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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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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中,自米月说出那一句话之后便安静了,安静了许久。
半晌,黄歇道:“皎皎,你听我说,那不是我……我今天就是要来跟你说这件事的。”
米月忽然道:“昨天你去哪了?”
黄歇耳根发红道:“我……”
米月道:“为什么昨天你不来跟我说这些,为什么连这么大的事情我都不是从你那里知道的。”
黄歇道:“皎皎,你……”黄歇不知道迟来的一天之内发生了什么,但是他感觉出现在真的不是冷静说话的时候。
米月痛苦道:“我现在不想见你,也什么都不想听你说……你走吧。”昨天的情景还历历都在眼前,即使不是黄歇的本意,她也知道米茵既能找上门来,此事必已难以更改。他们要怎么办呢?是跑,还是逃,还是从此与亲情断绝?魏冉还在屋里躺着只剩了半条命,她已心力交瘁,米月泫然将黄歇推出门外道:“走!”
黄歇在门外拍了半天的门,终究夜已深了,君子不能扰民。也许换了别人也不会管这些事,破门就冲进去了,可是黄歇不会。
“皎皎,”黄歇的眼泪也流下来,他知道米月就在门内,但是此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黯然地,只能一遍遍呼唤她的名字。
“走吧,子歇。”米月的声音,从门里闷闷地传来。
“皎皎……”
过了很久,外面安静了,米月知道,黄歇走了,眼泪终于流下来。
为何她这一生都是事与愿违?她想得到什么,就会失去什么,她小心翼翼的,她挚爱的,难道都终究会离她而去,终究都只是留不住的么?
咳嗽声从屋里传来,米月抹了抹脸上的眼泪,打起精神。
她不能倒,她现在还有弟弟要照顾。她想做点事,暂时不去想黄歇。
米月木然地走进洗手间,洗了洗脸,接了水,将魏冉的衣服浸入水盆里,呆呆地,一下一下地清洗,眼前竟依然全都是黄歇方才的神情。
对不起子歇,我不应该赶你走……不论你去了哪里,都请你回来……只要你回来,我什么都愿意原谅你,我就能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回来。
眼泪滴落进盆里,米月正想着,外边忽然响起敲门声。
“子歇!”
米月几乎同时冲出门去,不顾一切地打开门。
……
翟骊。
看清来者何人,米月的表情冷下来,便要关门。
翟骊神色戚戚,似乎还没反应过来门居然这么容易就开了,急忙一只手扣住了门。
米月咬着牙恨恨地用力拉了两下,但见他只一只手臂掩门自己使力便纹丝不动,心中怒起。
翟骊怕她冷不丁夹伤自己,忙道:“好好,你别挤着了,我松手就是。”真的缓缓松开了手。
米月望着翟骊,恢复了平常神色,冷冷道:“你来干什么?”
翟骊道:“我不放心你……有事跟你说。”他从酒吧出来气已消了,本来想回家去,走了几步竟心中乱跳。思来想去,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应不应付得来。今晚若是不再见她一面,终究不能安心。也许是鹿女的话无意中给了他些鼓励和暗示,来之前想好了几百句说辞,到了嘴边竟又是这样,翟骊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米月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刚刚哭了。
米月道:“今天的事情我谢谢你……请你以后别再来了。”她忽然不怕翟骊了,也许是心已死了,她现在什么都不怕了。
翟骊在心里打了自己一个嘴巴,还没说话。屋里忽然传来一声闷响,似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两人都吓了一跳,米月再顾不上翟骊,急忙回头往屋里跑。翟骊也跟了进去,两人跑进魏冉屋里,昏暗中只见魏冉从床上滚了下来的样子,看起来是痛醒了。
魏冉撑着身子想爬起来,米月连灯都顾不上开,扑到地上扶魏冉道:“小冉!”一边想把他拉起来,一边去摸秦驷留下的注射液。
“姐姐……”魏冉喘息着,气若游丝,冷汗涔涔而落,胃里痉挛着,仿佛连着五脏六腑都搅在了一起。
