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龙战于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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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大亮时，将军府常年无人居住的房屋里伸出一只手，推开了开在高处的窗户，秋风未凉，带不走满室的旖旎。
年轻的帝王揉着额角看窗前跪着的男人，脊梁直挺，没有一丝慌乱愧疚的意思，能跪在这里，只是在等一句一夜荒唐的后果。
“你！站起来，带我去清理。”看着男人抬头看他，他想想又补了一句，“你自己来。”
一脸平静的男人终于有了点迟疑的表情，但还是扯了件外袍遮住他的身体，抱他出门进了浴池。
一路上经过的侍人头垂的极低，避免视线落在他们身上。
“你的人很聪明。”
“他们知道陛下在这里，将军府里人很老实。”
“呵~”
直到身体被温暖的水流包裹，东方启长出了一口气，盯着放松之后微微抽动的手指看了一会，他扭头看向站在浴池边的人，“过来把你留的东西弄出来。”
眼神飘忽了好一阵，浴池边上的人终于把视线定在距离池边最近的一片花瓣上，憋出来一句，“于礼…不合…”
“呵~更于礼不合的事你都已经做完了还怕这个？我现在手上没力气。”和将军一夜纵欲的后果很严重，要不是在水里，他的手几乎抬不起来。
“臣叫人来，他们不会乱说话。”
“东方朔你给我滚下来！”
衣服被一件件穿好打理整齐，散开的长发被东方朔用手一点点理顺，然后用梳子梳好扎成一束，像极了小时候，东方启眯起了眼睛。“东方朔，留下来吧。”
“先帝说过，非诏不得回京。”
“我已经是皇帝了，多少诏书不能写。”
“那陛下的江山怎么办，”东方朔的声音顿了顿，专心把最后一点发尾藏起来“好了。”
“陛下？”捉住东方朔从头发上挪开的手掌，东方启把手插进他的手指间，十指相扣。
“嗯？”东方朔抬头对上镜子里的另一双眼睛。
东方启的眼神中带着戏谑，“叫对了我就让你走。”
“哥哥…”
“明日出发，十年不得回京。”
东方启抽回手掌转身出门，又成了满面寒霜的帝王，在他身后东方朔抱拳弓腰，
“臣…遵旨…”
皇帝大婚后第三日，东方朔率三千将士，又从王都蜿蜒回他守了六年的山海关，同时带走了一位素未谋面的女子，皇帝亲自指婚，却在他临行时称恙，仅派丞相带百官出城送行。
十年后东方朔回京述职，住满一月后只身回到山海关，将妻子儿女留在王都。再回王都，又是六年之后，皇帝一纸急召，命他火速回京，却丝毫不提原因。
三天之后东方朔的快马出现在京城，把亲兵远远甩在身后。
白衣少年长身玉立，仰头望天上的满月，月光下长发如瀑，听到脚步声扭头看他时，东方朔惊的退了一步，他本以为这是宫中的哪个晚辈…
除却两次回京，他和东方启自十四岁分别开始就再没见过，所以他理应不知道十六岁时的东方启是什么样，但对着镜子想象出来的模样，和眼前相差无几，只是那时少年帝王天下初定，眉宇间该是意气风发，而非是现在这般心愿得偿了无遗憾…
这个少年，眼神温柔的让他心惊…
“东方朔，就是我。”少年清越的嗓音把东方朔从千万种猜测中拉回现实，他的心却还没静下来。
“朝歌？”东方朔试探的问出口，他不确定，但他知道的东西里，唯有这一种能让时光在人身上倒转，回到最年华正好的那一天，享一日欢愉。年少时听亲近的侍人给他讲宫中秘闻，讲到朝歌时，东方朔想不出这种药出现的理由是什么，怎么会有人为一日红颜放弃一生，至少东方启不会。
“嗯…不负此名…”
“为什么？”东方朔还是想不通。
“我碰了不该碰的东西，你再晚点，说不定我连用它的机会都没有。”东方朔不懂他，他也不懂为什么会有人想把几十年的时光浓缩成几天来过，一日十年的衰老速度快的心慌，他有想过和东方朔白首相见，但不是这种状况。
“朝歌不是解药！”
“对我来说就是…”东方启眼中的缱绻，浓腻的让东方朔窒息。
“再看到这么固执的你，倒是想起来很多之前的事。”
