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泪前尘醉》水色碧回

6、危机（1）

　　这一觉睡得尤为漫长，醒来时候已然金乌西沉暮色四合。

　　屋内暗沉闷涩。他推开紧闭的窗，一抹残血般的艳色在天边妖娆谢幕。

　　就在那小湖的左畔建有一栋两层楼高的精致木屋。原只是风怜的住所，而如今他也住这，继续做风怜王爷的贴身侍卫。

　　湖面吹来潮湿的水汽。清凉的晚风送来几丝悠远绵长的乐声，若有若无像是耳际徒生的错觉飘渺如烟惆怅如肠，待要倾心捕捉时却杳然无踪无影。

　　如绢般细软漆黑的长发不时扫过颈间，扰得心里直痒痒。他有些烦躁，总觉得沉在胸口的一股郁气始终不散。

　　在晦暗的房间里踱了几个来回，他从桌上拾起绾发的水晶簪试图将那垂腰的乌发挽起绾好，奈何手拙非但不如意反搅得一头青丝絮乱不堪。最后他恼了，手一松叮当，水晶簪摔碎在地。

　　目光呆滞的望向满地如水珠般的碎晶，他懒得再去理会一头的乱发，靠着床沿发着呆，小半刻工夫倏忆起自己现在的身份，有些事还得趁早向风怜问清楚。便是懒洋洋的起身理好衣饰，挪着碎步往外走去。

　　惨淡的夕色不堪夜的肆虐退却无声，若此刻倚楼欣赏倒别有一番景色。冥天葬向来没有那么好的心情，风怜的房间与他有一屋之隔，举步向前，晚风深处那虚渺的乐声时而轻浅时而苍茫时而哀婉时而豁达，竟逐渐的清晰起来，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冥天葬的脚步在门口停了下来。虽然身为□□首领多年，但是他自小受到喜好古典艺术的外公影响，对词曲歌赋也略通一二。此时他分明听得出那琴者内心压抑的情感，复杂而柔暖，清淡而忧伤，豁达却哀婉。

　　他不禁会想能弹出如此美好凄迷的琴声，这风怜王爷究竟是生的怎样一颗七窍玲珑心呢？迟疑片刻，他推门而入。

　　琴声并未因他的到来而稍有歇止反而更加轻灵出尘。

　　一帘紫纱帐后，朦胧的烛影下，风怜正在抚琴。琴声勾勒出他绝代的风骨，素衣不掩其绝世愁肠。

　　他亦不出言打断，掩上门驻在一旁，冥神凝听。

　　琴声如秋影缠绵，迂旋悱恻，依稀之间竟是凭空画出忧伤的轮廓，寂寞的影。他听着听着不觉心神渐入，只听得最后一声音阶的拔高，在霎时间悄然跌落成单调的曲似要他以声为奏。

　　冥天葬了然一笑，就着袖中滑出的短剑敲击着窗棂轻启朱唇曼声唱去，“只一炉烟，一窗月，断送朱颜如许。韶光犹在眼，怪无端吹上，儿分尘土。手捻残枝，沈吟往事，浑似前生无据。鳞鸿兑谁寄，想天涯只影，凄风苦雨。便砑损吴绫，啼沾蜀纸，有谁同赋。

　　当时不是错，好花月、合受天公妒。准拟倩、春归燕子，说与从头，争教他、会人言语。万一离魂遇，偏梦被、冷香萦住。刚听得、城头鼓。相思何益，待把来生祝取。慧业相同一处。”

　　他的声音合该清澈淡雅，如今刻意压低却带上一股低沉哑韵，说不出的妖异魅惑，浑然不是人间语。倒像极了一种乐器，笙。

　　一曲终，安静侵袭。红烛流着血泪，烛下的风怜神思犹似恍惚，宛然间，魂兮还未从那琴曲里归来。

　　冥天葬抿唇笑笑，他是多年没唱过曲了，一时有些兴奋。无视于风怜的恍惚，他径直撩起纱帘走进去。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风怜回神，抬起头看着身前的少年，“但是你先听我说一件事，在决定要不要帮我复国。”

　　冥天葬随意找了块坐处，微一颔首，无声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