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踏雪尘埃

12、重遇——今夕是何夕

　　五年，整整五年的时间，她再也没有出现，仿佛人间蒸发，仿佛世界上根本就不曾存在过这样一个人。查傲飞和母亲发生了自他出生以来最严重的冲突，他退了学，反正学校里学的那些东西他早就会了，自学对他来说效率会更高。其实他是无法忍受，他不能看到那个空空如也的座位，他更不能忍受那个座位上坐上其他任何的人，他不允许！

　　他一个人来到美国，一边打工一边学习，一切都靠自己。母亲给他的金卡他从不去刷，对于这个生养了他的亲人，他无力做出其他的举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想象葛睿会遭受怎样的苦难，会有怎样的困苦，他要和她一样，用同样的艰苦但有力的方式活在这个世界上，因为他坚信葛睿还活着，并坚信她会努力活得好。断绝一切来自家族的经济来源，使他觉得自己与葛睿的心贴得更近，使他觉得，他会更早得遇见她。这是他唯一可以想得出的与她“联系”的方式。

　　美国纽约的大街上，一个女孩子怀中抱着一摞书，行色匆匆地穿梭在人群中。她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孩子，素面朝天，不施脂粉，清汤挂面的直发，却还是很引人注目，因为那双异常明亮的眼睛，因为那略略紧抿的嘴唇所透出的不可小觑的倔强。她走得很急，拐角处，她与另外一个同样火烧眉毛到般的人重重撞在了一起。书洒了一地，那人弯下腰帮她捡起散落的书，却突然惊喜地大叫：“葛睿！是你啊！真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你！”

　　葛睿迷茫地抬起头，有些诧异地望着他，有些模糊的印象，这张含笑望着她的脸庞，满眼的笑意，露出洁白的牙齿，很阳光，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好像有点印象，不过真得想不起来了？请问你是？”她羞涩地一笑。那个男孩儿故作委屈状地撇了撇嘴，“不会吧，老同学，太不够意思了吧，这么快就把我忘了，我是冯阳啊！”冯阳？好熟悉的名字，“天哪，你是小时候的那个冯阳吗？你变了好多，我都认不出来了。说起来，我们可是同桌呢。”“是呀，大才女，当年你可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之一啊，虽然还比不上查傲飞那小子那么牛，但你的作文真是写得一级棒，我当年就佩服得很啊。”后面的话说得是什么，她完全没有听进耳朵里，从那个名字敲入脑中的那一刹那，她有一瞬间的恍神，仿佛还是许多年前，广播里宣布着她和查傲飞，和一干同学的获奖喜讯。当年的她，不认为两个人会有什么交集，可结果，却是宁愿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回魂啦，大小姐，想什么呢，想得那么出神。走，老同学好久没见，我找个好地方，请你吃饭。”说着，冯阳很自然得揽着葛睿的肩就往前走。猛得一耸肩膀，葛睿反射性得往外迈了一步，冯阳有些尴尬得撤回了手，讪讪地笑着，“不好意思，我有些忘形了，想当年我们也算是青梅竹马的老同桌了是吧，嘿嘿。”葛睿却还是停在那一刹那的不安，不安于她对身体上的触碰的极端敏感，难道是她的身体，已经习惯了查傲飞那温暖的怀抱？她甩了甩头，怎么搞的，已经五年了，不是说把这个人抛到脑后不再去想了吗？那不是自己能碰的家庭，那也不是自己能够得到的幸福。看到她神经似地摇头，冯阳关心地盯着她，“葛睿，你没事吧，头疼吗，还是有什么烦心的事？”葛睿突然很想逃开，她知道自己很没出息，明知道冯阳和查傲飞并不熟，自己并不会从他口中听到有关“他”的任何消息，可她却想走了。

　　“对不起，我刚才忘了，我是真的有事。这些书是我刚从图书馆借的，我们教授催我交份报告给她，我要回去了。以后有时间再约吧。”她挤出一个笑容给冯阳，就匆忙地准备离开。冯阳冲动地拉住她，“怎么了葛睿，我刚才说了什么话让你不开心吗？如果是的话我向你道歉。你如果忙的话就以后再说，这是我的电话，你有空就打给我吧。”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巧的便签本，撕下一页，匆匆用夹在上面的笔写下了他的手机号。“我在哥伦比亚大学读书，有事没事都要找我啊。能在异乡碰到个老同学真是太不容易了。”说着，便将那张纸方方正正地叠好，递给她。葛睿有些歉疚地望了冯阳一眼，默默收下了那张纸，轻轻说道：“不关你的事，是我有时候太自我了，可能这些天累，情绪有点失常，你不要在意。一定会再联系你的，我在纽约大学读美术，有空给你画幅像啊，看看我的水平如何？”她想调剂一下气氛，不想破坏那才刚刚重遇的单纯又美好的同窗情谊，谁想冯阳的情绪马上就转晴，欣喜地望着她，说一定要去找她，这幅画他是要定了。似乎有些难以招架冯阳的热情，葛睿最后笑了一下，挥挥手里的纸条，抱紧那摞书又匆匆离去。

　　望着她的背影，冯阳的脸上，却突然浮现出一个莫名而又诡异的笑容。刚才的那股阳光，已经被一种志在必得的阴郁所取代。葛睿，看来在你心里，查傲飞还是埋得很深啊。就看看我有没有这个魅力拔掉这根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