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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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了我一辈子，我宠了你一辈子，好多人羡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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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老三周维县退学了，老二一次一次的问周维县：“老三，你确定吗？咱家现在供得起你，用不着你去干活儿。”
周维县笑着摇头：“二哥，我就不是那块子料，现在认得字写得了文章，不错了。”
周维县从此加入农民大军，面朝黄土背对蓝天。
那一年，周维县刚好十八岁。
十八岁，其实还是个孩子。但生活不会因为你的年龄而高抬贵手。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的是，周维县两年后，就自己和山沟里的姑娘王红英私定了终生。
那是一个寒冬，南方的冬天不至于寒风呼啸，却冻人得紧。
周维县就是在那样一个冻死人的冬天，大摇大摆的牵着脸上冻出一团紫红的姑娘走到周维城面前。
“哥，我要和红英结婚了。”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让人听不出喜乐。
好像他只是在说：哥，我吃过饭了。
旁边的女人羞红了脸，垂着头局促地摆弄着一双老茧丛生的手。
周维城愣了好久，才木木的点了头。
王红英自此在周维县的房间住了下来，周维县避嫌，在灶房打地铺。
几个兄弟背着王红英，一个接一个找到周维县问怎么回事儿。他们家一大家子都是男人，接个女人回来住实在是不合规矩。
周维县停下手中的活儿，没看几个哥哥：“红英有我的娃了，我娶她。”
末了又加了句“尽快。”
这场婚礼确实进行得很快，快到周维城几个都没有机会去打听打听王红英是谁家的姑娘，人品怎么样，对方父母是不是同意，周维县一个人就把日子给定好还请了客。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一家子人白日夜里的忙，终于把婚礼要准备得东西给收拾好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新娘新郎一人一身红布衣裳，旁的，能凑上就凑，凑不上就算了。
老大周维秀听说这事儿，急急忙忙和丈夫赶来，拉着周维县又问了许久。
而周维县，来来回回就那么一句话“红英有我的娃了，我娶她。”
成亲日子将近，王红英的母亲终于赶来，众人这才知道她来自不近的一个村子，那村子在山沟，是贫乡里的贫乡，见周家一家子都是大男人劳动力，觉得非常满意。
众人也才知道，王红英的父亲早年就去世了，一个女人拉扯了一大家子，比周老爷子还不容易。
周老爷子这两年身体也越来越不好，和亲家母聊了几句，出来告诉周维城几个，“这亲事我没意见。”
谁也不知道周老爷子和王红英的母亲说了什么。
婚礼很简单，才参加婚礼的人难免对这突如其来的婚礼有些说辞。但婚礼的主角并没有被影响。
周维县干瘦的脸上满满都是喜悦，旁边的王红英脸上难得打了腮红，又害羞，整个人更是红彤彤的。
婚礼当晚，周维县趴在王红英肚子上，轻声说：“红英，我周维县自认不是个有本事的。比脑力，二哥他们不知道甩我几作座大山；比体力，”他摆弄了摆弄自己精干的胳膊，笑道：“也就这么样了。但我肯定把你养得胖胖的，把咱们的娃养得胖胖的。你跟了我，我就对你好一辈子。”
因为有孩子，两个人当晚什么都没有做，抱在一起，互相汲取对方的体温，岁月静好。
周维县确实守了洞房红烛中对王红英的承诺，婚后基本没让王红英干什么重活儿。
王红英脸上渐渐长了肉，人也红润起来，白白胖胖的，肚子也日渐大了起来。
老幺见不过家里的嫂子跟个夫人似的，十指不沾阳春水，不止一次明里暗里提点周维县。
确实，农家的媳妇儿，哪怕是显怀了都还是要干活儿的，上山的都有，王红英这日子确实过得太舒坦了。
更何况周家一大家子，其实是想有个女人持家的。这好不容易来了个女人，却当起了贵妇人，气人得很。
周老爷子倒是没有说半句王红英的不是。
几次后，周维县也知道了王红英在家里受的委屈，夜里，他将终于有了肉的妻子抱在怀里，安慰道：“红英，你别怪老幺，他年纪小，啥事儿都摆在口上。”
王红英其实心里也有些气的，但她知道，自己就是个外来的人，若是离间了自己丈夫和兄弟之间的情谊，绝对没有她的好果子吃。
更何况，自己老家的苦日子，她是真的过惯了。周家对她来说就是天堂。
