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仙女没啥用》云舒兰

35、三十四回

　　电梯内，柳非凡靠在江湛身上，锐利的眼神渐渐平静，再有点点希冀的碎光闪烁。她看着江湛，声音颤抖着问道：“你还是在乎我的，你还是关心我的，对吗？”

　　江湛淡淡道：“是的，我还关心你，因为我们毕竟认识了这么多年，相爱过，也互相怨恨过，你依旧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人。”

　　生命中很重要的人，这句话听上去不错，却让柳非凡眼神慢慢绝望，眼泪涌上来，被她强忍着在眼眶里打转。

　　电梯到了B1层，柳非凡深吸一口气，将泪水逼退，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居然对江湛露出一丝微笑。然后，她拒绝他的搀扶，独自一人走出电梯。她的脚步那样慢，慢到似乎下一步就要永远钉在原地，但是她还是一点一点地，努力地往前走。

　　电梯门缓缓关闭，江湛凝视着她纤瘦的背影慢慢被门缝挤没了，一时间心里也似被万千支箭齐齐射穿，连呼吸都带着痛。这短短的距离，似乎就是永别了。

　　电梯门最后一丝缝隙也将消失的时候，江湛摁下打开键，追了出去。

　　苏音音不敢回江湛的办公室，怕他会继续跟她说些让她难以面对的话。偏偏同事们忽然又不叫她做事了。她躲到女厕所去，坐在马桶上，咬着手指，思考万一江湛真的向她表白该怎么办。老天啊，她还没跟后允飞解释清楚那句“我喜欢他”，现在又……唉，要她如此为难，这难道就是王母娘娘所说的劫难？

　　到了下班时间，苏音音被清洁阿姨赶出了厕所。她小心翼翼地往外走，发现大家都下班了，整层楼空荡荡的，这才松了一口气，加快步子回江湛格子间拿她的包和手机。刚走到位子上，有人在背后拍了她一下，她吓了一大跳，把刚拿到手的手机摔到地上。

　　后允飞送给她的手机！苏音音马上蹲下去捡，站起来的时候，“嘭”一声，头结结实实装在写字台底面，一瞬间脑袋全蒙了，一片空白，只觉得梦一阵疼，然后麻木了，整个头脑晕乎乎的，眼前直冒金星，鼻子下方忽然有热热的感觉，她伸手抹起来一看，流鼻血了！

　　她感觉到一双温暖的大手拉住了她，又轻柔地摸了摸她头上撞痛的地方，然后托住她脸检查，拿纸巾温柔地帮她擦拭。

　　“你这丫头，怎么老是慌慌张张的。撞疼了吧？”后允飞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温暖得不太真实。

　　苏音音闭上眼睛使劲摇了摇头，再睁开眼睛来，果然见到后允飞充满关切之情的脸，心里高兴，嘿嘿嘿笑起来。

　　后允飞在她刘海上揉一把，笑道：“撞傻了？”

　　“没有没有，嗯，允飞哥哥，我有话要跟你说，呀……”苏音音急着想跟后允飞解释，这一急之下，扯痛了方才撞到的地方，痛呼了一声。

　　后允飞帮她拿了包和手机，柔声道：“歇会儿再说话。听说今天这层女厕所有个隔间一直锁着门，我一下午都没看到你，你吃坏肚子了？”

　　“没有啊，额……”苏音音不知道该怎么说，能不能说，支吾着说不出话来，只好借头又痛又晕的机会顺势装虚弱。

　　“我看你是走不动道了，来，我背你下去。”后允飞说着，一个俯身，抓住苏音音的双腿往上一提，轻而易举地把她背起来，蹙眉道，“怎么这么轻？音音，以后你多吃点饭知道吗？”

　　苏音音伏在他的背上，心里充满了安全感，用力点点头。

　　下班很久了，电梯里只有苏音音和后允飞两个人，小小的空间里满溢着幸福感。苏音音暗自祈祷，如果电梯能一直这样往下坠，永远不停止就好了。

　　“你刚才要跟我说什么？”后允飞问道。

　　苏音音立马回过神来，道：“允飞哥哥，我那天是口误，我脑子抽风了。我不喜欢江湛，我怎么会喜欢江湛呢？允飞哥哥，你想想嘛，我才十八岁，他都三十岁了，老得都可以当我爸爸了对不对？我……我那天是因为，你问的问题太多，我一下子要整理那么多答案，我脑子一下子就乱了。我发誓，我真的不喜欢江湛！如果、如果我喜欢他的话，那……那我就……”

　　“我相信你。”后允飞打断她，柔声道，“别说不吉利的话，别诅咒自己。我已经不能承受了。你不可以有事，就算是口头的、虚假的伤害，我也不想听。”

　　苏音音心中涌起强烈的感动，鼻子猛地一酸，这刺酸直冲脑门，熏得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

　　“所以江湛为什么让你做他的助理？”

