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花开 轱辘爆胎（GL）》尚岂

3、爱情真伟大

　　爱情真伟大完全融化做你的沙发让你乱爬
　　爱情真伟大没有时差天天打电话不会请假
　　爱情真伟大不用抵押你没有存款也可以刷卡
　　爱情真伟大没有办法王子与青蛙一样潇洒
　　——《爱情真伟大》

　　自韩江雪走后的第二天，于未然也再没来过学校。剩下的，只有两人都不及看到的最后一次月考的成绩。于未然的名字破天荒地紧紧定格在韩江雪的后头，只有七分，而比第三名，有了整整三十四分之遥。

　　两月之间，林良奈，韩江雪，于未然，在沉闷的高三时光里，这三个勉强能够掀风起浪的人物，一夜间相继远走。

　　年少不识愁滋味。还没来得及老到去感喟挂念，生命印记里那么最最美丽而可贵的一段青葱岁月，就在书山题海，南墙无涯地静待另一个蝉鸣季节到来中悄无声息地滑走了。

　　「拿绸布扎头发的姑娘，我想你了。」

　　「我说，你什么时候亲手做糕点给我吃啊？」

　　「今天上午考数学，我好像选错一道选择题。不过，没关系。」

　　「A大的录取通知书已经到了。」

　　「该死的，我家那个肌肉男居然为了『庆祝』我胜利毕业要来一次全家旅行。我什么时候能去杭州啊——」

　　哎，哎，韩江雪翻看着自她走后于未然给她发过的短信，你到底什么时候过来呢。

　　好容易挣脱家庭的樊笼，以及某人不安好心的意图尾随，于未然在报到截止日的最后一天，总算得以一人独下杭州。她意气满满，觉得有非凡意义，以至于她轻装上阵地仅仅收拾了些随身物品，背了一个背包只身南下。

　　而今迈步从头越。

　　人多得让她老是觉得有凶险，缴费，报到，签过字，领了张单子。

　　「你带她过去吧。」

　　给她学生证上戳章的不知道是大二大三的学生随手指了身边另一个女生。那人也不多说话，穿着一身仔裤衬衣，一顶鸭舌帽盖住了小半个脸。

　　只是看着瘦，那身衣服穿得身材显山露水的，还好于未然一只背包上阵，并不要像那些大包小包携家带口而来的新生一样要别人帮什么忙。

　　那人带她穿过操场，她眼见不跟着大队同她一样来报到的新生方向前进，乖乖跟着走了一阵，终于忍不住开口问，「请问这位学姐——」

　　那人停下步子来，转过身，极其意气昂扬地把帽沿向上一抬，一脸嘻嘻笑，「怎么，才三个多月没见，这么快就改口了？」

　　于未然简直要晕过去了。

　　我爱穿长长垂裙的姑娘，我喜欢拿绸布扎头发的姑娘，你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模样呢？

