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7 融城小乞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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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晴转多云，有阵雨。
苍海一身白衣，头戴纶巾，手持一柄羽扇，潇洒俊逸立于一扇门前，轻敲。
咚咚咚。
没有回音。
再敲，依旧没有听到那个软软的带着一点小迷糊的嗓音。
没人么？这丫头大清早去哪里了？
他心里暗自疑惑，调转身去踢对面一扇门。
哐哐哐。
连踢三脚，苍海正要踢出第四脚，门开了，一个披头散发的脑袋懒洋洋探了出来。一双凤目睁也睁不开：“死苍海，你知不知道扰人清梦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苍海瞥了眼外面上了三竿的太阳，笑吟吟道：“我也是为了花姑姑你着想，我记得八卦楼上月出版的江湖美人记里还提过，睡多了会有眼袋的。”
花沾衣两眼一翻，咬牙问道：“管他眼袋不眼袋，你有话就说，我还要去补眠！”
苍海收了笑，正色道：“花姑姑有没有看见我们家甜丫头？”
花沾衣额头暴起青筋：“看见了……看见了……在梦里见的！这是什么世道，先是那两个没良心的，然后又是你，我想睡个觉都有无数人吵！”
说完就要摔门。
苍海忙想拦住：“昨天晚上你们两个聊得很热烈，我想她有没有……”
哐的一声，门毫不留情地关了，苍海揉揉鼻子，只得下楼，这丫头，没准饿疯了下去找吃的去了。
融城最有名的客栈今天生意似乎不好，店小二趴在桌上拿着抹布打瞌睡，掌柜的则在一边拨着清冷冷的算盘珠子。
楼下意外的只有两个客人，罗家父子。
而罗玥隐正在履行每一个伟大的父亲都必须履行的职责——喂饭。
只见他一手端着一碗燕窝粥，一手拿着青花瓷的小勺，舀一勺，细细吹道温度恰好方递到罗天宝少爷的嘴边。
少爷就是少爷，你喂我，我就偏不吃，勺子往左，他的嘴就偏向右，勺子往右，他的嘴就偏去左，一会儿伸手去捏桌上摆的馒头，一会儿又去踢踢自己老爹的椅子脚，这眼珠子还没闲着，滴溜溜转着东看西看，每一口都要磨个七八遍才肯吃下去。
可怜堂堂罗家家主这手令人艳羡精妙绝伦的手上功夫，全用在了喂孩子吃饭的大业上。
苍海见了，快步走下来，羽扇在手上一拍，扬声道：“若是我，就直接饿你几顿，看你还敢折腾！”
罗天宝缩缩头：“我又不是你家的！我是一个自由的人，我要用什么方式吃饭是我的权利，你不能随便干预，小心我告你侵犯人权！”
苍海眉一挑，又要开口，却闻罗玥隐干咳几声：“我们夫妻老来得子，一时不小心给惯坏了，见笑见笑……”
苍海朝罗玥隐拱拱手，淡笑道：“我小时候吃了些苦，所以很是看不得某些人身在福中不知福，随意浪费。”
“江湖险恶，教养小孩子就得让他多吃苦，以防将来当真吃苦了，也算有个准备，增强免疫力……”苍海说着，见罗玥隐低眉思索，转头朝罗天宝翩然一笑，笑容甚为奸猾。
“爹爹我不要像桑姐姐那样每天吃馒头！”罗天宝察觉不对，连忙撒娇，顺带结果粥碗，一口接着一口喝了个底朝天。
罗玥隐苦笑，朝苍海拱拱手。
苍海回之一笑，四下看了看，问道：“说起来，我寻了一早上都没看见我们家甜丫头。”
罗玥隐听了眉微蹙：“我跟天宝在这里坐了快一个时辰了，并没见到桑小姐，难道……”
苍海心里兀的一挑，忙截住他的话：“桑甜不过是个初涉江湖的小姑娘，一没仇家，二没惹事，三也没暴露身份，谁会对她出手？”
“会不会是昨天那群神秘人，你们毕竟算是坏了他们的事……”
