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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再披红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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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山下的小镇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镇子里头家家户户已经点起了灯,远远看过去,沿街灯火如星河流动一般。傅叶二人在来之前,已经将马车行装都安置在了外面的驿站里,叶开还是被迫穿上了那件白色的女装,傅红雪则把他那把灭绝十字刀从背上拿下来,用布裹好了挂在腰间。
两人这副打扮,看上去倒像是行走江湖的一对侠侣。
这镇子不大,而点苍派那队人马行事作风又张扬得很,所以很容易就打听到了他们落脚的客栈。傅红雪与叶开二人走进客栈的时候,那帮点苍派的弟子还正围在一起高谈阔论,全然不知从他们身边走过的这个人,正是他们口中要杀之后快的‘江湖败类’,更不知道自己的脖子离傅红雪的灭绝十字刀只有半步的距离而已。
“两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准备一间房,再送些吃的来。”
客栈的生意差不多都叫点苍派的人给包了下来,来来回回都是点苍派的弟子,这便显得傅叶二人格外的惹眼。两个人刚要上楼的时候,叶开便听到从自己身边经过的两个人交头接耳道,说着姑娘长得倒是清秀漂亮,就是走起路来怎么跟个男人一样。
他这一说,身边的人就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叶开,那眼神里分明还带着几分戏谑,看的傅红雪眼睛里头都要烧出火来。
叶开看这情形知道要坏事,连忙拉住傅红雪的手,不想就在这时他们身后的门被人忽然推开,一声十分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
“大庭广众议论人家姑娘的是非,你们可真给我点苍派长脸。”
是骆少宾!
就在这片刻之间,叶开的脑中电光火石般地闪过了许多的念头。但最终他还是抢在傅红雪回头之前,用曾经‘叶大姐’的声音‘痛呼’了一声,然后一手抓着傅红雪,身体就势倒进他怀里。
“你怎么了?”
在场的人都被叶开的反应吓了一跳,而傅红雪则是紧张得声音都变了。
“叶……”
那个叶字还没说完,叶开便嚷着打断了他的话,“怕是旧疾又发作了,快些扶我回房。”说着,还装模作样地哼了一声。
傅红雪听到这,忙把人打横抱起来就踢门冲进了房间。可他人刚一进去,只见叶开刚刚脸上痛苦的神色已荡然无存,一双眼睛神采奕奕,哪还有半点病色。傅红雪看的一时茫然,叶开便一拍他的肩膀,挣开他的手臂,从他怀里跳下来。
“怎么,吓着了?”
“叶!开!”
傅红雪这才意识到方才叶开是在装病。他一向是个不喜欢开玩笑的人,尤其是在这种事情上,叶开看他脸色沉下来,是真的生气了,连忙凑上来讨好他。
“你别气啊,且听我说。”
傅红雪是气叶开拿旧伤复发这种事来开玩笑,天知道他有多怕叶开再像前几日那样再度陷入昏迷。不过冷静下来再想想,叶开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做事前必定有他自己的考虑,还是先听他如何解释。
“你看外面,点苍派人人都叫嚣着要杀我,可见此事骆少宾是默许的,如果方才我们在他面前露面,就算他心里顾及着当日的情分,但也不好公然维护我们,再退一步说,若骆少宾是真心要杀我,那方才我们露面必定又要大打一场,到时候要脱身就难了。不如我们等众人睡下之后,再去见骆少宾,到那时他只有一人,要制服他也容易得很。”
叶开这话无疑是很有道理的,开始他们听说点苍派的掌门骂叶开卑鄙无耻时,还想过是不是点苍派的掌门已经换了人,可现在亲眼看到骆少宾人在此处,可见他也和其他武林中人一样听信了谣言想要叶开的命。
“叶开,此事下不为例。”
叶开见傅红雪面色稍稍缓和了一些,忙指天发誓道,“下不为例。”
看到他这样子,谁还能再忍心责备?傅红雪气叶开是假,恨自己才是真,到了他面前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自从几年前点苍派老掌门夫妇二人惨死之后,骆少宾就从他们手里接下了偌大的点苍派。这点苍派屹立江湖百年,也算是名门世家,但到了骆少宾这一代的时候,点苍派已经不可挽回地走向了下坡路。