　　可见于未然还并不了解韩江雪同学的本性。所谓那什么什么其外，什么什么其中。咦？她发誓她可没有别的什么意思。

　　于未然呢，北方的孩子她怕热呀，穿了一身鲜鲜亮的T恤和一条米色的长裤，以及万年不变的帆布鞋，远远看上去，非常像一只，一只——可口的橙子。

　　没错，就是橙子，让人十分想咬上一口，能挤出新鲜汁液却冷不丁被稍稍酸到牙齿的橙子。

　　至少韩江雪是这么认为的。

　　「我说，于未然，我可想你了。」

　　三个月没见，那温淑娴静的姑娘，现在站在比她略高几寸的高地，穿着衬衣仔裤，单手叉腰，带些嗔怪，理直气壮地说，于未然，我可想你了。

　　于未然发出意义不明的一声嘟囔。韩江雪就俯下身来，贴近她脸颊，亲吻她嘴角。九月杭州，阳光还明晃晃，于未然的头顶出现花白光圈，叫她晕眩。

　　她帽檐下的眼睛，她看得一览无余，黑得像月色下升潮的海水，呼啦啦地疯涨上来，一瞬挤满了所有的甬道，叫她退无可退，避也无从避。

　　当你在穿山越岭的另一边，我在孤独的路上没有尽头。

　　说什么霁风皓月星辰，管什么江山风景如画，她的心不在焉辜负了多少五岳松石，只想见她西子湖畔的姑娘。

　　我不见兮，我心不说。我不见兮，我心不说。

　　真高兴你也有相同感应。

　　于未然环抱过她腰身，偏小半个头，贴上她唇。

　　我就好好补偿你吧，我调皮的姑娘。

　　于未然读新闻，韩江雪读历史。大一的学生统一住在校外的公寓，两个人的宿舍正好在对面，韩江雪住四楼，于未然住三楼。某个清晨，韩江雪推开洗漱间的窗，不期低头，于未然也正好看到她，举着牙刷满嘴白泡泡地对着她笑。她就觉得，哪怕这样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竟然看在眼里也有了风情。

　　泡你爱喝的花茶，叫你爱吃的 pizza，记得你穿的尺码。做你的沙发让你乱爬，王子与青蛙也一样潇洒。

　　当时两个人都在想，大概是恋爱了，当每一次相聚都诗情画意，每一次离别都身不由己。

　　那次于未然补习的时候，偷偷摸摸跟她说『我喜欢你』，因为灯光关系看不清红红脸皮和拘谨表情，但她早就该知道不符合她清清爽爽的脾性。

　　啊啦啊啦，突然觉得不狡猾的狐狸一定会栽在猎人的手里，这就是在劫难逃的命运。

　　韩江雪想到这里，忍不住要咧开嘴巴笑得有失风雅。都怪跟于未然走得太近，南方姑娘被传染了北方丫头的坏毛病。

　　而于未然说，那是你咎由自取，谁叫你看不起人说我是不狡猾的狐狸。

　　得儿驾，得儿驾，不顾一路尘土满征衣。春风再绿江南时我终于回了故里，带着我喜欢的姑娘。少年心气此时正是最高最大，觉得人生到此方为畅快，恨不得喝一杯酒拜一场风月天地，豪迈热血不输江湖挎剑走千里。

　　进出随意，举止有持。乍看来如每个好姐妹的形影之下，两个人有彼此心照不宣而不为人知的隐秘爱恋。

　　于未然和韩江雪都有早起的习惯，只不过韩江雪是起来晨读，于未然却是起来长跑。这也是自小而来的习惯，不用人逼迫，久而久之习以为常。开学不久就是秋季运动会，女子长跑是意料之中的人才匮乏，而于未然每日早起的矫健身姿人神共见，会难当头自然该是一马当先死而后已。

　　自来并不热心所谓的集体活动的于未然毫无疑问把以上游说者的说辞都当作废话，何况到了大学还给她讲集体荣耀身先士卒在她看来简直更是狗屁不通。

　　无奈最后拗不过半推半就地上场，大半还是为了韩江雪的一句不会半途开溜一定到现场为壮士端茶送水。于未然耳根子软，怪不得韩江雪说两句话就没筋没骨。

　　本来也都是临时托辞，没有几个人会真的对于未然寄予厚望。稍微有些个热血同学，于未然也只是笑笑了事，倒只在意韩江雪的封赏奖励。

　　临到了长跑项目，于未然镇定自若地站上起跑线。发枪，起跑，两圈下来，初见端倪。于未然不可谓善跑，也称不上健将，但也从没有人跑得有她那样潇洒而且得意。只有韩江雪是日日见惯的觉得不值得唏嘘。没等她跑完，拿了一瓶水在手里晃悠悠去了终点线。