“这位说的是那个穿着粉色裙子，脸也很粉嘟嘟的小姑娘么？”
身后有人忽然插话，苍海猛地转过去，却是之前昏昏欲睡的店小二。
“正是正是……这位小哥见过她？”
店小二被他的动作吓住，连忙说道：“她大清早就出去了。”
“唉！你怎么都不拦一拦！”苍海一恼，手劲没控好，扇柄忽的就折成两截，惊得店小二连连赔罪，心里却暗想：这个客官真不讲理，本店是预付费制度，你们早就付好了房钱，人家小姑娘有手有脚，又没有住霸王店的嫌疑，我们为嘛要拦？
“这丫头，这时候乱跑什么？”苍海却没在意，口里继续埋怨，他原本认为融城治安不错，小丫头就算是出去也不会出事，所以也没怎么挂心，现在听罗玥隐这么一说，反倒真的开始担心那帮人来找她寻事，一时间也急得方寸将乱，思来想去也想不到该去哪里寻。
罗天宝看他模样，眨眨眼睛：“我知道桑姐姐去哪里了。”
“快说！”苍海忙道。
罗天宝却望天：“拿什么换？”
苍海失笑，这小子想欺到他头上，没门，当下却好声好气：“八卦楼计划推出江湖好儿童特刊，你是想做人人敬仰的天才儿童还是人人唾弃的二世祖？”
罗天宝却听出当中利害，脸微白：“桑姐姐说她去找丐帮了，她说跟着你还不如去做丐帮弟子，好歹有口饭……”
后面的话却是他胡编的。
其实桑甜不过是好奇心作怪想去看看新鲜罢了。
苍海听了，先是松了口气，立马又来了气，这丫头怎么说话的，居然说跟着他不如跟着丐帮！罢了，先找到人再说。
他摇摇头，转身追了出去。
桑甜在街上溜达，日头已经上了三竿，她摸摸肚皮，决定去吃饭。
融城叫化鸡，贰拾文钱一只，物美价廉，最佳选择。
她吸吸鼻头，只觉得大街上都飘着美美的叫化鸡的香味，终于，终于，终于可以摆脱小总管的馒头。她辛辛苦苦起大早溜出来，就是为了这一刻！
世界是公平的，有付出就有收获，不睡觉就有鸡吃。
融城不愧是拥有帮众十万余的天下第一大帮丐帮的总舵所在地，桑甜一路行来，对高高低低的楼房曲曲直直的街道没什么特殊观感，对七七八八的乞丐来来往往的商贩却印象颇深。
她从街头走到街尾，短短几里路，就遇上了八个乞丐，十一个小贩。
他们或是神神秘秘：“小姐要不看看打狗棒？”
或是和蔼可亲：“小姐，我这里有最上等的青花瓷破碗，一个月前砸的缺口，在墙角埋到现在，完全仿照丐帮污衣派李长老手里那一只，绝对可以以假乱真……来融城旅游，不带点纪念品回去岂不可惜？”
或是信誓旦旦：“这位小姐，我这可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丐帮身份象征麻袋！”
桑甜摸摸瘪瘪的腰包，一双眼睛水灵灵的看着来人手里普普通通的袋子。
身经百战的小贩一时也愣住，被她这么一看，只觉得自己手里拿的不是麻袋而是鲜红欲滴的糖葫芦，他清清嗓子，找回职业素养：“一个麻袋十文钱，多买多送，绝对划算。”
桑甜咬牙，狠心别过脸去，抬脚朝前走，包里只有二十文，是她仅存的家当，买了这个，就没叫化鸡吃了……
小贩子却如影随行见缝插针：“这位小姐，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了！”
他作势四下张望：“要知道，小店为了保证质量，一向只从丐帮净衣派吴长老手里拿货，只是上月丐帮莫帮主突然去世，帮中戒严清肃，人心惶惶，风头正紧，货源一下就断了，这可是仅剩的几个了。”
桑甜抬起的右脚又缩了回去，两手握拳，抵住下巴，大眼睛含泪望天。
精神享受与物质享受，孰重孰轻？
小贩赶紧趁热打铁，一副大义凛然：“罢了，反正最后两只了，便宜卖给你，十五文两个！”
叫化鸡咕咕叫了两声，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桑甜叹口气，小心翼翼将两只破麻袋收在腰间，心里自我安慰。
