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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   来人又使一把力,看黄鹂儿倔犟地不肯回头,他忍不住气向胆边生,踏前两步,双手握住弓弦欲绞。黄鹂儿这一下痛得差点喊出来,身子随着弓弦的去势向一边侧倒,来人冷笑:“看你还要不要命!”
      性命攸关的时候,黄鹂儿松开握住哥哥的手,急着去抓要取她性命的弓弦,慌乱中,却看见已经气绝在地的黄鹰儿猛地睁开双眼。她又是痛又是喜,嗓子被压住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着黄鹰儿象一只夜色里的疾鹰般纵身扑起,身形展动之际拔出了插在咽喉上的箭尖,笔直指在来人眼前。
      “哥哥!”黄鹂儿喜从天降,从地下爬起来顾不得擦拭脖子上流出的血,黄鹰儿却沉声道:“别停留,快向西先走,我马上来追你!”
      “我们一起走!”黄鹂儿看看双眼精光暴涨看着她和哥哥的来人,咽口唾沫,“我不离开你!”
      “你留在这儿只会拖累我!”黄鹰儿声音里有了怒意,他刚才自刺咽喉,说话的声音很沙哑,黄鹂儿听了心里难过,却也知道哥哥说的是实情,她点点头,难舍难离地哼叽两声,拎着裙子向密林里就跑去。
      黄鹰儿无暇回顾,听着妹妹的脚步声越走越远,眼前有一刻模糊不明,渐起的风声里,来人嘴角慢慢笑弯:“你以为这样她就能逃脱吗?”
      黄鹰儿最后一句话横亘在嗓子眼,可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把它说出来,他怒视来人,天色越来越黑,烂银箭尖上的光芒也在消隐,他所有的力气只够支撑着抬起一只右臂,好让妹妹能逃得更远些。
      他想对妹妹说,你个傻丫头,连东南西北也分辨不明,你跑的那个方向,明明是北……

      黄鹂儿只记得哥哥说要往西,在林子里跑一会儿就糊涂了,四面八方看起来都一模一样,谁知道哪里是西?她站定,剧烈地喘息着,左右看看,不敢停留地继续用足朝前狂奔。
      林子越来越密,树桠越来越低,草丛也越来越茂盛,也不知跑了多远多久。她不得不明常停下来拨开树枝草叶,头发早已经刮乱,裙子也被划破,心脏跳动的声音就在耳边鼓动,撞击着她已经所剩无几的力气。
      这个臭哥哥,怎么还不追上来?
      她站住,借着依稀的光亮,眼前地下横着的一棵枯枝似曾相识,刚才……好象也路过过。不会的不会的,黄鹂儿擦擦汗,走近两步,颓然地啊了一声,枯枝上挂着一小片碎布,正是从她裙子上划落的。
      哥哥啊!她心里不停喊着,回头看,哪里有人迹?哥哥他……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转身就往回走,可哪里是回头的方向?一样狰狞的树木,一样窃笑的风。
      脚下一个趔趄,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摔倒在地,两只膝盖猛地敲击在地下,甚至发出当当的声响,好象并不是摔在泥地上。黄鹂儿揉着腿龇牙咧嘴好半天,发觉自己坐的地方有点不大对劲,手往下蹭蹭,又硬又冷,分明是块光滑的石头。无意间拨开浮在表面上的土叶,好象摸到几个字。
      是不是哥哥留下来指路的?黄鹂儿心中一动,用力拂净掩盖在石头上的浮土,趴在地下细细地辨认。
      好几个字刻成一竖排,可她一个也不认识。约摸是学堂里先生说过的什么篆书,蚯蚓似的,肯定不会是哥哥所刻,他认得的字,只怕比她还要少。一块古旧断碑而已,黄鹂儿失望地叹口气,站起来准备继续回去找哥哥。目光却被断碑顶上的纹饰所吸引,她再度蹲下身子,沿着细细的刀痕慢慢摸索。
      两只诡异的神兽头尾相接围成一个圈,圈中是颗吐着火焰的神珠。
      这图案,和邲州离宫发现半块传国碧玺那间宫殿地下的图案一模一样。
      黄鹂儿象被人拿针刺了一下,向后缩回去。
      她的伤口很难愈合,跑了这么久,脖子上还在慢慢地往外渗血,一行碧血和着汗水,在她动作之间落了下来,不偏不倚落在神珠之上。
      断碑象个久居沙漠快要渴死的旅人突然发现一眼泉水,贪婪地抖动一下,碧血倏一声渗进碑体里不见踪影。黄鹂儿被碑身的震动吓到,忙不迭爬到一边去,看着这块三尺来长的断碑又抖动一下,神珠上隐隐发出青碧色的光。光线不强,细细的一道,沿着神珠上每道光焰游走一遍,然后流进两只神兽的身体里,最细微的刻痕上都浮出青碧光华,从头至尾,又从尾回头,反反复复几次,两头神兽好象从石头上凸显出来,栩栩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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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鹂儿呆呆看着,不提防身下土石变虚,象是陷进了羡陵外的泥沼中一般,整个人猛地向下坠去,情急之间手脚乱舞想抓住什么东西,却还是徒劳无功,眼看着黑夜密林里张开一张血盆大口,把她吞噬进去。

