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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萧萧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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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杏花落渺云空,定定天涯,依依物华,斜照点处几人家?

      庭柳鸟惊雪潭沉,小斋吟吟,远山颦颦,他生缘会可同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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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陌画垂柳,孤燕斜飞,衔来落红又抛离。素云描乱峰,寒鸦游戏,点破涟漪亦伤情。
      深山之下,明湖之畔,淑景仙境。

      男子一袭白衣,一柄长剑,目光迷离。

      面前墓碑以璜石锻造,珠玮嵌修。依杨柳,临清泽,漠然孤立。上书:爱妻凌藤氏之墓。
      除此之外,别无它文。

      如是而已。
      他爱你,如是而已。
      你至死依然是他的妻。

      男子剑眉一蹙,俊秀面容上闪过一丝防戒之情。电光火石之间长剑出鞘,剑身洁白晶莹,剑尖,抵着另一人的咽喉。

      他又蹙了蹙眉,收回长剑。无奈一笑,俊逸的面庞另人窒息。“皇上好兴致。”

      那人长袍明黄,却不看他,目光一越,便凝固在墓碑之上。“十六年,旗木,你做了十六年的蠢事。”说着,脸上浮起一丝冷笑。帝王的高贵无二,在他身上已然化做了杀气。

      他不说话。
      不想,不愿,亦不敢。

      帝王冷笑道:“她嫁时你不在,她死时,你亦不在。卡卡西,就算你十六年年年见她一面,她可会安心?”帝王冷冷瞥他一眼,既而又道:“她不会,绝不。”
      暮春湖岸寒气四溢,青山深处弥漫着帝王断然的声音,如冰如雪,无情无义——
      “她至死都不会原谅你。”

      男子不顾帝王言语,毅然转身离去。留下一句话,刺中人心。帝王闭目,苦涩,无奈,绝望。
      他说——“那又如何,宇智波,她至死都不爱你。”

      玉做琼枝烟染柳,千里飞花落无情。清风抚影,阵阵桃花浪冷。少年冷眼看着庭阶下宫婢折钗斗草,欢声笑语好不热闹。他衣着单薄,独披了件百翎扬羽长袍。目光游离,似是眼前一干少女与他隔离两界。

      暮春依旧寒,看来去年的雪,太过顽固。

      “殿下。”身后传来宫女清脆甜美的声音,他头也不回,便任一件披风覆上。“可别着了凉,回头婢子又该受罚了。”

      “迁茵,”少年声音如铃铎微震,迎风摇曳,“父王……去了母后那么?”

      “回殿下,圣上去穆山了。”穆山,即为皇后陵墓所在。处京城郊外,偏离尘世,整整一座山,除了当今圣上无人可近。十六年前皇后凌藤产子而薨,帝大恸,辍朝十余日,举国服丧三年。三年后立皇后所出宇智波佐助为太子,封锦文王。

      樱花散幽香,飞落少年肩头,更衬得少年如玉,明哞如星。少年扬眉,侧首道:“传旨,本王要见旗木将军。”

      迁茵一惊,连忙下跪,颤声道:“还请殿下恕罪,圣上禁令,殿下不得与将军相见。”

      少年双眼微眯,扬首,一派高傲之气。他慢提两步行至迁茵面前。止步。

      “殿、殿下……”

      少年以右手中指抬起迁茵下巴,柔语轻声道:“想死?……”

      一时间风舞樱花,纷纷扬扬落了长廊一地。庭中众宫女笑声频频传来,又因风起而断断续续。迁茵将头低垂一分,细声道:“奴婢领旨。”

      由安阳殿正门行至□□走了一盏茶的时间,卡卡西听着身旁五步一声的“将军安”及宫女下跪的声音,依旧面无表情。
      十六年来,他从未见过他。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卡卡西看着樱花如舞,不由得想起了那张精美绝伦的面容。
      那张脸,深深埋在他心底。一刻不忘。

      他依稀记得同样是暮春时节,皇后差人宣他进宫。他站在□□的门旁,看着秋千架上那个闭目休憩的女子,丹唇微启,长睫优雅,纤纤素手轻轻握着一柄纨扇。依皇后吩咐,身旁的侍女统统谴去,只留下他,和她。

      他想伸出手去,哪怕是触碰她的指尖也好。可是他的手,硬是被清醒的头脑抑制了。
      自古以来,君臣之道,不可违背。

      那女子突然醒了,看见他,泪就那样一簇得落了下来。她的伤心,烙印在他心里。她是他最爱的人,亦是皇上最爱的人。他如何割舍,如何自处,如何面对?