五文钱，随便吃一顿，也好过小总管的馒头。
思毕，她便继续昂首挺胸，大踏步朝不远处的小饭馆走去，吃不了叫化鸡，在对面闻闻味道总可以吧！
就在她眼观鼻鼻观心认真走路的时候，斜里直愣愣伸出一条腿。
桑甜的绣花鞋吧唧一下正好踏在上面。
“哎呀呀！”一声极为象征性的痛呼传来，伴随着浅浅的呵欠，把桑甜惊的一跳，双手护心，转过身来。
瞬间就松了一口气，好在不是小总管。
只见一个小乞丐懒洋洋从墙角里爬起身，双手紧紧护在刚刚被桑甜踩住的左腿上。
“小丫头，你怎么走路的？”
“对……对不起啊！有没有伤到？”桑甜连声道歉，对手指，绞手帕。
小乞丐却放开手，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又来回踱了几步方回头冲她一笑：“没事没事，好在我皮糙肉厚！”
他一身标准的乞丐装扮，发如乱草，一身补丁，腰间绑着三个麻袋，他的脸上黑糊糊的不知粘了什么东西，完全看不出长相。只有一双眼睛灿若星子，流光溢彩，灵动无比。
桑甜又松一口气，正要离开，谁知这小乞丐也不知怎么一转就绕到了她身前，伸手一个响指，朝她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小姑娘，踩了我一脚，总该请我一顿饭作为弥补吧！”
桑甜本就理亏，唯唯诺诺连忙应下，一回神垮了脸：“我只有五文钱……”
一不留神，腰包却到了那小乞丐手里，只见他一双泥手随意掂了掂，眉轻扬：“不要紧不要紧，够吃三个肉包子了。”
说着，提着那缇纱湘绣的腰包扬长而去。
桑甜连忙追上，扯住：“留个肉包子给我好不好……”
含水的眸子宛若一汪黑水银，在蓝天白云下一闪一闪，让小乞丐心神一荡，伸手揉了揉眼，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遍：“小姑娘穿的不差，怎么穷成这样？”
桑甜叹气，无比懊恼：“一失足成千古恨！我的钱在别人那里。”
然后又两眼泪汪汪：“我七天没吃肉了！”
小乞丐只当她的钱被人偷了，挠挠头：“我一个乞丐三天两头也能吃上肉啊……”
紧接着，一只满是泥巴的手往她肩上一拍：“既然如此，大哥我罩你了！”
桑甜不理她，眼睛直直看住他腰间的麻袋：“你你你是丐帮三袋弟子？”
小乞丐一掀眼皮，不以为然：“小丫头没见过世面，不要见个乞丐就是丐帮弟子，这个麻袋跟你腰上那个一样，是假的，平日里充充门面罢了。”
桑甜伸手去扯，却被他躲过，撇撇嘴道：“你以为我真的不识货？丐帮弟子专用麻袋为了防伪，都是花大价钱专门请桑家布坊定做的，每个麻袋的经纬针角都是固定的，是不是真的我一眼便知。”
说话间她的脑袋洋洋得意的摆了摆，两只绑着丝绦的小辫荡得很是欢乐。
小乞丐闻言苦笑，将袋子收进衣中，不让她细看，道：“那你怎么还买假货？不买的话现在也可以大吃一顿了……”
桑甜握拳：“你这种人不会理解同人周边的价值的！”
小乞丐嘴角不十分明显的抽了抽，将手一背：“好吧！我就是丐帮弟子，完了，没事了，吃饭去！”
桑甜欢呼一声，也不顾对方衣衫褴褛，满是灰尘，急急扯住：“吃了饭后可不可以带我去看看你们丐帮？”
她忽然思及当年与小总管的一番对话，连忙补充道：“我叫桑甜。”
小乞丐回头，琥珀色的瞳中映出对方宛若水蜜桃般的笑脸，眸光轻晃，接着笑道：“我叫阿尘。”
这一笑，却是意味深长。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07 融城小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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