      二皇子殷律和摄政王殷顼正在帐中议事,就听得动静不对,脚底下平坦的土地先是微微跳动,渐渐象潮水一样起伏,沸腾一般翻动许久才平静。桌上的油灯已经被颠翻,灯焰顺着泼洒在桌上的灯油迅速弥漫开,亏得殷律眼疾手快拿起椅子上的座垫用力扑打才没有酿成大祸。
      耳边有轰隆隆的声音响起,离帐门近些的殷顼脸上遽然变色,飞掠到帐门处,巍峨耸立的祭祀高台已经缓慢地倾覆下来,烟尘扬泛,直激腾上半天空。
      “构象石!”殷顼与跟过来的殷律同时低呼一声,迅疾地向高台扑去,跟他们同时抵达的还有个玄色身影,大皇子殷释险些被一块飞溅出的石块砸中,他闪避开,伸出手臂挡住二人:“危险!”
      这么大一座石台倒塌下来的声音象是一声接一声的闷雷打进每个人心底。知道这个时候想找到构象石并把它抢出来根本就是找死,三个人展动身形退开到安全距离外,跟驾鲤湖边的所有人一起,无奈地看着。
      殷释眼睛微眯,往囚禁着黄鹂儿的那座帐篷看过去,帐门外两名侍卫纹丝不动,帐帘却微微抖动,从里头探出只颤巍巍的手,有人低哑地叫道:“救……救命啊……”
      双手被反绑的小宦官被解救开来,他伏在地下唔唔哭叫:“王爷饶命,黄姑娘她……她跑了……”
      “跑了?跑哪去了?”殷释揪住小宦官,气得又把他推翻在地,“一个小丫头也看不住!”
      众人看小宦官身上的外衣被人脱掉,顿时明白黄鹂儿的招数,守帐的侍卫跪下请罪,说出黄鹂儿离开的大概时间和方向,殷释本来想亲自带着几十名侍卫出去找,可心里转一转,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三弟殷祈却不见踪影,这可不是太奇怪了吗?
      殷律心里跟大哥动着一样的念头,他按捺住自己火急火燎的心情,佯做镇定地坐在案几后,沉声嘱咐侍卫统领务必要将逃走的黄鹂儿抓回来。侍卫领命而去,叔侄三人对坐着,谁都明白对方的心思。大家都是聪明人,黄鹂儿的身份昭然若揭,唯一还在权衡掂量着的,就是自己和对方,谁知道的真相更多一点。
      从殷释坐着的地方垂头看去,正好可以看见地毯上一团白色云纹上几滴深色的痕迹,昏黄灯光下看不清楚,可他就是知道那是什么。人都说血液有腥味,从她指尖滴下来的碧绿色鲜血却没有给他留下这样的记忆。遇刺后躺在昭阳宫华丽的床榻上,他不止一次用力回想当时发生的情景,却从来想不起疼痛、撕裂、流血以及诸如此类濒死的感觉,无论怎么想,最后萦绕在眼前的,始终是一双绿色的眼睛。年霜岁华无比侵凄地渡过之后,总算有一只蛱蝶,栖上了别枝花。
      她手上的伤,还没好?
      殷律不动声色看着大哥的神情,黄鹰儿说过的话一遍又一遍訇响。
      情蛊!情蛊!情蛊!
      殷顼有点惊讶地看着殷律用力往案几上拍了一掌,随即站起来,大步走出帐去,把帐帘甩在身后。殷释跟着站起来,拱手向皇叔告辞回自己的帐篷去休息。
      刚出帐看见密林方向有一簇火把跑过来,三两名侍卫过来报信,助黄鹂儿逃逸的贼人已经被三皇子射杀在树林里,三皇子也在搏斗中受了伤。
      “伤着哪儿了?重不重?”摄政王殷顼装模作样关切地问道,侍卫回禀道:“面上被流矢划了一道,出了不少血,手脚并无伤损。”
      正说着,侍卫们扶着三皇子殷祈也走了过来。殷祈脸上简单地包扎了一下,看见皇叔过来拜见,满脸愧色地说道:“侄子无能,擅一时义气想独自抓回逃走的犯人,不成想……反倒为人所伤!有负……有负皇叔和两位哥哥平素的教导……”
      殷释扶起他,安抚几句吩咐宫人将三皇子扶回去休息。

      驾鲤湖边的人找她找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黄鹂儿咳嗽两声醒转过来,嘴巴里还有很多沙土,她头昏脑胀地呸呸吐干净,仔细打量自己身处的这间洞穴。应该是从顶上掉下来的,抬头看天,严丝合缝看不见刚才裂开的洞。她想起自己是在地底下,眼前怎么会有微弱的光?找了一圈并没有找到任何发光的物体,又是怕又是冷,她摸索着洞穴四周光滑如刀刻般的墙壁,想找到出口。
      洞穴正北有座小小的石台,看造形跟驾鲤湖边的祭祀石台很象,在上头供放着一只长方形金光闪闪的盒子。黄鹂儿摸索一圈没找到出口,有些泄气地靠在墙壁上喘气,目光被这只盒子吸引,内心交战着,走过去,端起盒子。
      很重,费了吃奶的劲才拿起来,象是只纯金打造的金盒。盒盖上有搭绊,没上锁,她壮起胆子掀开盒盖,里头只放着一块布。
      皇宫里也见过这样的布帛,明黄色绣着龙纹云纹,她拈起布帛卷,小小一幅,写着几行字。黄鹂儿一看之下,喉间酸涩难当。
      果然是圣旨,黄鹂儿并不能认全所有的字,前后文连贯起来也能看得清楚明白,这分明是先帝的传位诏书,可是怎么会跑到这间小小的不见天日的洞穴里?
      原来!原来先帝所指的皇位继承人,竟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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