　　于未然跑了第四，望着韩江雪只呵呵地笑，接过她递过来的水，才喝一口，噗地一声险些喷出来。

　　「不准吐！」

　　于未然仰头一脸无辜，「我要喝果汁不要喝咸水。」

　　韩江雪脸上一幅我是为了你好的表情，于未然边在心里腹诽我宁愿不要你这么贤良淑德边乖乖地顺从。谁叫这是韩江雪的意思，就算不是果汁是盐水于未然也要甘之如饴安之若素。

　　运动会完了是十一长假，故地重游于未然跟着韩江雪回了她扬州的家。房子不在市区，难得竟有青山绿水，除了扬州这边的亲戚偶尔会过来照料一二帮忙缴些费用外，自韩家走后房子都没有在住过人。当然这些都不过是在于未然以一幅无比好奇的眼神四下打量的空档韩江雪说的。

　　房子果然还是有人照料的，虽然几年都没住人，却干净。稍微试了开关水笼头，也都有水有电。两个人放下行李简单收拾了下，既然韩江雪下令无需拘束家里又并没有外人，就于未然本身来说就实在没有什么需要拘束的理由了。

　　到的时候已经不早，收拾了房子吃过晚饭，两个人洗漱过了爬上床并肩躺着，稍许有些疲倦，倒没有困意。

　　「看你跑步啊，就想到高二那次刚开学不久，也是运动会，宋静抓了条毛巾扔到你脸上，说了句『你小子撒丫子起来整个一非洲羚羊。』」

　　韩江雪忍不住旧事重提，想到当时的自己听到这话笑得差点背过气去。哎，说不定就是那时候，开始注意上这对讨喜的活宝的。

　　于未然翻翻白眼做横尸状，「什么破比喻啊她？明明是俊秀挺拔一只东方神鹿好不好？」

　　手机突然铃声大振，于未然一个打挺起来，瞅着显示屏皱眉头，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这厮到底有何居心？！

