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林》莫路LU

5、第 5 章

　　过完元宵节，这个年也就算结束了。到了三月份，春风就变暖了，树枝也开始逐渐冒出了嫩绿的细芽。苏林被苏建业安排去了南京市立第一中学读书，唐云深与他同校，比他大两个年级。至于苏启晨，他中学毕业后就不再念书了，苏建业说他不是这块料，强逼着也没有用，索性不去管他了。
　　上学的第一天是苏建业带苏林去的，学校的外边儿是一条长长的静谧马路，两边是高耸的梧桐树，沐浴在晨曦中悄悄的成长着。
　　苏建业嘱咐二牛将车子靠边停好，他则与苏林一同下车走路去学校，小路上的学生很多，三三两两的结伴而行，有说有笑。苏建业抬手摸了摸苏林的头发道：“林儿，父亲知道，一直以来我都没尽责当一个好父亲，我平日公务繁忙，对你疏于照看。但父亲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你好读书，又聪明，不像你哥，你哥啊，是被翟彤惯坏了的，所以他不乐意再去读书，父亲也并未勉强，以后他遇见自己喜欢的行当便也由着他去了。”苏建业停住脚步，认真的对苏林道：“但你不同，林儿，你是父亲的希望，是苏家的希望。父亲希望你能出人头地，做一个对国家有用的人，学好知识，以后可以去搞科研，让祖国变得强大，不让倭寇敢放肆随意践踏我们。你明白吗？”
　　点了点头，苏林道：“父亲，我会努力读书的，学好技术去兴国，成为父亲的骄傲！”
　　苏建业闻言笑了，他拍了拍苏林的肩膀，眼眶微微湿润，继续道：“林儿也长高了，变成16岁的大孩子了。”
　　“父亲……”苏林眼眶微红道。
　　“好了好了，快去，去教室上课吧！我也要去交通部上班了”苏建业道。苏林就这样望着父亲渐渐远去的背影出了神，心下升起一丝酸涩……
　　中午的时候唐云深来找苏林，他一身学生装，很是硬朗帅气。同行的还有唐云深的好友白杨和杜新洲，他们素日交好，今日便相约一同去吃中午饭。
　　选择的馆子是离学校只有一条街的饭庄，装修虽然简单倒也干净清雅，他们四人找了个人少的角落坐下，苏林挨着唐云深，对面则是杜新洲和白杨。苏林第一次和生人坐着吃饭，难免拘谨，一路上到入座，也没说几句话。唐云深倒是兴致很高的样子，拿着菜谱给苏林介绍着这家馆子的名菜，什么荷塘小炒，木耳山药之类的。
　　杜新洲和白杨二人对视了一下，杜新洲轻咳道：“喂，唐云深，你好歹也问问我们两个吃什么好吧！你都点了六个菜了，没一道是我爱吃的。”
　　白杨也附议道：“是啊云深，我们好歹也是个人呐！”
　　苏林的脸上立刻泛起红晕来，他连忙道：“云深哥哥，我吃不了这么多的！”
　　唐云深看了苏林一眼，揉了揉他头顶的碎发，笑道：“行行，今天就先点这些吧！你们两个爱吃的菜，林儿不喜欢吃，今天先这样。”
　　“霸道！”
　　“无情！”
　　这顿饭吃的很快，他们聊了许多时事问题，苏林只是听着，偶尔唐云深问他的意见，他也只是点头说对，没发表什么自我观点。
　　下午的课，苏林有些没心思听。一是他读的书多，先生讲的这篇文章，他早已读过，且字义祥熟；二是他突然有些意识到，唐云深的世界他似乎离得好远，唐云深有朋友，但他却没有，唐云深知晓的新闻要事，他也仅限于听过而已。这是苏林第一次，觉得给唐云深丢了脸，觉得自卑，不配给那么优秀的唐云深当朋友。
　　一旦有了这个想法之后，每次唐云深来找他，他都显得兴致缺缺，大多时候都是低着头，仿佛自己身处在另一个空间外。而唐云深不明所以，被苏林的这种态度弄得摸不着头脑，心绪不宁，有次上课被老师点名提问，竟不知老师问题的内容。
　　课间休息的时候，唐云深趴在桌子上，呆呆的望着窗外，白杨瞧见了，看了看唐云深道：“你最近是怎么了？溜号次数太多了吧！以前先生提问你，你的回答那都是堪称典范啊！今儿竟然呆呆的杵在这儿！你是着魔了还是中邪了？”
　　“一边儿去，别逗弄我”唐云深不耐烦道。
