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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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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事情需要筹措。比如说把羯凉人本部作为大本营,需要一些必要的防御工事。第一次出山不可能带著全部的人,万一大凛的人过来围剿就麻烦了。而且,现在完全够不上军队这一说,没有辎重,没有正规的武器装备,後方补给都成问题。而且,怎麽保证匈奴和漠麓不会做出反应?
很头疼。
威宁趁著打猎的时候逛了逛地形。大雪岭险峻,易守难攻,起个防御工事并不困难。关键是只有少数人在山脚下偷偷垦田,大部分都是靠打猎然後到附近的镇上交换粮食。而且最近几年羯凉人数迅速增加,这样的方式很难满足现在的需要。不少分布在别的地方的羯凉人收到召唤纷纷回迁,真有点雪上加霜的意思了。
威宁躺在窑顶晒太阳。看似悠闲,其实眉头都在跳。
看来歌舒威远已经要开始搜山了。已经有好几拨人来查户籍──说是查户籍,其实就是要搜出歌舒威宁来。事先歌舒威宁和人在一起挖了个大坑,把有嫌疑的东西统统临时埋起,才没让那些官军看出马脚来。
正想著,突然听到有人慌慌张张地跑进寨子,大叫:“不好啦!不好啦!”
威宁翻身坐起,那人一身狼狈,脸上还有擦伤,满地儿乱叫:“惹上豹子啦!
拓拔烈拎著大刀冲出来抓住那人的领子:“瞧你这熊样儿,说清楚!”
那人被拎著,两条腿还在打颤:“今早上族长不知道为啥非要进山打猎,我们几个就跟上去了……打了一堆族长都不歇,最後族长射了只鹿,被一只豹子叼了去,族长上去就要抢……快去快去!阿巴奔已经受伤了……”
那小屁孩儿!威宁一惊,随即明白过来,跳下窑顶拎著迫夜一把把那人薅过来:“带路!”
拓拔烈一怔,手上被威宁一扽竟然麻了。
几个汉子随著那人往前跑。
大雪岭有一种雪山豹,极其凶残,平时很少见,基本都在雪线以上活动。这春天了饿了一冬自然要下来猎食,所以每到三四月份羯凉人都万分小心,谁知道这族长竟然为了只鹿去和雪山豹抢!
威宁明白是为什麽。至於吗?又不是个女人,别别扭扭的,就算是啥难堪的事儿,过去了算了不就行了吗?这小屁孩儿想啥呢?
他暗暗一骂,脚上加快了速度。威宁虽然是军队出身,外家功夫见长,但是後来和大哥一起多少也学了一些内功心法。有了内功的助益外家功夫自然更卓著。不自觉地运了气,渐渐把拓拔烈他们甩在了後面。
眼瞧著两个人在跟一只豹子周旋。其中一个靠在树上腿上鲜血淋漓,裤子都贴在了腿上。威宁心里一紧,仔细一看发现不是小屁孩儿,心里松了口气。那豹子看样子是成年的公豹子,体格壮硕,凶狠善斗,上下两对大牙白森森的!人。
小屁孩儿握著大猎刀瞪著豹子,在原地缓缓地挪步,护在受伤的人之前。威宁都看出他腿抖来了。他那刀左抡一下右抡一下毫无章法,就是让豹子无法靠近,不过豹子似乎已经失去耐性了,爪子刨著地,嘴里一阵阵低吼,带出滚滚腥臊的热气。
小屁孩儿脸都白了,手都在抖。族里以前有人遇见过雪山豹,被啃得七零八落。豹子向左一扑,完颜骨慌地向左砍去,哪知道那豹子成精了,这只是虚招,完颜骨的刀向左一挥它立刻往右边窜过来,大爪子上尖利的倒钩都看得一清二楚──完颜骨腿一软,差点跪倒,接著脸上就溅上了温热的液体。
闭上眼的那一刹那,真觉得全身哪里都疼,疼得不可思议。可是等了半天,也没具体哪儿疼的,耳边倒是响起了那个欠揍的声音。