      他正欲离开。女子却突然跑了过来,完全不顾发髻散乱钗环掉落。她从他身后紧紧抱住他,一声一声接不上气:“卡卡西……卡卡西……”

      他心头剧痛,心里翻江倒海想要伸手抱住她,告诉她他不会走,不想走,他要陪她一生一世。
      就想……当初承诺的一样。
      可是心里一狠,自己也不知那句话如何说出来的。“娘娘,请自重。倘若别无它事,微臣告退。“
      他明显感觉到那双手突然僵硬,颤抖,再是死死地抓着他。

      “为什么那个时候你不来?他一纸皇喻,让你去行军打仗你就去了!你说过你会娶我,为什么会是他不是你!是他不是你啊!……”
      他再也抑制不住,反过身去抱住她即将摇落的身子。“娩娩……”
      她在他怀里抽噎,哽咽,然后放声哭泣。

      长廊上不时飘进几瓣樱花,冷漠妖娆地好似在嘲笑他。他曾经答应她要陪她一生一世,闲泛明湖,歌吟画楼,观杏花烟雨,看鹭飞鱼跃。
      然而他做不到,在她嫁入皇室的时候,他受皇命征战西北。

      再回首已百年身。

      记忆如刺,扎得他满身创痍。再不想了。
      带路的宫女停步,面前的少年背对着他,他当即下跪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佐助这才转过身来,冷冷一笑,遂道:“将军何需多礼,平身。”

      卡卡西起身时,抬眼便见到佐助那双眸子,再见他通身银白,高贵不可言语。这个少年,犹如天人般,睥睨尘世。佐助看着他,忽然笑了笑,伸手请道:“这里冷,将军请殿里坐。”

      露华清风,金碧楼台,满庭花雨,已将这一切描绘得不再真实。
      殿内御炉烟袅,彩幔四垂,一派静谧。佐助一挥手,宫人尽数退去。

      佐助那刚才还璀璨生辉的明眸,此时突然冷若冰霜,甚有利刃锋芒。
      “我们好久不见。”

      卡卡西一笑:“我们从未见过。殿下。”

      “早闻将军门族清华,又乃麟凤龟龙,今日一见,果然丰神俊朗,凡人不能匹敌。”
      卡卡西并未接话。

      “我该称呼您什么?”佐助一挑眉,冷酷无常。卡卡西顿时心惊,原来他都知道!

      他竟然知道。

      其实当今圣上,也知道。
      她从来就没有瞒他。

      然而皇上爱她深切,不顾一切立佐助为太子。
      卡卡西依稀记得那日皇上的面容上,扯出的微笑。他说,无论如何,只要是她的孩子便好。
      他违背君臣之礼,私通帝后,罪乃当诛。

      “是将军?还是……”佐助替他回答道,“父亲?”

      卡卡西看着他,张口,却不知要说什么。兴许,让佐助说会更好。他既然都知道了,自然也有要说的话。

      “母后留下书信,告诉我,这个锦囊,待我十六岁时拆开。”俎助手里掉着一个锦囊,在明窗阳光之下,锦囊上的金丝银线熠熠生辉。“她告诉我,我的亲生父亲,不是我父皇。”

      卡卡西依旧不说话。

      “您知道为什么是十六岁么?”佐助突然笑了一笑。卡卡西声音异常疲惫,望着他,缓缓道:“臣不知。”

      “哼……”
      佐助的轻笑悦耳无比,在殿内四蹿,再渐次消散。
      “因为本朝有规,凡皇太子年满十六者,而帝王驾崩,可即位亲政。”

      凡太子未年满十六者,即位由首辅四臣辅佐并太后垂帘听政。

      “将军,”佐助继续说着,“父皇今日去穆山之前,本王为表孝意,让父皇拿着本王命人缝制的披帛,献于母后坟前。”

      “想必此时父皇他……”

      未待佐助说完,卡卡西说了一句话,让佐助再不开口。——

      “我负了她。”

      殿内檀香焚尽,灰飞烟灭,少年绝世俊朗的面容上,落下一滴晶莹的泪,同着锦囊上的丝线,熠熠生辉。
      这最后一个春季,实在冷得不寻常。
      深深宫院内,荼蘼开到春色尽,满地狼籍,落红归寂。

      永泰历二十三年春,帝宇智波司空崩,太子锦文王宇智波佐助即位亲政,赐死将军旗木,葬之穆山明湖。

      深山之中,明湖之畔,少年一袭长袍直直跪立。
      “母亲……”这第一声,便成泣。
      “您说您最恨父皇,我便下毒杀了他。您说您最爱他,我便杀了他。”
      “好让您一个人在这里,永远都不会寂寞。”

      少年笑了笑,起身离去。
      伴着清晨啼鸟,鸾咽姹喝,舍一湖波翠烟白,忘一片花底离愁,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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