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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醉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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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指挥下,柳兮谦终于将车正确停在了目的地。我是十年未回,他是不曾踏足。呵,今天这顿饭吃得还真够辛苦。
“你就请我吃这个?”柳兮谦西装笔挺地站在X大小吃街前,一脸哭笑不得。那气度和这里怎么看怎么不搭,都好几拨人回头看他了。当然,也有不少女生红着脸偷瞄的。我不禁心情大好,终于也让你柳兮谦吃一回鳖了。
“我的柳大总裁!赶紧走吧,再站下去要引起交通堵塞了!”本就是傍晚人多的时候,偏他还气定神闲地杵在那儿。
我拉着他进了一家火锅店。没想到都十年了,这店还在。以前我最爱吃这家的火锅,料给得足,辣得也超过瘾。我是个南方人,吃不了辣,却又莫名地喜欢吃。每每都在辣得眼泪都出来后被零不客气地嘲笑。
零……
如今什么都还在,只是陪我吃的人换了。
柳兮谦询问地看向我。估计是被我突如其来的伤感搞懵了。
我对他笑笑,示意没事。
店里正是最繁忙的时候,客人一拨一拨地换,只有老板依然殷勤。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轮到我们。刚才站了那么久,柳兮谦什么抱怨也没有,只是那么静静地站着,耐心等待,让我对他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
“呵,想宰你一顿还真不容易啊。”入座后,柳兮谦开始取笑我。
“没办法啊,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公司职员,可请不起什么金贵的地方。”摊摊手,我表现得也很无奈。
柳兮谦叹息着摇摇了头,嘴里还念念有词:“这次真是亏大了。”他一边说着手也没闲下。他从边上的竹筒中抽出两双筷子,然后又在碗里倒入开水,就这么烫了起来。
我心中一动,觉得这场面十分的熟悉。
“世钧?”
“嗯?”柳兮谦抬头,一脸不解。
“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说完,我笑了,柳兮谦也笑了,但很明显眼中还带着疑惑。
果然不是那个人了呢,原来那种默契也不是跟谁都有的。我有点失望地想。
他刚才那个动作跟《半生缘》中曼桢和世钧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无比相似。记得我和零第一次来的时候,他做了一样的动作,我说了相同的话。听完后,零了然地笑了,还配合地和我演下去。虽然旁边的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我们,但我们还是很开心。呵呵,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心里热热的,可能,又有点物似人非的悲哀。
虽然心里有了不舒服,但毕竟我们俩都笑了,气氛也就热络了,就像桌上的油锅,不停地升温着。所以我和他一顿火锅吃下来竟持续了四个小时。期间我俩像相识多年的朋友,什么话题都聊。吃到辣时,他自然也没放过嘲笑我。只是我在辣得泪眼朦胧时,见到对面坐着的却是零。
“唉!这是我有生以来吃的唯一一顿饱饭!”柳兮谦夸张的说辞让我一下子就笑开了。然后,我又看到了他——萧零。
严格算来,这已是远隔十年之后我第三次看见他了。但哪一次都没有现在来得让我震撼。是的,震撼!我不敢相信,那,真的是萧零吗?如果是,他,他怎么会那么消瘦了?!
从前,他脸上一直有点婴儿肥,使得他不停抱怨,说什么有损他白马王子形象,可从来都减不下来。现在棱角那么分明的一张脸,他是怎么办到的?还有那握着酒杯的手。远远就能看到关节突出,整一个皮包骨头。曾经那双大手是那么温柔地抚过我的发,我的脸……
此刻他正坐在路边的一个小摊子上喝酒,想来已经是醉了。他有个习惯,越喝到后面就会喝得越慢。那时你想套什么话都可以轻而易举地从他口中得出。作为一个公司的总裁,平时喝酒应酬是铁定少不了的,那酒量只怕早已被训练出来。他这会儿既然能喝醉,也不知道都喝多久了。或许,是他自己故意买醉?
他的衣衫有些凌乱,领带早不见踪影。昂贵的西服外套被他就那么随意地搭在手上,衬衫袖子也被卷到了手肘处。原先杂志封面上一丝不苟的头发都已柔顺地垂下。他有些迷蒙地看着手上的酒杯,然后再慢慢饮下,倒酒的速度却是流畅而迅速。
零整个人看起来是无比的颓废和憔悴,让我忍不住一阵阵的心酸。是的,忍不住,会心疼他几乎成了我的本能。所有原则、坚持,一旦碰上他都只有卸甲投降的份。只是,我从不让他知道,他在我心中有多么重要。我也是一个骄傲的人。
就那么痴痴地望着,因我正好站在阴暗处,不怕被发现,所以更是贪恋地肆无忌惮。那么多人来来去去,都成了没有意义的陪衬。天地如此广阔,我的眼里为何只独独容得下他一人?
他还在慢慢地喝着,然后毫无预兆地拿起一根筷子,将筷子头浸入酒杯之内,再将渗入了酒液的筷子送到自己的口中,缓缓吸允。这,这是我教他的!