“小冉,不怕,我再给你打一针就不痛了,别怕……”想不到秦驷给他注射的剂量还是小了,谁也没有想到他会痛到这个程度。
翟骊实在看不过去,走上前道:“我来。”让米月撤开,将哆嗦成一团的魏冉抱回床上,一触手才觉出来,他身下的床单已让冷汗湿了一片。
米月已将针剂抽了三分之一,急忙过来道:“小冉,别动。”一颗心突突而跳地找魏冉臂上的静脉。她平日给病人注射自然早已不在话下,但是眼下是自己的弟弟,再稳定的手都不能不发抖。
谁知魏冉不知中了什么邪,努力睁开眼睛,看见那针剂,竟然像小孩一样拒绝起来:“我不打……姐,你别给我打那个……姐。”
米月的心本就哆嗦,手上也按不住他。被他这一扰更乱了方寸,一时也犹豫起来。她知道秦医生为何把剂量控制的那么小,吗啡这东西虽能镇痛打多了终归没什么好处,更会上瘾。秦驷固然出于良心,但是若不给他打这一针,光是这样痛也会把他痛死。
翟骊忽然直起身子,不耐烦道:“叫什么叫。给我。”后面这句是对米月说的,米月呆呆把针剂提起,也不知他要干什么,打开了灯。翟骊看了看,又看了看她放在边上的药水,微一皱眉,将针重新扎了进去,又吸了和刚才差不多量的药液,手起刀落地按住了魏冉,牵得臂上肌肉突起。手法极不温柔,一针扎入直向颈中动脉推了进去。
就算没受伤的时候魏冉尚不是翟骊的对手,此时更毫无反抗之力,连话也没说出来,颈中一痛,片刻便头脑发沉,什么都不知道了。
米月惊呼一声,拉开翟骊道:“你干什么!”上前晃了魏冉两下,叫道:“小冉!”见魏冉已没了知觉,起身一巴掌只恨不得将翟骊打死,道:“你疯了吗!”
翟骊却沉了下来,道:“他死不了的,不多打点,还是会疼醒。”
米月道:“那你也不能……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翟骊淡淡道:“吗啡而已。”
米月一时语滞,据她所知翟骊好像连字都不太认识,怎么会认识药剂?
“在地下的时候他们没少给我打这些。”翟骊看向一边的针剂,淡淡地解释着。“他以前应该多少也打了些的,我们这种人,一般的剂量是不好用的。”
难怪他会识得,难怪他推针是那么……黑市的手法。米月此时才明白过来,不是秦驷的剂量不够,难怪魏冉会这么抗拒。黑市的药来源不正,其中一定还有更重的成分。
“打了就不知道累,也不知道痛了。”翟骊说着,竟然还笑了笑,像是说一件很平常的事。
米月心中忽然一阵难过,声音也柔软了几分,道:“对不起。”
翟骊在魏冉床边坐了下来,笑了笑道:“这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以前我们什么伤都受过,多少弟兄想有这不知道痛的药还没有呢。”他口中的“以前”,远早于来到这里之前,是千年之前的冷兵世界。
米月呆呆望着昏睡过去的魏冉,似乎这一晚上的心情都随着他的昏睡而暂时平静。米月人松下来,也在床沿坐下。
“想不到过了这么久,又是我们三人在这个房间里。”翟骊望着面前的地面,淡淡笑道:“上一次在这个屋里这小子打了我一棍,今天我扎他一针,算一报还一报了。”
米月坐在翟骊旁边,中间隔着些距离,心中安全。望着翟骊,心中忽然乱纷纷的,千般委屈涌上心头,想说又说不出口。他有时很安全,有时又很危险。
宁静的空气流动在二人之间,久久都没有开口。
“你有什么打算?”
良久终是翟骊沉沉说话,米月停下给魏冉擦汗的手,疑惑看向翟骊,复明白过来,看了一眼魏冉,神色也沉重了几分。
“你知道他到底是被谁伤的么?”
翟骊顺着她的目光,点了点头道:“我就是来跟你说这件事的。”当下缓缓将此事的前因后果向米月说了清楚。
“这小子就算醒了也一定嘴硬不说,以为他一个人能扛得住。”
米月神色由震惊变得愤怒,道:“我要去报警!”
翟骊却拉住她,郑重道:“今日欠他的公道,日后自会讨回来,但不是现在。”看了魏冉一眼,道:“他不能再在咸阳待下去了,最好这两日就将他送走。”
米月面色一沉,没有说话,但心中思忖也觉得他说得有些道理。但是眼下……如今她孤立无援,与黄歇的事情还没个了结,自己一人护送魏冉上路,难免有些力不从心。
翟骊轻轻握住米月的手腕,道:“明日就上路,我陪你。”
米月一呆,发现与他待在一起,心中已经不再害怕了。
“什么都不用怕,有我在,不会有事的,我陪你。”
如果是这样……也好。
不用一个人上路,也暂时可以不用见到黄歇。这样……也好。
翟骊面上沉定,心中却早已狂跳起来。他感觉她会答应,虽然……虽然她从来不答应自己,但是这一次……她会同意的吧?
