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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chapter.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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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宁的作息向来固定,但因为种种原因,今天的午觉比平日里晚了数个小时,以至于十点的时候,她还显得非常精神,没有半点困顿。
她在后院挑了不少花,荆遇叫了负责园林的李叔和张叔,三人上上下下八|九趟,才终于把她挑选的盆栽都搬到了她卧室的阳台上。
虽然只是三楼,但往返多躺后,运动过量以至双腿酸软的荆遇,还是萌生了给主宅装电梯的打算,只是想想如果真这么做了,会招来的父母的说教,他还是遗憾的放弃了这个不靠谱的想法。
三楼有个大阳台,阳台连通着荆遇的卧室和客房,以前客房没人住,整个阳台都是荆遇的,他又是个懒散的性子,没怎么费心布置过,只用来堆杂物。
客房改成晏宁的卧室后,阳台也被重新装修,摆了茶几和钢琴,看起来依旧空荡荡的,但现在,二三十盆花卉往那一摆,整个阳台都变得热闹拥挤起来。
荆遇嗅觉敏感,为避免过于浓郁的花香影响睡眠,他特意对晏宁挑选出来的盆栽进行了二次挑拣。
好在晏宁只追求色泽艳丽,并不在乎气味,因此如今摆在阳台上的花,香味都很清淡,即使数种花香混杂在一起,依旧沁人心脾。
阳台上摆了躺椅,荆遇躺在上面,视线穿过影影绰绰的花枝,能看到晏宁端坐在钢琴前的窈窕背影,腰肢纤细,脊背挺拔,散开的发梢被风吹起。
清澈悠扬的琴音里,分明正值青春年少的身体,却装了阅尽千帆的沧桑灵魂的少年,渐渐合上眼睑,枕着花香,伴着清风,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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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椅并不适合睡觉,阳台也不是合适的睡眠地点,荆遇再睁开眼时,却已是朝阳初升的清晨,暖洋洋的日光洒落大地,沉睡的城市正慢慢醒来。
夏季天亮得早,才六点出头,草叶上的露珠就已被朝阳蒸干,家里的佣人已经起来,正在打扫卫生,头脑昏沉的荆遇在躺椅上坐了半晌,摇摇晃晃的下楼了。
一楼餐厅里,荆亭远正在吃早餐。
荆氏集团最近有个很重要的项目,荆亭远作为总负责人,几乎是住在了公司里,每天早出晚归的,同处一片屋檐下的荆遇都已经好久没和他碰面了。
不过,虽然现在忙了点,但最终,这个项目不仅顺利的展开了,而且收益颇丰,并且带动了后续好几个项目的展开,是荆氏集团近几年来最成功的一个项目。
事实上,荆家几代人,都非常有经商天赋,荆氏集团在荆亭远手里,也是蓬勃发展,因此,重生回来的荆遇,会更关注公司的事务,但也仅仅是关注,压根没考虑过插手,他相信自己父亲的能力。
荆亭远已经年过四旬,但尽管如此,身上却没有中年男人常见的油腻,虽然长期坐办公室,但定期健身的他,身材保持得很好,五官俊朗,气质儒雅。
比起上市公司的总裁,他看起来更像是大学教授,俊朗的脸上总带着和煦的笑意,金丝边眼镜更为他添了几分文雅气,是那种走在大街上还会被年轻女孩子讨要联系方式的,富有魅力的成熟男人。
听到荆遇下楼的声音,原本正拿着手机看新闻的他抬眼看过来,习惯性扫过来的目光,却因为少年人通红的双颊和摇晃的步伐凝住,他起身迎过来,
“怎么这么烫?”
