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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第 122 章 ...

  •   第一百二十二章

      没有星月的晚上,夜色那么黑。卫帝拥着仪贵妃,两人坐在凄风猎猎的悬云山顶,长发纠结缠绕,象是两颗茫乱的心。黄鹂儿累极了,昏昏半睡在殷释怀里。他却是神思清朗,静静地遥望远方,虽然举目处尽是一片黑暗。
      殷释的手臂搭在黄鹂儿肩头,伸进衣服里,在她肩上的伤口处轻轻抚摸。他上过战场,受过伤,也见过别人的伤,对于他来说,伤疤是男人的荣耀。可黄鹂儿肩上,以及身体上另外十一处可怖的伤疤,却在时时提醒他,这个女人曾经为他做出的牺牲。
      现在,十二枚神咒银钉眼看着就可以凑齐,这由苌弘胸骨所化的十二件神器同时钉上碧瞳圣女的身体,所能发挥出的神力远非十万大山碧莲峰顶玉城中用拒天箭与赤玉刀凑数的那一次可比。殷释怎么也无法忘记那一年雪夜,他与卫国大军险些全军覆没在压顶的雪海之下。这种神奇巨大的力量就摆在他眼前,只要一伸出手去就可以掌握。
      只要再将黄鹂儿钉上玉璧……
      只要她身体上这十二处已经愈合的伤口再度被撕裂贯穿……
      殷释的手指情不自禁用力,黄鹂儿有些不适地哼哼了两声,在他肩窝里拱了拱,头发搔在他已经长出胡茬的下巴上,搔得有点痒。殷释动了动下巴,贴在黄鹂儿的头顶轻轻一吻:“鹂儿,你的伤,还疼不疼?”
      黄鹂儿闭着眼睛,低低地笑:“不疼了……”
      “被刺穿的时候……疼不疼?”
      黄鹂儿沉默了一会儿,笑道:“我忘了……”
      “我记得你一向怕疼,你生孩子的时候,哭成那样!”
      黄鹂儿有点不好意思地握了握殷释的腰侧:“现在还说这个!那时候……那时候不是你不在我身边么……”
      殷释握住她的手,让她分开五指,与他并握:“那时候,我在外头陪着你,我怕你疼,怕你害怕。”
      “我知道,阮仙告诉我了。”
      殷释皱一皱眉:“那怎么你连一声都没唤过我?”
      黄鹂儿闻着他身上新沐浴后的清冽体香:“我听人家说产房有血光之灾,男人不能进来。我唤了你,万一你硬闯,门口的人怎么拦得住?”
      殷释愣了好一会儿,把黄鹂儿搂得更紧些:“傻丫头……”
      黄鹂儿弯了弯嘴角,把玩着他的手指,轻轻摩挲他掌间指间的薄茧:“释。”
      “什么?”
      “你说,人活着,是不是就象是做了一场梦?噩梦美梦,总是要醒,是不是?”殷释呼吸时胸口微微起伏,他年轻且富有活力的身体向外迸发着热力,哄得黄鹂儿两眼酸热,紧闭的双睫也微微颤动。
      殷释吸进一口清凉的山风,再缓缓吐出去:“那么我呢,是你的噩梦,还是美梦?”
      黄鹂儿沉默着,直到确定自己可以说出平稳镇定的声音:“太美了,美得我舍不得醒,可是不得不醒了……释,真快啊,好象才一眨眼……只是一眨眼……”
      “鹂儿!”殷释听着这话有些不对劲,他托起黄鹂儿,捧住她的脸颊,“你……”
      黄鹂儿眼中的殷释是那样清晰,无论白天黑夜,只要守在他身边,只要一睁开双眼,就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他。这张脸,眉眼、嘴唇、额头、视线,已经比呼吸还要自然而然:“不论你想做什么,只管去做。我不会怨你的,怎样都不会怨。”
      “又说的什么傻话!你以为我是因为想得到碧血神力才……”
      黄鹂儿抬起手,用食指按在殷□□语的嘴唇上,睁大碧色双眸看着他:“什么也别说,就让我以为你是真心喜欢我。没有任何理由,你就是喜欢我,虽然我长得不好看,也不聪明,也不能干……在你眼里,让我胜过世间所有女子……”
      “鹂儿!”
      黄鹂儿甜甜地对着殷释微笑,枕上他的肩头,拉开他的衣襟,让脸颊直接贴着他的胸口:“我只有你,也让你只有我……好不好……”
      殷释心里莫名地涌起一股凄怆,他差一点就被黄鹂儿低笑声里的悲意淹没。轻抚着她的头发,卫帝没有再说什么,这个夜晚就在两个人的沉默中慢慢渡过,直到东方天际慢慢发白,黎明已至。火红朝霞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将这两个孤独的身影团团围住。斜倚在这场悲欣不定的晨风里,红霞照在乌黑的长发上,为他们镶出一片深紫色的轮廓。光阴似水,又似一江春酎,饮时无情,总要到了酒醒人散后才发现柔肠已断。
      前来复命的侍卫远远看着相拥而坐的皇上和仪贵妃,踌躇着,终于还是鼓起勇气,走上前去,扰断了他们的平静。

