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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阿奇 ...


  •   黄大姐懵着,黄大婶喜道:“真的?”忙拍了拍黄大姐:“大妞妞,你留屋里,娘先出去瞧瞧去。”

      只见门口停了两辆青棚齐头马车,胡媒婆穿着紫红色的夹袄,衣脚绣着并蒂莲。杜嬷嬷身上穿着一件猩红色喜上枝头织锦缎褙子。

      两人都刚下了车,见黄大婶站在门口,不及吩咐身后的大汉,都齐齐对她行了礼,胡媒婆道:“见过大婶子,南山周侍郎家遣了我们来替他家四郎向你家大姐儿求亲呢。这位是他们家夫人身边得力的杜嬷嬷。”

      这一句话让围观的村民全都哄闹起来。众人不知道侍郎的官有多大,只知道是个很大的官儿。这下子,黄家那个野丫头要做官家的媳妇儿了吗?又有那有过几分见识的,或者家里有人在冀州或者京里大户人家做事的,话里免不了酸溜溜低声议论:“可是鸡窝里出了只金凤凰,只怕是给人做妾的吧?”

      黄大婶半晌才回过神来,挥了挥手:“进屋说,进屋说。”

      一时胡媒婆和杜嬷嬷指挥着四个壮汉将纳彩用的礼品一一抬了进来。四个壮汉俱着青衣,绑玄色腰带。所有礼品均以红绸捆扎。整整齐齐排满了黄家小小的前院。

      十二瓶清酒来降福,十二瓶白酒喻欢庆,两升粳米以养食,两升稷米以粢盛,活鲤鱼一对鱼跃龙门,五色丝两捆得长生,细银合欢铃一对夫妻和谐,九子墨一双多子多孙,一对活羊吉祥久,喜鹊一双孝父母,吉钱两千两百二十二枚,最后是喻婚姻坚贞和谐必不可少的一对雁鹅。

      黄大姐在屋里听到外面人声鼎沸,一两句羡慕嫉妒的话溜进耳朵“还有活羊呢!”“吉钱怎么那么多啊,怕不有上万枚吧?”

      黄大姐实在忍不住,偷偷地把窗户纸挖了一个洞,从里面朝外看去。

      安氏看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心里直发酸。这小姑子样样提不起,连去相亲别人都只瞧得中自己瞧不中她,怎么就天上掉下个大馅饼砸中了她呢?也不知道这小姑子什么时候跟那个周公子勾搭上的?难怪见天就想着往外跑。

      黄大婶今日早上刚为了黄大姐的婚事跟儿子媳妇闹过一场,心里正憋着气,见周家这样大张旗鼓地,觉得有了脸面。

      可又想,这样是赶着鸭子上架,本来自己挑剔的名声就在外了,要是这样的人家来求亲,自己还不答应,黄大姐要么在家里呆一辈子,要么只能远远地嫁了去。

      胡媒婆见黄大婶的脸色不像是欢天喜地的样子,忙赔罪道:“黄大婶,范家的事咱以后再说,今日我来,是替周家提亲的。说来话长,这可是菩萨牵的红线!”

      杜嬷嬷却一副胸有成竹地笑道:“这事儿上次夫人跟大婶儿说过,不知道大婶儿跟黄老伯商量得如何了?你们也别担心别的,我们家四爷从小就是读书种子,小小年纪已经是秀才,日后免不了是个官身。不怕你们笑话,老爷夫人都最疼这个小儿子,便是他开口想要天上的星星,我们老爷夫人也要打发了人去给他搭梯子。如今他自己瞧中了你们家大姐儿,你们又是清清白白的人家,这不,见你们没回话,就怕许了别人家,急急地请了大媒来提亲。”

      黄大婶皱着眉头:“请两位坐坐吧,我跟她爹再商议一下。”

      说完就回了屋,见黄大姐怔怔地坐在屋里,叹了一口气:“大妞妞,这事儿,你说应还是不应?”
      黄大婶和黄老爹送走了胡媒婆和杜嬷嬷,忙欢天喜地地把儿子媳妇,连五岁的小孙子都全部叫到了一起。