　　后允飞的再一次发问让苏音音的眼泪猛地停了，心中叫苦：这个工科男啊，锲而不舍执着到底的个性完全没有改变嘛！

　　“算了，”后允飞叹口气，道，“你不想说就别说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允飞哥哥不能这么自私，想要霸占你的小秘密。”

　　苏音音听他说得有些伤感，顿时缴械投降，老老实实说道：“在允飞哥哥面前，音音没有秘密。允飞哥哥，音音只是想有更多的时间和你在一起。你去美国，一去就是一年，好不容易把你盼回来了，要是我继续在培训学校上课，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除去睡觉的八个小时，上课的八个小时，路上来回花掉的时间，还有那些意外啊、加班啊什么的，我一天能见到你的时间都不超过四个小时。这四个小时里，你还有可能在书房忙你的事情，那算下啦，一个小时都没有。允飞哥哥，你去美国的一年，音音真的很孤独，这种孤独太可怕了。”

　　后允飞被她一番情真意切的话所打动，忍不住泪眼朦胧，心里滚烫着，满满都是感动。他轻声道：“小丫头，你已经长大了，总是这么依赖我，以后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该怎么办呢？”

　　苏音音立刻说道：“我们就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开呀。”

　　后允飞心中一阵悸动，升腾起一种说不清楚的情愫。他忽然觉得，如果这部电梯永远都不停下来，又或者，当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外面是一个像华盛顿一样完全陌生的世界，那就好了。

　　蓦地，他脑子里闪过苏音音方才讲过的话，“他都三十岁了，老得都可以当我的爸爸了对不对？”

　　他记起，他和江湛是同龄人。

　　他忽然有些慌乱，在心中指责自己。后允飞，你往哪里想了？你怎么可以对音音产生其他的想法？就算是没有年龄差距，你又有什么资格对她产生其他的幻想？你还有能力爱吗？你还相信爱吗？不，你不相信。

　　发觉后允飞长久地沉默，苏音音有些担忧，小声唤道：“允飞哥哥？你怎么啦？”

　　后允飞微微闭了闭眼睛，再开口，声音已经有些冷了，“没事。我们到了。我有点累，你在这等一会儿，我去把车开过来。”

　　苏音音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想不明白是为什么，只好愣愣地看着他。

　　车子一路奔驰，后允飞一直沉默不语。天黑了，他脸上的神色看不清楚。等红灯的时候，苏音音把车厢灯开过来，凑过去看他，对着他笑，希望他能够开心起来。然而他只是一言不发，把灯关了。

　　“对了，”许久以后，后允飞终于开口说话，“音音，下周集团在甜品城摘星楼召开项目启动酒会，你找时间去买件像样的礼服。”

　　“酒会？那是不是会有很多自助甜点吃？嘻嘻嘻，我已经好久好久没吃甜品了，舌头都生锈了！”苏音音兴奋地悄悄拍手，眉飞色舞道。

　　后允飞没有回应她，视线被马路边的一幕吸引。他靠边减速，盯着前方不远处的两个人看。

　　江湛正拉扯着柳非凡，他们刚从酒吧里出来，柳非凡似乎醉得厉害，一边强烈地反抗江湛的搀扶，一边又控制不住往地上栽。

　　后允飞把车子停在离他们很近的路边，这下苏音音也看见他们了。

　　“江湛，非凡姐！”她惊讶地叫出声，准备下车去查看情况，却被后允飞拦住了。

　　纠缠在一起的江湛和柳非凡没有在意后允飞的车子，互相拉扯着，跌跌撞撞地过来，柳非凡靠在后允飞的车上，对着江湛哭吼道：“你不要管我！你已经不爱我了，不要我了，你凭什么还来管我？”

　　江湛看着她，忽然注意到她身后的车子是后允飞的，愣了愣，似乎想要阻止柳非凡继续说下去，然而终究咽下嘴边的话，放任她哭喊。

　　“江湛，你这个王八蛋！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是爱你的，我是爱你的！你为什么要在我彻底爱上你之后离开我？你到底有没有真心对过我！你这个混蛋……”

　　江湛上前一步，揽住她的肩，眼底沉下阴影，嘴角却微微翘起来，他柔声问道：“非凡，你真的这么爱我吗？”

　　“对！”柳非凡马上回答，眼泪再一次汹涌而下。

　　苏音音担忧地看向后允飞，害怕他再次被狠狠伤害。

　　但后允飞只是平静地摇下车窗，对外面的人冷冷说道：“麻烦让一让。”

　　酩酊大醉的柳非凡到此刻也不清醒，没有听出后允飞的声音。江湛把柳非凡往前拉一把，好让后允飞没有阻碍地把车开走。

　　后允飞果真没有丝毫犹豫，马上把车开走了。

　　苏音音感觉到后允飞周身都笼罩着一层浓重的寒意，在盛夏依旧闷热的夜晚，居然令她打了个寒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