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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玖 ...

  •   两人走进花堂时,正值新人夫妻交拜完成,百晓生直起身便对着谢必安笑了笑,随即在孟姑耳边低语几句。

      百晓生初至阴府,孟姑平日也不多交际,因而虽然一路送亲场面热闹,却大多不过是恭祝一番便渐次退场,不多时,百晓生便端着酒杯向两人这边走过来。

      “你原本与我一道走的,怎么反而差点错过拜堂?”百晓生勾唇一笑,转而对范无咎说道:“不知将军可否稍事回避,让在下与必安单独说上几句?”

      待范无咎点头移步,谢必安才撇撇嘴问道:“你又在故弄什么玄虚?”

      “我最初认识你那时,正是你跟红粟在一起没多久的时候吧,”百晓生眯了眯眼睫,“那时候的你,与其说是仙人,倒不如说是个人间公子。”

      当年百晓生因一场大病生魂离体,初到阴界却并无惶然之色,反而如同游历山水一般怡然自得,一副风流倜傥的作态,甚至几番出言调戏孟姑。谢必安作为孟姑的挚友,自然为她出面,与百晓生一来二去反而结下交情,后来他便知晓了红粟的事情。

      “这二者有何不同?”

      “后者比之前者,自然是多了些人气,”百晓生眨了眨眼,“今日见你,却觉得与当时略有相似。此等变化,可是因为范将军的缘故?”

      谢必安诧异地问道:“你怎知道?”

      “所谓旁观者清,但凡与你相熟之人,对于范将军的心思大多是明了几分的。”

      百晓生说罢,抬手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必安,无论你如何选择,我与回生都不愿看到你迁就勉强。”

      谢必安笑了笑,转头看向门外。范无咎原本正倚着廊柱默默出神,察觉他的目光便抬头看过来。锋利英挺的眉宇,乍一看有种狠厉的错觉,然而眼角却带着一抹很浅淡的温柔。

      “他很好。”

      谢必安如是说。

      *

      时光荏苒,转瞬一甲子,又是冬末春初。

      自孟姑大婚那日之后,除却范无咎从自己的居所搬至谢必安的院落之外,两人的相处方式并没有什么不同。

      这一日,又落了一场薄雪。接引归来后,谢必安微觉到几分凉意,便去柜中找那件之前收起的白裘。自范无咎搬来之后,两人的衣物都是由范无咎来打点。谢必安翻找许久没有见到,索性将范无咎前几日穿过的深黑大氅披在身上,动作间忽然一顿,伸手从怀中摸索出一只锦囊。他之前从未见过这只锦囊,一时间有些迟疑地晃了晃,就听到颇为熟悉的微弱响声,想了想还是将锦囊系好重新放进大氅内侧的暗兜中,拿着纸伞出了门。

      忘川终年不冻,流水潺潺,河岸旁的望乡亭内,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百晓生与孟姑两人正是一片温情。谢必安也不去叨扰,撑着伞向桥上走去,迎上范无咎。

      范无咎伸手拖住青年的手腕,温热的体温隔着衣袂传递过去,眼中含着些笑意,“我回来了。”

      “落雪后有些冷,我没找到自己那件,暂且借用你的御寒。”谢必安一边说着,一边将范无咎肩头的落雪拂去。

      范无咎接过谢必安手中的伞为两人撑好,接着弯下腰替他拉了拉大氅的衣襟,点点头,“回去吧。”

      “我方才穿衣时,发现这大氅中有一只锦囊。”

      范无咎一愣,随即有些赧然地别开眼睛,“你可看了?”

      “未曾。”谢必安说完,就看到范无咎有些安心又有些失落似的轻轻舒一口气,不由笑道:“我可以看吗?”

      “……自然。”

      锦囊中只有两样东西。

      “原来是当日分别时候忘了要回来。”

      谢必安看着那只红玉铃铛笑了笑,也甚不在意,将注意力转向另一颗圆润的石头。

      这石头剔透的模样确实有几分眼熟。谢必安稍一犹豫,伸手摩挲一番便摸出上面刻着的小字。

      正是两个人的名字。

      谢必安这才记起来这是当年乞巧市上的三生石,忍不住笑了:“若是真要缘定三生,你应当将这名字刻在忘川边真正的三生石上。”

      范无咎俯身亲了亲他的额角。

      ——若你有意,自不必多此一举;若你无意,如此也不过强求。

      虽然范无咎没有说话,谢必安却隐约猜到了他的想法。

      “呆子。”

      *

      古雅非常书房里,坐在方几旁的白衣青年专心致志地将指间的黑子落在棋盘上。宽阔延展开的素净衣袂随着动作遮挡住半壁棋局,落下一片浅淡的灰。与他相对而坐的华袍男子眼中含着些笑意,使他原本疏朗俊美的五官都被淡化了锐利的英气,而显得温和起来。

      “你来这里定然不会只是为了与我手谈一局吧。”敖厉不慌不忙地跟着落下一子。

      “自然,”谢必安颔首道,“此次前来,是为了‘断情’的解药。”

      “这‘断情’只有解法,但是未曾制成解药,”敖厉微微一哂,“原本是如此的。”

      谢必安淡然一笑,放下棋子,“你既然说是原本,那就是说现在已然不同了。”

      “正是,”敖厉站起身来,从书架上的暗格中取出一只碧绿瓷瓶,将它放在棋盘上,“不过此药服下后却有一点不便。”

      “怎么?”

      “失明三日,”敖厉肃容道,“我劝你三思。若是执意如此,那便在我这里多留几日,待恢复之后再离开。”

      谢必安略一思索,忽然问道:“你为何起意制了解药?”

      “自然是因为有人遍寻天材地宝来求一份解药,”敖厉说到此处难免有些怨念,“生生让我这东海几日不得清净。”

      “无咎?”

      这世上,知道谢必安服下断情的人,除却他自己,也不过敖厉范无咎二人。

      “他本是打算将这解药作为某人的新婚贺礼送出去,”敖厉说到这里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谢必安,“不过最终犹豫再三,还是将它留在我这里。”

      敖厉与范无咎之前无甚交往,后来得知他对于友人的心思又禁不住多了些冷淡。然而那日,范无咎说:“若他有意动情,自会来寻,到时仙君给他便是。”

      敖厉便问他:“若他不来呢?”

      “若是他不来……”男人抿了抿唇,神色寂寂,停顿片刻道:“不必为情所苦,也好。”

      从那时候,敖厉虽然仍对他生不出好感,却是知道若是能有谁让谢必安再次放下心防,这个人必然非范无咎莫属。

      “贺礼?”谢必安错愕地反问。

      “谁知道是怎么,他竟以为是你与孟姑成亲,”敖厉挑眉,漫不经心地补充道:“我虽知道,也无意去提点他。”

      难怪——

      谢必安笑出声来,“你倒是理直气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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