温热的掌心落在少年的额头,却被手下皮肤的滚烫温度惊到,荆亭远皱着眉将人扶到沙发上坐下,机灵的佣人已经退到走廊上,给荆家的家庭医生打电话。
孟知云也要出门工作,但她和人约的是十点见面,因此打电话将她叫起来,确定荆遇有人照顾后,早上还有会议的荆亭远便拎着文件,步履匆匆的走了。
家庭医生很快赶来,给他打上退烧针,随着药水进入血管,荆遇的体温开始慢慢下降,但他却始终昏昏沉沉的,精神处于种半梦半醒的状态里。
其实荆遇的身体向来不错,从小到大很少生病,但或许是因为重生后,灵魂和身体还需要磨合的缘故,他昨天醒来后,就始终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夜里睡在阳台上,被露水一激,身体免疫防线彻底崩溃。
虽然对身体状态有所猜测,但纯科学的他,对于如此唯心的推测,压根不知道该从何处着手改善,只能盖好被子,以睡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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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点半,家庭医生来拔针的时候,睡梦中的荆遇被惊醒,体温恢复正常的他睁开眼,逐渐清晰的视线缓缓扫过四周,最终落在床边的座椅上。
宽背的座椅上,长发披肩的少女膝上摆着本摊开的厚重书册,靠着椅背陷入浅眠,灼热的阳光被纱质窗帘过滤,朦胧的洒进室内,将她流丽的轮廓温柔勾勒。
或许是睡姿不舒服,又或许是阳光过于刺眼,纵是在睡眠中,晏宁依旧不自觉的蹙起眉,眉心两道浅浅折痕,却为她玉般精致无瑕的面容,添了几分鲜活气。
荆遇看着,原本茫然的眼神,渐渐变得柔和,他撑着手从床上坐起来,翻了条薄毯盖在她身上,又将遮光窗帘拉严实,这才重新回到床上躺下,很快睡熟。
父母都是大忙人,从小到大,荆遇已经习惯了生病的时候只有佣人照顾,父母甚少陪伴的现实,因此对于一觉醒来,孟知云已经离开的情况,他接受良好。
以前年纪小,还会委屈父母不陪自己,但随着年龄增长,他慢慢理解了父母,接受了他们的缺席,也慢慢学会了独立。
何况,父母不是不爱他,他们只是太忙,可工作之余的空闲时间,几乎都被他们用来陪自己,对比那些常年见不到父母的圈内同龄人,荆遇已经很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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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心里惦记着事,这次荆遇没睡太久,再次醒来时,才十一点多,晏宁已经清醒,室内光线昏暗,她没有再看书,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手指。
虽然才睡了半小时,但或许是退烧药开始起效,室内开着空调,荆遇却还是硬生生睡出一身汗,棉质的睡衣几乎要被打湿,黏在身上又潮又痒,难受极了。
听到他起床的动静,原本神情无聊的晏宁第一时间扭头看了过来,澄澈的眼眸亮晶晶的,荆遇恍惚间以为自己看到了条围着自己转悠个不停的哈巴狗。
晃晃脑袋将错觉扔开,荆遇拍拍她的脑袋,将她带到外面起居室坐下,又找出手机给她玩着,这才拎着干净的衣服进了自己房间的浴室。
外面有人等着,荆遇匆匆冲了个澡,就迅速擦干身子出来,这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晏宁已经关闭了荆遇给他播放的纪录片,开始和孟知云打视频电话。
孟知云约了委托人谈案子,到饭点还没有结束,她便请委托人吃饭,等待上菜的过程里,正好够她给家里打个电话,关心下昨天才来的晏宁,和发烧的儿子。
她出门的时候,荆遇正在休息,原本想带晏宁一起出门的,但多方思虑之下,最终还是选择了将她留在家里陪荆遇,可这不代表她不担心,这才一有空就立马打电话回来。
虽然荆遇习惯性的替晏宁安排好一切,连播放纪录片都要替她打开才把手机交到她手里,但实际上,晏宁并不缺乏自理能力,操作手机,自然也可以做到。
荆遇出来时,她正盘膝坐在地毯上,手机被端端正正的摆在茶几上,她抿着唇,对准镜头,纤长的十指在空中翻飞,将想表达的话语,透过镜头清晰传递。
荆遇不懂手语。
上辈子,最开始的时候,他没把晏宁放在心上,自然不可能为她去学手语,晏宁精神崩溃后,彻底对外界没了反应,不会再比划手语,荆遇也没了学的必要。
但此刻,看她眉眼柔和神情放松的在那比划,听着镜头之后的孟知云给出的回应,他也能大概猜出来,晏宁想表达的意思是什么。
孟知云借口荆遇需要人照顾,被托付了重任的晏宁才会乖乖留在家里,但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真正需要被照顾的,是恐惧和陌生人接触的晏宁才对。
高烧后的身体还很疲倦,荆遇倚在门框上,看着她熟练的朝孟知云“汇报”今天上午照顾病人的经历,神情渐渐茫然。
习惯了将晏宁当做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照顾,却在此刻恍惚意识到,现在的晏宁,虽然胆小又敏感,但却是拥有着完整人格的独立个体。
而非曾经那个,几乎要湮灭了自我意识,被他支配所有行为的人偶娃娃。
听到视频那头的孟知云问起自己,对上晏宁看过来的目光,荆遇垂了垂眸,笑着上前接过手机和孟知云交流,意识却始终有如坠入深海,随着海浪起起伏伏。
我必须调整自己的心态了。
他沉默的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