敢。”吉博雅有恃无恐。
　　他看着康坦这个，一直与他争的人成了困兽，从内心深处觉得愉悦。
　　康坦同吉博雅一样是个很受欢迎的男人，而且，他比吉博雅更为俊美，更为冷肃，他身世高贵，比后者多了贵族的优雅，这让更多人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而吉博雅呢，他是个“恶魔的养子”，如果不是王上幼时将他带回来，谁也不敢接近他。他容颜俊朗不凡，但却桀骜不驯，除了王上能令他收敛些野兽的凶性，就只有康坦能与他对抗了。
　　而现在，康坦就要被处以极刑了，再没有谁能比他离王上更近。
　　吉博雅脸上浮现出残忍的笑容，很高兴地说：“哈啊康坦，我的老朋友，你不敢再惹怒一次王上的。”
　　康坦语气生硬：“吉博雅，你就是个傻子。”他墨绿色的眼眸如幽湖一般，没有讥嘲也没有波动，只剩下最后的沉寂。
　　他又低声自语道：“傻子。”
　　“你还没有了解自己的处境么？”吉博雅因他的话而眯起眼睛，冷冷道：“别惹怒我，我不会在王上到来之前杀你，但却可以毁掉一些东西。”
　　他的剑划过康坦的脸，到了耳朵，威胁道：“你说，让我割了它怎么样？”
　　康坦闭上了眼睛，打定主意不去理他。
　　执行官老头儿连连哀叹，这时，有个卫兵跑来禀告：“王上的仪仗来了。”
　　吉博雅阴鸷狠戾的神色一下子变了，柔和、充满欢喜，他眼睛中仿佛流露出一种光来。他毫不掩饰心中的爱慕，崇敬地道：“啊，我的神明到来了。”
　　他睨了先前的敌人一眼，说：“康坦，你没机会了。”
　　康坦脸色有些白。他也像吉博雅一样凝望着王上来时的方向，在这一瞬间，他心头划过很多事和情绪，一种苦涩深驻。最后，他朝着代表月灼图腾的那轮弯月旗垂下了高傲的头颅，深深的、谦卑的行礼。
　　康坦，你没机会了。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事实。