      殷律与殷祈等人共商军机,从兵力上来讲他们明显占优,从目前的局势上来讲,他们手握先帝遗诏,而殷释身为皇上行踪不明,显然这方面也要占优。现在唯一不确定的一旦战事打响,殷释会不会象前次对付金国那样从斜刺里杀出来,弄得所有人措手不及。
      为安全计,最好的办法就是确定殷释所在的位置,不论他在不在京城里,只有明确了对方的位置,才能从行踪中判断出他可能的预谋。
      只要要如何才能确定殷释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这个问题让殷律与一众手下费尽了思量,麦元庆的长子麦山咬牙说道:“殷释这厮诡计迭出,我们即刻发兵围攻钜川,我就不信,他还能再藏多久!”
      麦元庆黑着脸叱断儿子的话:“胡说什么!钜川城铁桶一般,只有那两座水门是防守的弱点,现在战船未至,不能贸然行动。”
      麦山脸更黑:“那怎么办?起兵到现在一仗也没打过,三军上下,这心里都憋着一团火,再憋下去,火就熄了!”
      殷祈脸上笼着一层寒光:“现在只有暂时忍耐。当初起兵之时,谁也没想到简克难那小子手脚那么快,短短数日间便赶到了钜川。若是他稍延了两日,现在我们也不用苦候战船。”
      殷律的眼风似有意似无意地往始终沉默的赵执戟方向瞟了一眼,轻笑着说道:“我现在倒是有一计,或许可以把殷释逼出来。”
      麦山眼睛一亮:“永昌王请讲,怎么个逼法?”
      殷律看看三弟殷祈:“殷释现在躲在人后,谁也说不清他究竟有什么意图。唯今之计,只有设法生出一事,一件他必须出面的事。”
      麦元庆沉吟着问道:“不知王爷所指,是什么样的事?”
      殷律笃定地笑道:“天下之道孝义为先,这自然是一件不行则于孝义有亏的大事。”
      “孝?义?难道……”麦元庆老谋深算,渐渐也明白过来,跟着看了一眼殷祈,试探地说道:“永昌王指的是……澜贵太妃?”
      殷祈眉头一皱:“二皇兄什么意思?这件事跟我母妃有什么关系?”
      殷律呵呵一笑:“当然不会是澜贵太妃,说句冲撞的话,澜贵太妃还不足以让殷释有负这孝义二字。”
      殷氏兄弟都是人中之杰,殷祈立刻也明白了过来:“二皇兄说的是皇叔?”
      “当然!”殷律点头,麦元庆拈须点头:“不错,先帝殡天后江夏王摄政多年,劳苦功高、厥功甚伟,他此时若是有个不测,殷释再怎么不甘不愿,也势必不能继续隐身。如今只要江夏王配合我们,来个诈病一场,想来皇上应该就会现身了。”
      殷律呵呵低笑:“与其诈病,不如诈死。江夏王的奠仪之上皇上必定亲临致哀,不然他拿什么去堵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麦元庆与赵执戟同时挑了挑眉毛,对视一眼,心里暗惊,却都没有表露出来。这个殷老二不鸣则已,一鸣就把主意打到了对他恩深似海的江夏王殷顼头上,这多少让人觉得有些胆寒。
      翌日,京郊以西的葛兰山庄有人赶到京城报丧,说是江夏王殷顼于昨夜突然旧疾,心痛如绞,延医不及,挣扎一夜后于今晨暴毙。皇上不在京中,丞相与主理京城军务的鄣州都督简克难会商后,决定派人前往葛兰山庄,与江夏王府会同商量治丧事宜,并将江夏王灵柩迎回京中,于原府第设置灵堂。
      江夏王死得突然而且蹊跷,简克难当然要来信向皇上询问到底该怎么应对这件丧事。殷释思忖了一会儿,抬起笔在裁成细长条的笺纸上写了几行字,交给手下,吩咐立刻送给简克难。
      信从悬云山送到京城要不了多少功夫,简克难坐在书房里,盯着素笺上的这几行字看了好一会儿,摇摇头,低笑道:“怪不得最终是他得了皇位,此人的心机着实狠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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