“都有什么？”
“七岁，我跌进池塘，你恼我顽劣不知轻重，将我禁足一月。”
“……”
“十岁，我练骑射从马上跌下来，你二话不说杀了我心爱的马，把半个月能养好伤的我按在床上躺了三个月。”
“……”
“十二岁，一个宫女见我好看多看了几眼，却因为忘了走路挡了你，你挖了她的眼睛又‘不小心’划伤我的脸，疤留了三年，太子之位定下来，你放下心，或是于心不忍，找到药为我除疤。”
“你…”
“嗯，我一直都知道，我也从来没想过和你争，十四岁，先帝驾崩，留下遗诏命我火速赶往边关，今后无诏不得回京，内忧外患，你却一个人在书房转了一夜，强留我三天之后还是放我去边关。”越说到后面，东方朔的声音夹杂笑意，最后直接笑出来，这些年要不是父皇的那份遗诏压着东方启，他早晚会成东方启宫中禁脔，北地苦寒可又怎么比得上一生被拘禁在深宫之中。
“东方朔，我要死了。”
“我知道…”东方朔抬手抚上东方启那一头披散的长发，白发似雪。
“替我当几年皇帝，等我和你的儿子…哪个成年都好，之后想走的时候你就走。”
“当年先皇驾崩，我们也才十四岁。”
“可当时有你在北地助我守这江山。”
“那我问你，如果再来一次，你会不会放我走？”东方朔不等他回答，自己接上，“会，多少次都会，你的眼里先有江山，没有皇位你就没权力留我在你身边。不过也因为你喜欢我，只要你稍微有一点没这么喜欢我，我就会被你囚禁在宫中。”
“不一定，要早知我如此短命，我就不放你走，你做皇帝，我就当皇帝身边最亲近的佞臣，以色侍君王。”东方启因为自己的话勾起嘴角，“但是我已经选错了，为了错的不那么彻底，为了我以前选的江山，我当初可以放你走，现在就要把你留下。当今圣上因忌惮军权独大，急召东方朔只身入宫，将其杀害，所带亲兵，因拼死抵抗，全军覆没，现在，只有一件宫中少数几个人知道我现在的状况，这个理由，你看够不够糊弄百官，让江山稳固？”东方启说出这个要牺牲几千甚至上万人命的谋划，眼睛眨都不眨，音调起伏，和之前与东方朔谈论军务一样。
“亲兵？你要做什么！”
“我养的人遍布四司八局，全部登记在册，今夜倾巢出动剿灭将军党羽，等我死后你尽管在宫里把他们一个个找出来千刀万剐为那些人报仇，但我留给你的污名，你得自己去除，”想象东方朔接手皇位之后还要想办法为东方朔的‘死’做解释，东方启被脑子里出现的东方朔苦着脸的样子逗笑，突然又自己先皱了眉头，“还有一件事，宫中的妃子你不能动，放她们走或者让她们死，你要是在我睡过的地方睡了她们，我会心烦。”
“没有心了还会烦吗？”
“我的一颗心只给了你，有关你的事都会烦。”
“我没你心脏，做不来皇帝。”
“憋了这么多年，你到底是说出来了…”
东方朔弯了一下嘴角，任由矮他半个头的东方启钻进他怀里，听他笑的喘气，胸口相贴把震动的幅度传进他心里，“只是你算错了一件事，我为了早点回来见你，中途换马无数，甩开副将至少五百里，你的杀手再厉害，夜奔千里恐怕也是天方夜谭，他们今夜注定扑空，明早怕是无人服侍你更衣了。”
“说我的心脏，你也差不了多少了，累死我养了那么久的杀手很有意思吗？”东方启离他太近，呼吸里全是东方朔一路赶来沾染的风尘，“看在你这么着急回来见我的份上，我突然觉得把你困在宫里也不是多有意思的事，哥哥再给你一次机会，和那天早上一样，喊对了，我放你走，你回你的北地，十年，二十年，一辈子不入京都不会再有人管你。”
“我上次是对了还是错了？”
“你先再喊一遍。”
“东方启…”
“你这样，我怎么舍得放你走。”少年的嗓音中夹杂了哭腔，十六年前他想听东方朔喊他的名字，却只有一声哥哥，如今他只想下定决心让东方朔离开…
“错过一次了，就得长记性。我继续守着北地，你的儿子已经长大了，你部署那么久，不是早就想到了这一天。”
“让太子监国丞相摄政，原本是因为你不肯留京，我好去北地找你。”
“现在的区别也不算太大，你喜欢，我就带你走…”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龙战于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