　　白杨想了想，突然大声哦了声，道：“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失恋了？”然后一脸八卦的神态凑近他，突然又摇了摇头，继续道：“不对，不能是失恋，你唐大少爷不近美色那是远近驰名啊！过去的那些个女同学给你写情书，你看都不看，理都不理。你说说，那里边不乏长的漂亮的，家世好的也不缺，对对，还有一个是女子中学出了名的才女啊！你连瞧都不正眼瞧一下人家。我和杜新洲始终把你列为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范畴，哎，太难了，我分析不出来啊！”
　　唐云深瞪了他一眼，道：“滚滚滚，谁也没用你分析，哪凉快哪呆着去！”
　　“哎哎，云深，你快去看看苏林吧！他们班同学欺负他呢！”杜新洲气喘吁吁的跑过来道。
　　闻言，唐云深一个激灵从座位上蹦起来，紧张的揪住杜新洲的衣领大声道：“林儿怎么了？谁欺负他？”
　　“你别这么激动啊！先放开我”杜新洲咽了下口水，道：“就是他们班有几个人，听着是说苏林父亲是卖国贼之类的，哎呦，你别跑那么快啊，等一会我们啊！”
　　唐云深跑到苏林教室的时候，苏林正被几个男生围着，他应该是害怕极了，但口中却始终坚定反驳着：“你们胡说，我父亲不是卖国贼！”
　　“就是卖国贼，九一八事变才过去多久，堂堂沈阳警备司令苏建业就举家逃跑，我爹说了，苏建业的老婆是中南战区军首长的外甥女儿，内部消息怎么能有假？我看，苏建业指不定是给了日本人什么好处了，要不当年沈阳那么乱，他们一家怎么还能丰衣足食，过的那么嚣张”其中一个男生道。
　　“对对，没错”其他人也跟着附和着。
　　唐云深站在门口，看着苏林焦急无助的眼神很是心疼，他手握成拳，狠狠的砸在那个挑事儿的男孩脸上，那男孩没反应过来，当即被砸倒在地，学生们见状纷纷一拥而上，一时间场面混乱至极。
　　下意识的，唐云深将苏林护在身后，他看着周围的学生道：“没有人可以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污蔑自己的同学，苏林的父亲如今既已调入南京任职，说明上头自有安排，若其父真是卖国贼，上头能饶过他？委员长还能任他身处要职不问责？再有，苏林是我弟弟，欺负他就是欺负我，他老实我不老实，他脾气好我脾气不好。如果以后谁想试试，那尽管来找我唐云深！”
　　说罢，他拉起苏林的手腕，就将他带离了教室。
　　直到走到马路的尽头，唐云深才叹了口气，拉过苏林在石板凳上坐下，他默默的看了会苏林，终是抵不住那一阵心疼，将他紧紧的抱在怀里。而苏林下意识的张大了眼睛，周遭安静的仿佛只有水流的潺动声和彼此的心跳声。
　　上一次这样拥抱是在什么时候？那会儿应该还是小时候吧！苏林有种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发酵着，他在唐云深的怀抱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和满足感，甚至，有一种不一样的思绪在变化，那种情绪可以用幸福感去定义吗？唐云深慢慢的放开苏林，朝着他温柔的笑道：“林儿，哥知道你现在心里不好受，但旁人说旁人的，你根本就无需理会，苏叔叔为人如何，你是他儿子，你再清楚不过。你明白吗？”
　　苏林点了点头，看向他的眼睛时，脸不自觉的又红了。唐云深摇摇头道：“林儿在想什么呢？为什么脸红？跟哥说，快，跟哥说！”
　　见苏林不语，唐云深也没在追问，他想了想道：“林儿，哥最近有做错什么惹你不高兴吗？”
　　苏林有些摸不着头脑，呆呆的说：“没有啊！”
　　“那为什么对我爱搭不理的？”
　　“我，我没有，我只是”苏林咬了咬唇，小声道：“我觉得自己很没用，不配给你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