“喂,睁眼吧。没事儿了。”
他睁开眼,看到威宁倒在他旁边,手里的剑插入豹子的腹部,胸前被豹子刨了几下,血肉模糊。
完颜骨当时眼泪都快出来了。
虽说是羯凉的族长,实际上,完颜骨从小到大一直处於被保护著的状态。完颜辉战死时,完颜骨才五岁。完颜辉一死,完颜骨的娘立刻就殉情了。羯凉人敬重完颜辉,更敬重完颜辉的夫人,这种热情无一例外地转移到了完颜骨身上。完颜骨被百家抚养长大,基本没受过什麽伤,也没经历过什麽事情。
突然撞上威宁这种复杂至极的人。让他手足无措。
他恨他恨得要死。可是也敬佩得不行。完颜骨自己并不明白这两种感情是不矛盾的。所以他慌了。
说句会触怒上天的话。
他对完颜辉其实没有多少感情。印象中自己的父亲永远在打仗,从来没有抱过自己,甚至好像都没有对娘亲笑过。总是沈著脸,很威严,很冰冷。那时候羯凉是坛城会盟雇佣兵,六国承诺如果打退了若迫北,羯凉人就可以入住中原。但是,他们败了。败了就是炮灰,坛城会盟自然容不得败兵,後来复国的歌舒威远更是要收拾他们。
而他们最初的梦想,不过是摆脱深山而已。可是,全错了。
从小到大的日子很苦。族人尊敬他,保护他。却没人疼爱他。
没人和他亲近。
完颜骨慌慌张张地检查威宁的伤势,威宁刚想咧嘴,抬头看见完颜骨的表情就给唬住了。
“喂喂你咋啦?”威宁抬手摸摸完颜骨的脸。完颜骨不耐烦似的一偏脸,头发滑下来挡住了脸,下巴往上一片阴影。
“别动!给野兽刨了你以为好玩麽?”完颜骨一吼,声音都打颤。威宁抿抿嘴,没说话。胸前几道抓痕,血不停地往外漫。拓拔烈他们早到了,只是看著威宁飞身跳起来为完颜骨一挡的瞬间,都愣了。
“族长,您没事儿吧?”拓拔烈叫人搀著那腿受伤的,自己去扶完颜骨。完颜骨把威宁往前推推:“扶著他吧,我没力气架他了。”
另几个人把威宁的剑拔出还给他,然後收拾了现场,把豹子的尸体埋了,最後抬起完颜骨的那堆猎物。
“干啥埋了?多可惜,这皮能卖好多钱呢。”威宁一说话,胸口便疼得他嘶嘶抽气。拓拔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把尸体抬回去的话,雪山豹的同伴一定会找来。到时候就麻烦了。”
威宁啧啧两声:“太厉害了。真讲义气。”
拓拔烈冷笑一身:“是啊。野兽都比人好。”
完颜骨跟在後面,一声不吭。害得威宁好几次回头检查他是不是跟上来了,一转脑袋,牵扯著胸肌,挣得伤口又往外渗血。
“你老实点!”完颜骨抬头,皱著眉看他:“白痴麽你?乱动啥?”
威宁看他,已经是一脸平静。於是暗暗捻了捻手指。
刚刚那微微的潮湿,一定是错觉。绝对。
到了寨子,有经验的老人给威宁处理了伤口。这个道理威宁很懂,其实给野兽咬了抓了最重要的还不是伤口和失血,而是最怕染上“牙爪风”,要不然发起疯癫来神仙也难救。
完颜骨好歹只有些擦伤,没什麽大碍。威宁很满意地躺在床上。
要感谢那只豹子。威宁想,那豹子还真是应景儿,非常是时候地……
果不其然,门外有敲门声。威宁收了微笑,应了一句:“进来。”
完颜骨开门进来,没什麽好气儿。他一屁股坐在床上,威宁整个人都跟著颤了一下。
“哎哟你轻一点儿!”威宁咧著嘴直叫唤。
“你听著!”完颜骨怒视著威宁,一脸义正辞严,但是语速很快地说:“我不会欠你的人情的我会还你的!”
威宁玩味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只笑道:“好,好,这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