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前夕》帛承

1、木城

　　十年前渠水市开发城区的时候，在三环路和四环路之间的地下，发现了一座环形的古城。

　　这座环形的古城，占满了两道环路之间的所有空间。掩埋于地下，千年不腐，它的发现可以说是惊动了整个世界。

　　十年后的今天，古城的全貌终于见了天日。古城内有两排十分高大的房屋，一排环绕三环外侧，一排紧贴四环内侧。

　　中间是一条用黑黄两色卵石铺成的路，黄色卵石铺成路的底色，黑色卵石则铺成了某种像妙曼树枝一样的图案。

　　这座古城比周围要低很多，为了观光，三环路和四环路之间架起了一道道玻璃桥。

　　站在桥上，从上往下看，这座古城颇为雄壮。不论是房子的威严，还是那卵石路上黑色图案的柔美，都让人叹为观止。

　　每个星期六，古城都会对外开放，但是总共只有一百张票，而且每张票的参观时间只有两个小时。到古城里实地走一圈，对很多人来说都是十分难得的经历。

　　不过，你要是见义勇为，救了自己土豪同学的妹妹，情况那就不一样了。

　　“楚修，出发了！”周六一大早，付流云开着自己那辆非常风骚的红色跑车，直奔楚修家楼下。

　　楚修和自己的弟弟楚辰十几分钟前就在楼下等着了。阳光照在楚修身上，楚修的影子落在楚辰身上，一明一暗形成了很大的反差。

　　楚修身高一米九几，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小麦色的带着阳光色泽的皮肤，眼睛里是属于少年的、充满活力的光彩。

　　那张脸没什么可说的，非要说的话，只能说完美了吧。

　　楚辰则截然不同，大概是很少见阳光的缘故，他的肤色是近乎病态的苍白。

　　身高一米七五有余一米八零不足，虽不算矮，但在楚修面前就像一个小孩子。

　　楚修和楚辰的落差远不止外表上的这些。比如：此时此刻，楚修正低头看着手机，脸上带着笑容，正在给什么人发消息。而楚辰只是站着，眼睛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愣愣地出神。

　　“小辰，走了。”楚修看到车，招呼楚辰一声，自己径直往前走去。楚辰回过神来，跟了上去。

　　“楚修，坐这里吧。”说话的是付流云的妹妹付希，楚修刚走到车边，她就把后面的车门打开了。

　　楚辰自觉地拉开前面的车门，坐到了副驾驶上了。

　　楚修冲付希笑了笑，不顾付流云怨妇样的眼神，坐到了付希身边。

　　也许是哥哥对妹妹总有一点莫名其妙的占有欲的原因，得知楚修成了付希男朋友之后，楚修在他心里的形象就大打折扣了。

　　但，这并不能造成什么实际影响，该谈恋爱的还是在谈恋爱。

　　“小辰竟然同意出门了，难得啊。”后座的人没法打扰，付流云只能和楚辰说话了。

　　楚辰这时右手手肘支着车窗底部，手扶着额角、四指合拢遮挡着眼睛上的阳光。颇有小孩子故作深沉的样子。

　　“楚辰。”楚辰好像并不喜欢这个称呼，连名带姓地强调了一遍。

　　付流云并不在乎，继续说到：“说起来也挺奇怪的，楚修这家伙很少提起你啊。”

　　“一个大男人把自己弟弟的事挂在嘴上才奇怪吧。难道你会把你妹妹的事挂在嘴上？”楚辰大概也是无聊了，和付流云搭起话来。

　　付流云这时猛地瞥了一眼后照镜里的楚修，“在我妹妹脱单之前是的。”

　　“……”楚辰低估了付流云，听到这回答，没做任何反应。

　　楚辰不说话，付流云自然也说不起来了，只能闭嘴开车了。

　　但没想到的是，付流云专心开车的时候竟然出了小小的意外。车在一处路口转弯的时候，突然遇到了一个横穿马路的女孩。

　　那女孩看上去应该是个大学生，和付希差不多大。她穿着一件红色风衣，追着前面一只黑猫，完全没有看到这辆向她行驶而来的车。

　　付流云猛地躲开，却差一点撞到路边的栏杆上，还好车子及时停稳了。

　　全车人都心有余悸地往那个女孩子看过去，那女孩却抱着猫若无其事地离开了。付流云也没有多想，调整好方向继续往前开。

　　古城入口在地下，一行人下了车，顺着往地下延伸的坡道向入口走去。坡道两边亮着古风灯笼，昏黄的光衬得整个坡道都柔和起来。

　　付希今天穿得十分普通，一件灰色的圆领蝙蝠衫，下身搭配一条黑色紧身七分裤，为了方便走路穿了一双白色平板鞋。

　　但却花了十分精致、丝毫不马虎的淡妆，齐肩的头发没有装饰，但看得出来是刚做的。原本就精致的五官，被衬得更加耐看。整个人看起来虽不惊艳，却又动人，像春天第一丝暖阳，看似普通实则醉人。

　　楚修也这个穿衣风格，简单而不马虎。黑色长裤，灰色平底鞋，纯白色的圆领体恤外罩一件黑色纯棉小夹克。很好的显示了自己手长腿长的优点。两个人站在一起，即使在这光线昏暗的地下，也是一道风景线。

　　沿着坡道走了一会儿，就到了坡道的尽头，那是一扇足有十米高的木质的大门。大门的另一边就是重见天日的古城。

　　大门在阳光下竟然有了金属般的光泽，时间对它并没有造成太严重的侵蚀。整座古城都像这样，奇迹般的被保存得很好。

　　一行人走进古城，像是走进了古代某个建在两山之间的城镇。抬头可以看到玻璃桥，略显虚幻，宛如浮在空中的巨大蝉翼。一切显得那么不真实。

　　路两边的建筑，有的房门紧闭，有的已经被打开。那一扇扇或合或开的门，最低矮的也有两个人那么高。整栋建筑的高大也就不用言明了，整个古城的宏伟也无需多言。

　　四人走在这里，并没有碰到其他来观光的人。虽然两边是喧闹的城市，空旷的古城里却十分寂静。两地方仿佛不在一个时空，城市的喧闹好像永远也传不到这里。

　　“这里还真是阴森到不行啊。”一开始还相当自在的付流云此时不停地往付希和楚修这边靠，脸色有些僵硬。

　　这座古城，实在太压抑了。那些高大的木房子，第一眼雄壮，第二眼就是沉重的压迫感。那些高大的、全开或半开的门，像会吸人的漩涡，路过门前的时候能真切地感觉到屋里飘出阵阵冷气。

　　不光是付流云，楚修和付希也有这种感觉。从刚刚开始，他们的手就不自觉地越握越紧。

　　付流云往两人靠过来的时候，意外地，楚修没有嫌弃，付希也没有毒舌。三人凑在一起往前走。
　　压迫感和魅力共存，所以这座古城让他们心生畏惧，却不能让他们回头。

　　多年后，楚修常常回想今天的这个场景，古城浸没在金色阳光中，周围一片寂静，压迫感伴随着醉人的壮丽一齐朝他们压过来。

　　他还常常假设，假设他们就在这里回头、没有继续走下去，那以后的事情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发生了？

　　他们是不是也能一直这么平静地待在这座神奇的城市里，一直平静地活下去？但是假设之所以存在，是因为假设的内容从不曾发生。现实还是那样，根本不在乎人类的假设，把所有假设中不被期望的事情，一件一件地搬到了人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