白日里，王红英慢慢凑到屋里干些小活儿，能不开口就不开口，整个人看起来很闷。
娃娃落地时，周老爷子把周维县叫到屋里，老人的病态已经显到脸上。
“老三，等你媳妇儿出了月子，就撺掇撺掇，搬出去吧。”
周维县点头应了，老屋终究是要留给小儿子的，几个兄弟都知道。
孩子半个月时，周维县的新房子终于建好了，搬家当年王红英难得的很健谈，脸上的笑容挡都挡不住。
怀里的儿子也咯咯的叫，好不怜人。
周老爷子作为长辈过来走了一趟，便回了屋。
事后周维县回了趟老屋，跪在周老爷子床边，“爸，你放心，不管我住到哪里我都给你养老。”
周老爷子长叹了一口气，终于正眼看着自己这个向来有些愚钝又干瘦的三儿子，说：“老三，你晓得我为啥同意你娶王红英吗？未婚先孕还提前把女方带到屋里，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可是要遭相亲戳脊梁骨的。我周家虽然谈不上啥大家族，好歹你们一个二个都是读过书的，在古代那就叫知识分子。”
周维县不语，垂着头。
周老爷又是一叹，才喃喃道：“罢了罢了，那王红英我看不是个简单的，但你又是个脑子不转弯的，有这么个人，对你也是好的。”
周维县终于“嗯”了一声。
他自己娶回来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习性？
在只有自家人的房子里，虽然房子简陋了些，但好歹是自己的家，没有约束。王红英也日渐露了本性，为人泼辣，把东西也厉害，眼底更是容不得沙子。更何况头胎就生了个儿子，在农村来说这就是资本，本钱，走到哪里都是自豪的。
周维县第二个娃是个女儿，女儿出生不久，老爷子去了。
周老爷子走之前只叫了周维城和周维县到床前，就看着两人什么也不说，叹了一口又一口的气。
放不下啊。
老爷子走了，周维县回老屋的次数越渐少了去。
□□来临时，儿子已经十来岁了，不过山高路远，受到的波及并不大。不像现今电视里演的那样，屋子养个鸡鸭种个地都要挨批斗，更何况一群泥腿子，知道什么叫什么什么是艰苦，不该糟蹋的彼此都有默契。
可王红英愁了，儿子已经大了，学堂上不了，认识的那几个字还是周维县教的。但周维县也是个半吊子，可不比周家另外几个。
王红英落了心思，想找周家兄弟帮忙。
周维县知道后，将王红英拉在床边，慢慢磨蹭着女人微微发胖的手，叮嘱道：“红英，二哥家三个儿子，四弟每天跑外面，老幺跟我半斤八两，别给自己添堵了。”
当晚，泼辣的女人十几年来头一次明白，自己依旧没有躲开贫穷，依旧被命运的枷锁牢牢箍着。
不仅如此，自己的儿子女儿将来依旧如此，这就是命。
周维县也被妻子的仗势吓着了，颤颤抖抖伸出手拭去妻子眼角的泪，“红英，你哭啥啊。不管咋样，我肯定都是会好好对你的，哪怕咱儿子以后不给咱养老，养你我还是有能力的。”
事后，王红英恢复了往日的泼辣，一直到儿子长成大人，娶了媳妇儿，到女儿也嫁了人。
媳妇儿也是个山沟出来的，原本她还抱着同病相怜的心思想觉得自己和媳妇儿肯定不同于别家，能相处得好。
可能是媳妇儿和婆婆天生磁场就不对吧，王红英三天两头就和儿媳妇儿吵得不可开交。
周维县找儿子商量，毅然决然分了家。
这些年大家的日子都好了，周维县的家也扩建了一些，所以就算是分了家也不过是一家住在左边，另一家再多打一个灶，住在右边而已。
低头不见抬头见。
周维县也不劝王红英，默默地种地，卖菜。
他没有旁的本事，不像有的人，□□一过，便卯足了劲儿出去打拼。好几家人都能修得起红砖房了。
但周维县十年如一日，对王红英是当真的好。
村里从没有人听到过两人吵架。
一直到儿子也建了新房搬出了老家，孙子也上了学。
可能是基因不好，两个孙子都不是学习的料，大孙子早早出生了社会，成了亲。
老屋也拆了，周维县和王红英搬到了新房，依旧和儿子媳妇儿左一半右一半。
媳妇儿婆婆两人吵了大半辈子，依旧在吵。
那一天，周维县去城里卖菜，王红英又因一件鸡毛蒜皮的事儿和媳妇儿吵了起来，吵完进屋锁了门生闷气。
一脚踢在实木凳子上，一连串的物件砸过来，王红英的腿，毁了。
从此再也离不得拐杖，再也走不远，连下个城都成了奢侈，偏偏还晕车。
夜里，苍老的女人窝在被窝里哭，周维县将手搁在女人背上，轻轻拍着。
“哭啥。你跟了我一辈子，我宠了你一辈子，好多人羡慕呢。咱俩把日子过好就是了，别去想那些个糟心事儿。”
第二日，周维县下城买了几斤王红英爱吃的饼干，称了怪味豆子。王红英身子不好，又有高血压，但牙还算利索。
回来时，王红英正把着拐杖坐在门前，阳光打在遍布褶皱的脸上，格外耀眼。
周维县混浊的眼闪过一道亮光，加快了脚步。
——巴山夜雨篇④完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4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