      除了黄大姐和章氏呆在自己的屋里外,一家人都挤在堂屋里。

      黄大婶在这种家族作出重大决定的时候,总是把发言权交给黄老爹的。

      黄老爹看到人全齐了,端了端膀子,清了清嗓子,这才宣布道:“今儿胡媒婆来了,替南山周侍郎家向咱们家求亲,我跟你娘商量了,答应了。叫你们来是有事要嘱咐你们。”

      听到事情定下来,安氏心里跟打翻了醋坛子似的。转念又想,小姑子嫁入这大富大贵的人家,还能不认自己亲亲的哥嫂,将来必定能沾着不少的光,这样一想,也高兴起来,巴结道:“娘说的果然没错,咱们家大姐儿就是有大福气的人,跟周家比,范家算个什么。”

      黄大婶见着她气就不打一处来,呵斥道:“你爹说话,你插什么嘴。”

      安氏忙委委屈屈地住了口,将身子缩了缩藏在黄老二身后。

      黄老爹吩咐道:“这头一桩,明日老二就送你娘和妹妹到你外祖家去,为了大妞妞的婚事,他们二老也没少操心,如今有了这样的好结果,总要先告诉他们一声。”

      黄老二自然是愿意去的,只是问道:“娘让我去采杜鹃花叶子给大嫂子治伤呢。”

      黄大婶怒道:“那才几步路,早上鸡叫头遍你就起身,采了下来,再顺便打点柴,我跟你妹妹总要吃过早饭才走。”

      黄老二被这一骂缩了头,不再吭气。

      黄老爹又继续吩咐道:“这第二桩,你妹妹结了这门亲,这全村子的人都盯着呢,你们从今日起都夹了尾巴给我做人,家里家外的都不许惹事,要是闹出什么事来,坏了这门亲事,别怪我到时候,眼睛认得是亲儿子亲儿媳妇,手里的旱烟竿子不认得。”

      黄老爹见个个都缩了脖子不吭气,满意地点了点头:“这第三桩,就是你妹妹的嫁妆。要是太少了,你妹妹嫁过去也让人笑话,少不得跟你们交个底,你们也别眼红,日后你妹妹出息了,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黄老大依然一声不吭,黄老二和安氏满心不乐意,可又不敢吭气。

      可是到了第二日,黄大姐和黄大婶吃过早饭,衣服也换好了,要带的礼物也准备好了,黄老二还不回来。

      安氏急得要哭,正要催着黄大哥去找人,就
      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背着黄老二,累得气喘吁吁地推了门进院子。

      黄大哥忙跑了过去:“这是出啥事儿了?”

      黄老二哭丧着脸:“这不是去采杜鹃吗?一个不小心踩空了,从坡上滚下来,幸得这位小哥一大早在山上采药,替我包裹了包裹,又送我家来。”

      黄大姐看着这个个头高挑的少年人:一身青色的布衣,头发乱糟糟的,四方脸黑乎乎,两道浓黑剑眉,一双圆圆的虎眼,年纪不大,看上去却颇有威仪。

      那少年也看见了黄大姐,满脸惊喜地说道:“阿英,这是你家么?”

      黄大姐也笑了:“怎么那么巧?是你救了我二哥?”

      黄大哥和黄大婶都很惊讶:“你们认识吗?”

      那少年挠了挠本来就很乱的头发:“阿英救过我呢。”

      黄大婶听了一脸寒霜,冲着黄大姐道:“这事儿怎么没听你说过?”

