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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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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饭这件事对程璧云来说是种极大的乐趣。她热衷于按着菜谱把各种菜都做一遍,像是点亮游戏里的图鉴。对生活的热爱和本身就是艺术出身的她还喜欢把食物摆得漂亮,手机咔擦一照就天天传给何珮,跟她报告自己又做了什么,把何珮馋得口水直流。
新鲜的生活总让人心情愉快,飘飘然沉浸其中。
直到她有次睡到中午迷迷糊糊起来做饭,用切片器的时候削掉了右手大拇指的半片指甲。
那一瞬间其实不疼,程璧云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地面上落了一大滴血,再看自己的指甲就白了脸色,随后疼痛与惊慌才紧随其后。她连忙带了手机和钥匙就出了门,慌不择路地就近去了家药店,老板看到吓了一跳,给她开了包创可贴,帮她贴上就了事。程璧云心里也稍微安定点,能够有精力告诉何珮这件事,还苦中作乐地给她拍了自己手指的照片,把何珮吓了一跳,要她一定去学校医务室包扎。
程璧云还大大咧咧地觉得没事,回了家做了饭,心里膈应地吃着这顿让她光荣负伤的饭,手指的血却没有干涸,疼痛也越来越重,这才又慌了起来,赶忙去医务室找护士看。
“创口贴拆了。”护士了解情况后就下了命令。
程璧云抖了一下,不敢动伤口,问:“一定要拆啊?”
护士斜了她一眼:“你就不该包,这么大的伤口早该来包扎了。”
于是程璧云就照做,心尖发抖地去撕创口贴,刚松开血就又在地板上落了一大滴。
护士皱了眉,领她去另一个房间包扎,对她说:“我先给你洗洗,消毒,有点疼,自己忍着。”
“嗯。”程璧云握好自己的胳膊,惴惴不安,满脑子想的都是不知道指甲还能不能长回来,缺了太丑了,药水一浇上去她的泪腺就被刺激出了液体,她却全咬着自己的口腔内的软肉,不让它们掉出来。
护士看清了又去玻璃柜里拿止血海绵,包扎的动作一气呵成,然后放了她去交钱,嘱咐她后天来换药。
多么简单的事,程璧云却如同整个世界都在刮风下雨。
她从医务室走出来,灿烂的阳光从树叶间漏下,花坛里姹紫嫣红,操场上上体育课的学生欢声笑语,骑着自行车上学的偶有铃响,打着太阳伞的女生们并肩笑语。
而她多么孤独。
她多想此刻有人能来陪陪她,抱着她的肩,握着手腕看看她的伤口,说些关怀体贴的话,让她哭一会儿。
然而是没有的。
她快走回自己出租屋的时候才收拾好自己这懦弱的情绪,告诉何珮她包扎了,给她拍照,笑说自己这下残了,打不了电脑游戏了,只能玩玩手游。何珮关心的话语在屏幕上接踵而至,她却全然没有获得些许安慰,只有透过屏幕的无穷无尽的无力与苍白。
何珮不在她身边。
她第二天就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笑嘻嘻的,身残志坚地要打游戏,操控着人物角色像个僵尸一样走了几步就放弃了,连用手柄曲线救国都办不到,干脆看起书来。饭还是照做的,只是大部分都是煮泡面。洗澡的时候比较麻烦,手指不能沾水,就只能举高右手让左手成为主将,她还跟何珮开玩笑说自己这左手用多了搞不好右脑就发达了。
已经没什么怨言了。
本来就是人生病的时候比较脆弱。
换了几次药去就拆了绷带,止血海绵被清理掉了大部分,还有一些得附在伤口上保护,颜色是深褐色的血色,海绵坑坑洼洼的形状让手指可怖极了。程璧云看得有趣,拍下来给何珮和自己其他几个朋友看,笑说自己变丧尸了,收获了无数惊讶和关心,她却都觉得不痛不痒,因为伤口已经不疼了,说再多也没什么感觉,倒是之前的疼痛与天崩地裂让她深感遥远与陌生。
人类的恢复力可真的惊人,她也远没她以为的那般脆弱。
只是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得提醒自己别在那么迷迷糊糊了。
她和何珮还是那么聊着。
程璧云大四基本就没课了,整天在她自己的出租屋里过活。探索菜式、打游戏、看书、看电影,偶尔搞搞正事,接点设计单子赚外快给大佬何珮还钱,碰到了新上映的想看的电影就和本市的好朋友一起坐个两个多小时的公交去市中心看看,吃顿饭。
什么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除了她面对何珮时的那些“计较”。
她很热衷于给她讲自己接的单子做的那些设计,说自己的想法,一些暗喻或是玄妙,问她觉得自己的哪个方案更好,想不出来的时候也喜欢向她讨些建议,一来二去也能聊出许多点子。
她却知道何珮对这些都不大感兴趣的,只是在陪她。
不满累累积积——多半还是自己的控制欲作祟,想要攫取她的注意力,可她无法消除这些“计较”。想要她更关注自己一些,想要她对自己的作品赞扬,想要她对自己主动一些,想要……总是有那么多的“想要”,无法满足。
终于在一次她向何珮讲述自己的设计的时候,她那些被她刻意掩埋的炸药爆发了。
程璧云又删了她。
何珮不够关注她。何珮只是在奉陪她。何珮不理解她的用心。何珮——
她还欠着何珮钱。
程璧云忽然意识到这一点,觉得自己的行为无理取闹极了。何珮对她已经够好了,她还在不满什么呢,她还能不满什么呢?她到底还想要些什么?
这次很短暂,过了不过两个小时程璧云就加回了她。
何珮却意外的不与以往一样——那样平静而接纳,显得生气极了:
“以后别再问我爱不爱你了,我到现在都还没跟你决裂就真他妈的是爱死你了!我去洗澡!”
程璧云眼眶又有些热,嘴却开始笑。
在这一刻莫大的安心笼罩住了她,让她管窥一豹般地了解了何珮的内心。
她想不过就是这样。她想要看到一个生动而真实的何珮,有感情,会生气,不是那些永远冷静理智平静接纳的、像是哄她一样的假人。
她只是想要些真实的东西。
比如现在这样。
“宝贝儿我就是有点大姨妈,我也是爱你的。”
玩笑不是玩笑,是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