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尾》千年笑儿

1、灭门

　　小鸢尾从痛苦中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昏了。
　　空气里很冷，弥漫着一股骇人的恐怖气味，是血腥的味道。
　　鸢尾环视四周，只见到一地的血，一地的死人。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那些人或趴着，或躺倒，有的眼睛已经闭上了，有的却瞪得大大的，充满了从心底涌上的惊恐，竟死也不能瞑目。
　　惊骇到了极点的时候反而呆了，鸢尾看见了侧倒在地上母亲，眼泪终于掉下来。她想站起来跑到母亲身边，可是这一用力，右腿上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竟是站不起来。鸢尾回过头，看见自己的一条右腿，自大腿往下竟全都成了红色。
　　鸢尾顾不上痛，也顾不上害怕，用全身力气挪到了母亲身边，将那已经冷硬了的尸身翻过来。
　　尸体颈中有一道深长的伤痕，血已凝了，伤处白色的皮肉翻卷起来，很是可怖。鸢尾哭道：“阿娘，阿娘你怎么了……”
　　宫姨娘的尸体也在不远的地方，没有闭上的双目似乎在看着她，眼神里似乎也充满了讥诮嘲弄，跟她活着的时候一样让鸢尾讨厌。
　　看见她死了，鸢尾小小的心中痛快了一下，但转瞬又恢复了悲痛，小手轻轻晃着母亲尸身道：“阿娘……咳，咳咳……”
　　那该死的病又发作了，鸢尾拼命想喘匀气息，咳嗽竟越来越压不住，从胸腔到浑身都抽搐起来。
　　天更黑了，鸢尾迷迷糊糊地，半昏中忽然听见些声音，有火光往这里来。
　　也许是对于危险的直觉，也许是方遭大变，鸢尾瞬间感觉来者不善，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推着地撑起小身子往前爬，拖出一道血之后终于站了起来，扶着墙往后宅走去。
　　每动一下腿上都传来一阵剧痛，足踝往上已经好像不是自己的了，肺也在剧烈地喘息。鸢尾捂使劲按紧了胸膛，仗着这宅子大，一时没有被人发现。
　　房子大有好处也有坏处，从天井到后门这段路，自己一生中已蹦蹦哒哒地走过无数遍，从没有一次这么举步维艰。
　　人声已越来越近，似乎那些人已进了宅子。
　　三折两拐，鸢尾终于从后门出去了，却不敢放松，拖着一条腿拼了命地往宅后的山间跑去。那是平时父母给她划下的禁地，但此时，没有什么地方比这个修罗场更危险了。
　　小鸢尾终于跑到了一个自认为安全的地方，周身已被冷汗湿透，连恐惧都已麻木了。疾病又再此时发作，小女孩终于倒地，昏迷过去，最后的意识里，似乎看见家宅的方向燃起一片冲天大火……

　　不知过了多久，鸢尾再醒来的时候，浑身都痛得厉害。空气里有很难闻的黑烟，即使离得这么远也令人窒息。鸢尾知道，自己如果再这么躺下去，就算不被野兽吃了，用不了几个时辰也会死在原地。
　　眼睛睁不开，鸢尾把所有的意识来到口齿之间，狠狠咬了下去。
　　疼痛使人清醒，一丝丝咸味在口腔里蔓延开，鸢尾终于睁开了眼睛，拼命就着这片刻的清醒，抹出了身上的药丸放入口里。由于自幼便有痨疾，与药为伴成为她的常态，一旦咳得喘不上气了就赶紧服上一粒，以此救命。
　　这药丸里有人参的成分，片刻，鸢尾舒服了很多，虽然还是头晕发冷，但是至少有点力气了。
　　她随身只有三粒药，如今，还剩下两粒。
　　如果吃光了就没有了，可是眼下，有没有明天都不知道，还有什么好留呢？
　　鸢尾顿了一下，将剩下的两粒药也吞进了肚里，逃出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