      黄大姐有些心虚:“我去厨房再拿点吃的,阿奇哥,你先坐一坐。”

      叫阿奇的少年眼睛一直看着黄大姐的背影消失,这才转过头来,跟着黄大婶进了堂屋。

      细问起来,阿奇居然是南山人,倒是周家的族人,只是父母早逝,他跟着一个叔公读书学医,闲了便到山里转转采撷药材,补贴家用。

      半年前走岔了道,一走走到了南山来,在山里熬了一夜,又饿又累,迷迷糊糊地碰到了一大早上山采蘑菇的黄大姐。黄大姐带他出了山,看他又冷又饿,便生了火,又采了些野山桃,桑葚,还正好抓了一条菜花蛇,就地烤了,两人还交换了一下称呼。

      黄大姐其实很喜欢自己的名字。可是除了村里的小伙伴,家里没有一个人叫她名字的。黄大姐也不是大家闺秀,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不能随便跟别人,尤其是男人说。便让他跟小伙伴们一样叫自己“阿英”。而阿奇也是差不多的想法,只让她叫自己“阿奇”。谁想到半年后还有这样的缘份,阿奇居然救了黄二哥。

      黄大姐端了饭上来,农家早餐,今日是贴的玉米饼子,刚从柴火灶堂里取出来,热乎乎地,焦黄黄,看着让人流口水。就着一碗大骨头汤,一点点黄大婶亲手腌的滴了几滴芝麻油的大头菜,要多香有多香。

      阿奇早就饿了,也不客气,放开了肚子一气吃了四五个。看得黄大婶都替他心疼,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没娘的孩子吃得这个香。

      吃完了饭,阿奇道:“我听黄二哥说大嫂子受了伤,要是不嫌弃我医术不精,不妨让我瞧一瞧。”

      农家媳妇也没有那么多不能见外男的规矩,要紧的是能赶紧治好了伤,家里一堆的事情等着人伸手呢。

      阿奇瞧完了黄大嫂的伤,才要告辞,就看见院子里牛车上装了两筐礼品。好奇地问道:“婶子这是要出门走亲戚?”

      黄大婶忍不住埋怨道:“可不是,我想回趟娘家,本来要老二赶个车,偏偏他采个杜鹃叶子都会摔伤了,真是!”

      阿奇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大婶子要是不嫌弃,我送你们去吧?”

      黄大婶吃了一惊:“这说的哪里话?你不回南山吗?”

      阿奇道:“我不急。这次出来,想在北山呆几日,要采的药还没采齐呢。”

      黄大婶想着这事儿总得赶紧告诉娘家人,还有一件事,黄大婶没有说出来,黄大姐的嫁妆,说出来没脸,可若是娘家能帮一把就更好了。

      黄大婶犹豫道:“你还会赶牛车?”

      阿奇大笑,露出一口整整齐齐地白牙:“婶子,我呀,可是文武双全。会写会算会医病,会耕会种会赶车。”

      黄大婶见他爽朗,心中欢喜,想着也算是门远亲,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大妞妞,赶紧的,看看东西齐全了没有,咱们这就出门去。”

      一时,黄大姐母女上了车,阿奇坐在前面,架起牛车往黄大婶娘家东山的温城村而去。

      牛车上铺着厚厚的麦秸编成的垫子,黄大婶半依着装着粳米的柳条框,被晃荡了一会儿就睡得人事不省了,还发出微微的鼾声。

      只剩下黄大姐一个人心事重重看着一路的风光。

      秋天早晨的阳光还带着凉意,牛车行得极慢,几乎感觉不到有风吹过。出了村,路上连行人都没有,只有牛车的轮子压着干燥的乡间泥土路,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扬起一点点红尘。

      远处的山上,桉树树叶已经开始泛黄,整匹山绿色却依然青翠。

      秋收刚过,地里大多是空的。割倒下来的玉米杆泛着干枯的黄色还堆在地里,也有地方已经露出了泥土本来的灰黑色,远远瞧去,色彩一层层地变换着。

      黄大姐形容不出来,只觉得很美。就像她每天早上瞧见的风景,就算日日瞧着,还是美。

      阿奇回过头来,看见黄大姐入神地瞧着四处的风景,又看了看睡得发出了鼾声的黄大婶,犹豫了一下,转过头去,依然瞧着路,赶着车,突然道:“你……早上怎么不上山了?”

      黄大姐回过神来:“我……长大了。”

      “大了?大了怎么就不能上山了?”

      黄大姐正满腔心事,黄大嫂说她的话脱口而出:“成天在山上野,没人要。”

      阿奇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回过头,剑眉微扬,一双圆圆的虎眼,闪闪地盯着黄大姐:“谁说的?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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