父亲从来都对我不假辞色,只有在我极小的时候才偶尔有温情表现。而他最喜欢的就是抱着小小的我,将家乡特有的黄酒用筷子沾了点在我嘴唇上。看我被辛辣的酒味呛得五官紧皱却又忍不住想要更多时,父亲都会乐得开怀大笑。
那是我为数不多的快乐童年片段,后来不经意对零提过一次。那时只是觉得有些怀念、好玩,当作趣闻对他说起。而他听了之后只是皱着眉将我紧紧拥入怀中,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疼惜。那姿态,仿佛在向我保证什么。没想到,他还记得。
眼眶又开始湿润了。他怎能如此情深?!
零将筷子放下,又重新盯着酒杯出神,然后轻声呼出一个字。
如!
我,我竟听到了他的呢喃!隔了两三个摊子,无视远去的光阴,就那么飘进了我的耳朵,我的身体。是心有灵犀吗?在我被思念逼得无所遁形的时候,他也受着同样的煎熬。那我平日那一声声呼唤他也能听到吗?呵呵,估计就算能听到,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折磨啊,毕竟我是“已死”的人了。往日的甜蜜与近来的形单影只,何其悲凉!我,我想碰碰他!我现在就想摸摸他!只有熟悉的体温才能让我感觉到真实。
此时的我早已陷入自己的世界不能自拔,连身边还有个人也忘了。所以当柳兮谦抓住不顾一切要奔向零的我时,我只是疑惑地望向他:为什么不放我走?不知为何,柳兮谦又突然松开了手。我没有回头看他是什么表情,此刻我已完全没心力管他了。
就那么一步一步地接近了。我觉得每一步都迈得如此艰难,可每迈出一步我又会感到无比轻松。我,终于迈出了那一步。不多不少,刚好十步,我就站在了他面前。原来,我和他只有十步的距离。如果,如果一步代表一年,那么我跨完了十步是不是就表示这十年的阻隔已经不存在了?
真好,我又能这么近地看到他了。只要伸出手,我就又能碰触他了。刚抬起手,我又紧张地放下了。如果,如果又是在梦中,如果我伸出手发现又是虚幻的影子怎么办?我要怎么办?我不知道我自己会不会崩溃。
分离的日子里,白天我能克制自己不去想他,可到晚上就完全束手无策了。有人说,梦境是人心最真实、最直接的反射,那么我该是有多想他啊!一次次在梦里相遇,可每当我伸出手,零就会泡沫般消失,然后,梦醒。
有时入睡前也告诫自己:这回再也不伸手!可是,怎么忍得住啊?!于是只能换来一个又一个的无眠夜。渴望却又不能实现的事实快把我逼疯,所以我逼着自己熬夜、通宵。我不入睡,那你就没机会打扰我了吧。我幼稚地这么想着,好像在和谁赌气。
一直到有一天体力不支倒下。后来在小郁的眼泪攻势和顾麒的冷嘲热讽中,我终于放弃。既然思念已入骨,我除了想念还能怎样?零,我投降了。我这座城池看似坚固,其实脆弱,早已被你看穿、攻陷。这是属于我俩的“倾城之恋”呢。所以,此时的我又如何敢伸出那个手去击碎美梦呢?一寸相思一寸灰,思念入骨,怕是化成了灰,也戒不了这思念啊。
零终于发现身边多了个人,但过多的酒精让他整个人不是十分清醒。他就那么懒懒地抬起了头,然后迷糊地看着我,丝毫不见相认的迹象。我仿佛被从头浇了一盆冷水,整个人从里到外的冰冷。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这说的就该是我俩此时的情景吧?我以后再见面他会震惊,会愤怒,会冷漠,可是哪一种情况都没有现在的不识来得让我难受。零,你忘了我吗?
看来好一会儿,忽然从零的口中不确定地吐出一个字:“如?”我使劲咬着自己的嘴唇,已不晓得如何反应。
“跟我走!”就在这时,柳兮谦一把扯过我,大力地往前。
“我,我不走!”我拼命地挣扎,想逃离他的桎梏。我怎么能再次从零身边走开呢,在浪费了十年的时间之后?为什么,为什么要一再地分开我们?
“如果你不想萧零清醒认出你,就跟我走!”也不知是被他的话威胁到,还是他那严肃,甚至是恶狠狠的神情吓到,我就那么愣愣地被柳兮谦拖走了。
此刻一旁醉酒的萧零才有些反应过来。“如!如!”他急切地想往前冲。
“萧零!你给我醒醒吧!周如初她早死了!她在十年前就死了!”不知何时到来的白静烟拉住萧零,大声呵斥。
“你放开我!我刚才明明看到她了!”萧零不想伤害白静烟,所以一时被绊住了手脚,在拉扯间早已没了找寻的踪影。
“如!呵,我是醉了,我都醉十年了!可只有醉了,我才能看到她啊!”萧零吼到。
看到萧零痛苦地抱头,颓唐地坐在凳子上,白静烟很生气,也很心疼。然后,她的眼神终于坚定下来。是时候去找她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