　　吉博雅心情欢快，连他碧色的眼睛里都闪出晶亮的光。他快步去迎接仪仗的来临，临近的时候卸下了剑，交于内侍，然后肃整甲衣，立于帐外。
　　这是个由六匹神驹拉着的华丽车马，金色的纱帐重重叠叠，没有门户，只有一帘薄纱及一层赤金相间的流苏坠儿。
　　“王，您的侍卫向您觐见。”
　　他压抑着兴奋，朝那帐内目不转睛的看去，桀骜不驯的神情似乎从未在他脸上出现过，深情又温柔。
　　王的身影在纱帐后看得不太真切，只模糊见到他抬了抬手，漫不经心的应了声。
　　这道声音冷淡清冽，听到吉博雅的耳朵里，就像是蝴蝶点过指尖，心里一阵阵的酥麻。
　　他满怀爱意和信仰的望着自己的神明，跪下垂首道：“杀害先王的犯人已经准备行刑，所有提出异议的大臣都被监禁。王上，您有何吩咐？”
　　刚上位两日的新王要将月灼最出色的年轻将领处以极刑，这当然会有臣下不愿，况且后者即便被发现与先王死时同处一室，但并无证据证明康坦便是凶手。
　　然而新王却不近人情，直接将康坦送上了刑台，并且不允许有大臣观礼。只有贫民，穷极无聊、地位底下的人被王应允前来。
　　吉博雅爱慕他，信仰他，对此毫无异议，甚至为争宠的人又少一个而暗自高兴。却有同康坦交好的人为他叫屈——为月灼南征北战的将军，却要如此凄凉甚至悲惨的死去。
　　“那些大臣……”王稍微停顿了下，然后冷漠的下令：“既然不服从，就杀了吧。”
　　他像是在说一件小事，轻描淡写，毫不在意这个命令会带来多大的影响，朝野倾覆，彻底的大换血。
　　吉博雅舔舔嘴唇，很有些兴奋：“遵令，我的王上。”
　　他站起来，跟随着仪仗来到刑台。
　　以执行官为首，卫兵们依次排开，整齐有肃，同贫民那边的喧闹杂乱形成鲜明的对比。
　　吉博雅不悦，温声向王请求道：“王，请允许我为您解决烦扰。”
　　王没有出声。
　　他透过两层纱看着这些因为他高贵的身份，很少出现在他眼前的贫民，既没有蔑视也没有不屑。
　　对于他来说，无论是贫民还是贵族，所信仰忠诚的王都是他。
　　吉博雅还想再说什么，执行官老头儿已经倾身执礼，高声道：“恭迎王上。”
　　在他的带领下，卫兵整齐的，和贫民凌乱的声音一同响起：“恭迎王上！”无论其他如何，他们这一刻的神情都是十分虔诚的。
　　吉博雅听到王轻轻的一声叹息，然后纱帐被一只莹白如玉的手撩开，侍女们立即上去伺候。
　　他常年跟随在王的左右，知道这时候应该低头以示崇敬。
　　他的王喜欢这样高高在上。
　　吉博雅这时又想到一个问题，这群没有经受过礼教的贫民，会不会大胆的直视王的容颜，以此作为日后夸耀的资本。
　　嘿，我年轻时可见过王上呢！
　　这真是想想就让吉博雅觉得烦躁，他偏头看了看人群，果见除了执行官微微低头，其他人都是一副被震撼到的模样。
　　“吉博雅。”
　　王冷淡的声音让他的目光转了回来。
　　吉博雅低头，看到那双玲珑美好的赤足踩在柔软的兽皮上，而王的鞋子就放在侍者手中。
　　他毫不掩饰内心的喜悦，刚才的烦躁立即被丢到了脑后。单膝跪地，小心翼翼的为王上穿上鞋子。他捧着王的脚，却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恩宠。
　　身体里的欲望隐隐萌发，使吉博雅恋恋不舍，松开王的双脚时，忍不住抬头盯住王的脸。
　　王的容颜被精致的面具遮住了，吉博雅微微一怔，内心更加火热。他目光炽热，又是那么高大，同身形瘦削的王站在一起，不知情的人怕会当他要将王吞吃入腹呢。
　　“王……”
　　他轻声的呼唤。
　　王冷冽的目光扫过他，暗含警告。
　　吉博雅像是被凉水浇过了一样，不再去想欲念，懊恼的准备回去先罚自己一顿。
　　执行官见有了空儿，连忙说道：“王上，请您入座。”
　　从这里到刑台的高座上，要经过被束缚住的死囚。王的目光这时才落到康坦身上。他们离的很近，近到能看清康坦眼中的温情与眷恋。
　　然后目光淡淡的移开，王颌首。
　　随着距离的拉短，康坦自被捕以来就沉静的面容隐隐有些变化。
　　他仿佛是见到了希望的来临，又像是恶魔的到来，既想低头抗拒，又因为内心压抑不了的情感痴痴凝望。
　　王在他身边似乎停了一下，空气中传来清泠泠的一句短语：“无可赦。”
　　……轻的让他觉得是幻觉。
　　纵使有千万罪责向他压来，冷嘲热讽不绝于耳，他也从不在意。然而王上的一句话，却让他犹如堕入森寒冰窖，利剑穿心！一瞬间，康坦只觉得窒息。
　　吉博雅挑衅又得意朝他笑，转而就去向王上献殷勤。
　　康坦张了张嘴，又闭紧。
　　他要说什么呢？他能说什么呢？一语定下罪责的是他发誓守护的小王子，他对他百般怜惜、爱护有加，陪他从幼年到光芒四射的少年，直至他继位……
　　康坦又一次不可避免的想到了那个猜测。他努力平稳呼吸，那窒息的痛苦转移到发疼的心尖上，密密麻麻不知尽头。
　　约他的是殿下身边的侍卫，到地点见到的却是先王的尸体。
　　这其中的深意康坦不愿去想。

　　“康坦。”王坐于高台，首次对他开口，尽管神情都被面具遮住，声音也没什么情绪，但却仍让康坦沉寂的心跳动了起来。
　　“认罪吧，是你杀害了吾父王。”
　　康坦想起他先前同吉博雅说的那声“傻子”，自嘲自讽，岂不是隐隐预料到了这个局面？
　　他稳住声音，道：“是。”
　　“那么，”王的声音依旧不紧不慢，“是为了什么？你的家族？”
　　不！
　　不！康坦在心里喊，这不是他做的，更与家族无关！他想要把这句话说出来，不知怎么，却又紧紧压在喉头。
　　他只能静默不语。
　　他只能沉默。
　　沉默之后，面对等着他回答的少年，被众人环绕清冷而高贵的王，他却发现自己无法不出声。
　　“是……”
　　不是……
　　没有给他再反悔的机会，王的声音仿佛响在耳边，一字一句沉重到他受不起：“传王谕：月灼将领康坦，杀害先王，去其职位，处以极刑。”
　　“遵从您的吩咐。”吉博雅笑着应下来，不无残忍的问道：“王上，这个死囚的家族呢？”
　　康坦苍白着脸，闻言直视过来。
　　“留而不发。”
　　王轻声说，又同康坦对视，片刻，道：“死囚康坦，即刻处刑。”

作者有话说

　　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