　　不情不愿地摁了接听，「喂——」一声，口气颇为不善。

　　「干吗这么凶啊未然，被我搅扰了好事不成？」

　　「是人就给我说人话。」

　　「韩江雪呢？韩江雪不在你旁边吗？」

　　「她干吗一定要在我旁边？宋大小姐你到底有何贵干啊？」

　　韩江雪看着哭笑不得一脸咬牙切齿的于未然，只是笑。

　　「哦——」宋静意义不明地一声应答，于未然的直感告诉她要糟。

　　「既然你没陪韩大小姐，我后天就到杭州去啰，记得帮我买回来的车票，乖。」

　　不等于未然还嘴，宋静那边啪地已经挂了电话。于未然气急败坏地刚要回拨，韩江雪在幽幽地来了句，「宋静跟你还真不客气。」

　　「她要到杭州来不把我吃倒喝垮搞到国库亏空是不可能回去的。」

　　于未然哭丧着脸一副被打劫了的模样。

　　「感情真不错嘛。」

　　于未然听出不对味儿来了，转过头，韩江雪并着腿，下巴搁在膝盖上，倒是挺兴致勃勃地看她。

　　真是，吃的哪门子飞醋呢。

　　于未然合上手机，翻身过来，「哪，江雪——」

　　「那天晚上，为什么要打我呢？」

　　虽然那巴掌实在算不上是打。

　　韩江雪当然知道于未然在说哪天晚上。

　　稍稍别过头去，「不是跟你说了吗？睡晚了可该晚起了。」

　　这理由好蹩脚。要跟她说怕她践不了诺履行不了约定，到最后等不来她的交代？

　　韩江雪并非那么容易陷落，哪怕于未然是最可以攻城略地的那个人。

　　别过脸来正对她，她用漆黑的发亮眸子，征询地看她。哪，就是这个原因，明白吗未然？

　　「让宋静过来吧，你可欠着她的。」

　　于未然叹口气，宋静真是她万年的冤家。

　　两个人再躺下去的时候，于未然顺着由落地窗一泻无余的月光，摁着她手臂，一个侧身把韩江雪制在身下。

　　都是月亮惹的祸，我承认这样的月色太美你太温柔。

　　她做事历来是不带犹豫，哪怕下一刻韩江雪的巴掌可能会扇到她脸颊。还好这次她有了防备，韩江雪的手给她抓在了手里，没能打得着。

　　「江雪——」

　　听着她呼吸在耳边时缓时急，再难均匀。韩江雪轻轻笑，「你的手可不老实哦，未然。」

　　「那还有个问题，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呢？」

　　于未然在初次进到韩江雪身体里的时候，一脸坏笑地这样问。

　　什么时候——韩江雪在仅存的迷蒙的意识里仔细想这个问题。

　　那又到底喜欢于未然什么呢？总结起来，于未然这个人，运动神经发达，但喜欢睡觉；脑子好，但严重偏科；爱欺负人，但宋静除外；喜欢损人，但语法存在严重问题；会说好话，但真心实意和言外有意的几率对半开。

　　她睡着的样子真好看，大概每个梦里都在远走天涯。韩江雪夜半醒来，手指划过于未然半带笑嘴角，忍不住这样想。

　　第二天醒来，两个人的肩膀上都多了几道清晰可人的齿印加血痕，幸好天气不是那么凉快，衣服能把那些露骨的地方都包裹起来。

　　在扬州待了一天，第三天又匆匆赶回杭州，刚落脚，宋静的电话就找上门来，嚷嚷着要于未然尽地主之谊到车站去接驾。

　　于未然到车站，远远就看见宋静在约定的地方不安分地四处张望，故意绕了个弯子过去，从背后使劲儿一把拍在宋静背上，差点把宋静掀个人仰马翻。

　　「哟，小半年不见，倒是人模人样越发光彩照人了宋大美女。」

　　宋静不搭理她，还在四下里望。

　　「看什么呢？」

　　「韩江雪呢？韩江雪怎么没跟你一块儿来？」

　　宋静的做事风格就是从来不会等于未然开口，因为她可以肯定从她口中出来的百分之九十九都是谎话，而另外的百分之一她通常选择视而不见。

　　一把就从口袋里把手机摸出来，预谋已久似的看也不看直接拨了出去。

　　「喂，江雪吗？嗯，未然叫你过来，我们在楼外楼门口等你。嗯，就这样。拜拜。」

　　挂了电话，一边的于未然正已一幅痛彻心扉敢怒而不敢言的表情看着她。

　　在宋静的面前，于未然就是那小姐的身子丫头的命。哪怕她能戏水踞山，可惜宋静就是那降龙伏虎。

　　宋静不屑地瞅她一眼，「瞧瞧你，小家子气的，江雪可比你爽快多了。」

　　两边人马差不多同时到的地方，于未然任凭宋静对她的钱包为所欲为，一幅慷慨就义的架势。

　　「我说宋大美女，敢情你一个人来的啊？护花使者呢？」

　　「自打我进学校就没见过那玩意儿！」宋静一脸的义愤填膺。

　　于未然嘿嘿地笑，「是不是比来比去，还是于世清上道些啊？我说你，差不多就得了。」

　　想这个从上小学起就懂得伤春悲秋情书一沓一沓收的宋静，怎可能石榴裙下无臣子？不过是她自己挑三拣四挑到最后怕成了大龄剩女。于世清追了那么多年，至今连青梅竹马的名分也没捞到。

　　于未然想到于世清时常看着自己那酸溜溜的眼神就忍不住打个寒颤，即便不考虑同胞之谊，为了她自己，她也希望于世清和宋静早成正果。

　　「就你那点小算盘甭给我打得噼哩啪啦响，我还没到愁嫁的份儿上。说起来，你们两个倒是怎么样嘛？」

　　于未然登时侧过脸去，开始顾左右而言他。还是一直低头微笑没插话的韩江雪开了口，「托福，亏你当年放她一条生路，现在好得不得了。」

　　韩江雪永远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我看也是嘛。」

　　不客气地拍拍于未然，「总觉得说话没那么损了，害羞的频率也比以前高，果然还是欠调教的关系吗？」

　　「我想也是。」

　　宋静和韩江雪一唱一和附和得不亦乐乎，于未然眼巴巴地看着窗外山色想今天天气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