良久,米月低下头,只轻轻说了一个字。
“好。”
次日,鹿女酒吧。
上午没有几个客人,酒吧正忙着进货。小星指挥着卸货的师傅搬进搬出,鹿女站在吧台里。睡了一觉,虽然不像昨晚那么横眉竖目,但还是恹恹没个笑容。
昨天收拾到半夜才睡,鹿女才刚起来不久,眼直直地望着面前眉飞色舞的翟骊。
“居然真的被你说中了鹿女!她答应了,我陪她一起送魏冉回家。”翟骊兴奋地将昨晚的事情讲给她听,很久都没有这么开心了,好像把昨晚在这里发生的事情都忘了,开心得像个孩子。
鹿女只能顺着搭茬道:“然后呢?”
“我在那陪了她一晚,半夜魏冉又掉下来两次,没有我她一个人还真照顾不了。”喝了口酒,继续道:“一会儿我回去收拾收拾跟虎威交代一下,今天下午就走。”见鹿女只“哦”了一声,失望道:“我说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
鹿女意兴阑珊道:“有什么可惊讶的,我早就知道……越活出息越小。”
翟骊憨憨一笑,眨眨眼道:“怎么了鹿姐,生气了,还是吃醋了?”
鹿女瞥了他一眼道:“哎呦喂,我说你搞搞清楚啊,我好像还没重新允许你进入这个酒吧的,谁让你进来的!”
翟骊笑道:“好啦,昨晚是我混蛋,鹿姐大人有大量。”
鹿女“哼”了一声道:“早知道不告诉你你有戏了。”
翟骊道:“你说者无心,我可往心里去了,要不是你昨晚说那话,兴许还没有今天的事呢。话说回来,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鹿女道:“前天有个男的,来我这喝酒。一看那样子就是没喝过酒,而且一看就是遇到解不开的事了。我怕他想不开把自己喝死,就陪他喝了几杯,随便聊了几句。”
翟骊瞠目,知道鹿女的“随便聊了几句”就是什么话都套出来了,睁大眼睛道:“那人是黄歇?”
鹿女嫌弃看着翟骊,摇头道:“哈哈,不是,不是黄歇。”这还用问么?
翟骊也知道自己蠢了,也笑道:“你怎么聊的?他会把心事告诉你?”他也很好奇,黄歇与米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鹿女道:“再厉害的人三杯下肚也迷糊了,我帮他占了一卦,他自然就得把困境对乌龟壳说了。”
翟骊喝了口酒,不屑一顾道:“那黄歇不是读书人么?怎么也信你这些邪了。”
鹿女反口道:“他只是随便听听而已,你没辙的时候,还不是什么更离谱的鬼话都信。”
翟骊吓了一跳,想不到自己只是说黄歇一句鹿女就这么容不得,只得道:“那他到底遇上什么事了?”
鹿女淡淡道:“他喜欢一个美女,家里却让他娶另一个美女,另一个美女还是这个美女的姐姐。”
翟骊联想到米月满腹心事的样子,忽然全都明白过来,一时思绪闪动,却只听鹿女笑道:“所以你也不用自我陶醉了,她跟你走,只是不想见到黄歇而已。”
翟骊不理她冷语,也笑道:“那你又如何了?人都到你这了,凭你的本事还留不下么?”
鹿女道:“他又不是你。”目光飘远,道:“他是这世上最好的男人。”
又是这句话!翟骊心中一气,不知道那个黄歇到底有什么魅力,让女人一个二个都这么神魂颠倒。望见鹿女神情,心中也一声叹息,想不到那年武关一劫,鹿女也是这么情根深种。
“最后喝到半夜,我送他回家了。”
翟骊道:“你知道他家在哪?”
鹿女一笑,道:“送完不就知道了么?”
翟骊笑了:“高明。”
小星端着几份三明治上来,道:“吃早餐了鹿姐。”对翟骊道:“你也吃点吧哥。”
翟骊看了鹿女一眼,笑道:“我不吃了,回去有事。”
鹿女道:“他哪用得着吃饭,喝酒就喝饱了。”
翟骊起身,靠近鹿女笑道:“嗳,我说,咱俩结个盟怎么样?”
鹿女皱眉:“什么盟?”
“米月归我,黄歇归你。”
鹿女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