骆少宾这个人无论在武学,或者才智上都只能算是个庸才,又是在乱世中接下的掌门之位,原本就已经是风雨飘摇大厦将倾,结果还被向应天掳走险些做了魅影的爪下亡魂。几番大难不死之后,骆少宾总算是有了些掌门人的气派,但是想力挽狂澜,重振点苍派却已经是痴人说梦了。
经历了那么大多风大浪,大险大恶之后,骆少宾终于了悟,要想在这群雄并起的武林中光大点苍派,他只能休养生息,稳中求胜。所以这些年他看似没什么作为,但其实却把老掌门故去后一盘散沙的点苍派重新整合起来,摒除了从前的一些陈规陋习,立下了新规。外头的人不知道,还以为骆少宾是子承父业,轻松快活的很,只有了解他的人才知道自从他继位以来,几乎未曾睡过几场好觉,未曾过过几天舒心日子。
但最近这段时间点苍派的弟子却发现骆少宾每一天都入睡得很早,脾气也比从前大了许多,而且还有点阴晴不定,尤其是在追捕叶开这件事上倾注了他所有的精力。其实帮里有不少人都知道骆少宾与傅叶二人当年的一些恩怨,所以对于他现在的一些做法也很是疑惑。不过既然叶开杀人一事已是人尽皆知而且证据确凿,就当是他们掌门从前信错了人,如今迷途知返所以决意割袍断义吧。总之若能抢在别人前头拿下叶开,那对于点苍派而言,实在是有百益而无一害。
入夜的时候,骆少宾照例是睡得很早,弟子们知道掌门近日来肝火很旺,都不敢去招惹他,也都早早就各自回到房中休息。这倒是省了傅红雪与叶开许多事。他们两人的房间就在骆少宾隔壁,对隔壁的一举一动是了若指掌。听到那边渐渐没了声息,傅红雪便从后面的窗户翻进了骆少宾的房间。
他一进屋,就闻到了一股很浓重的香料的味道,一般人恐怕很难在如此浓烈的香味中入睡,但是看骆少宾的样子却睡得很沉,沉得好像就算天塌下来他也未必会醒来。
傅红雪想到这个,猛然掩住自己的口鼻,这一路他和叶开已经被人算计了太多回,实在是要事事小心时时提防才行。
骆少宾的房间里安静得出奇,很少有人会像他这样睡得如此无声无息。傅红雪悄声走到骆少宾的床边,他发现骆少宾入睡的时候,竟然连外衣都没有脱去,而更令傅红雪讶然的是,他在睡梦之中竟然还紧紧握着自己的佩剑,像是在梦里都在防备着什么一样。
这整间客栈里外都是点苍派的人,他身为掌门人,又有重重保护,到底在怕什么?
就在傅红雪疑惑之际,他突然间发现沉睡中的骆少宾嘴角忽然动了一下,他忙伸出手来要点住骆少宾的穴道,但很快傅红雪就发现了骆少宾的异样。
他的双目仍是紧紧闭合,但是面上的表情却极为痛苦,像是陷入了梦魇一样,傅红雪看到他的嘴里像是反复在念着什么,待他仔细一看,骆少宾的口中竟然一直在无声地念着:杀叶开,杀傅红雪,杀叶开,杀傅红雪……
这……
这种情形傅红雪从前见到过,他知道江湖之中有的门派精通这种蛊惑之术,可以通过邪术控制人的行为和思想,看骆少宾这如同中邪的模样,傅红雪差不多就可以肯定他是被人用邪术给控制住了。
难怪他会带着点苍派的弟子,口口声声说要杀叶开。
“傅红雪……”
叶开见傅红雪过去之后久久没有动静,在这里也等不下去了,跟着也翻窗跳了进来,一进房间,果然也被那阵香味给呛到,“咳……这是什么,好香……”
“别闻!快屏住呼吸!”
但就在傅红雪出声制止叶开的时候,床上的骆少宾忽而睁开了眼,傅红雪只觉眼前剑光一闪,他急退了一步,骆少宾已面露凶相,拔剑冲着傅红雪砍来。就在此时,叶开从窗台上的花盆里拔出一片叶子,两指一夹,朝着骆少宾身上的穴位打过去。
骆少宾为傅红雪分了神,一时之间没有留意叶开突然打来的这片叶子,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被打中了要穴,动弹不得。
“怎么回事,见面就动手。”
叶开蹲下身,将已然陷入昏迷的骆少宾扶起来,傅红雪返身把那香炉里的香料倒出一些用布包好,然后塞进衣服里,又对叶开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路上再说。”
就算傅红雪不说,叶开也已经被那香料的味道呛得快要喘不过来气了,真不知道骆少宾在发什么疯。
傅红雪看着叶开与骆少宾跃出窗户的背影,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香炉和倒在地上的佩剑。这点苍派的掌门人在自己房间里失踪的事,只怕明天又要在江湖上掀起轩然大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