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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9 青峰辩忠佞 ...

  •   凡是反派,最不愿意遇见的就是三件事情,一件是斩草留了根,春风吹又生,十几年后某少侠前来讨债报仇;一件是信任多年的属下某一天将自己的死对头带到面前,很是无奈的说一句,对不起,我是卧底;再一件是,缓慢享受步向成功的过程时,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一番搅合,功败垂成。

      莫随欢现在就是这样,眼看着帮主之位就要到手,又半途杀出一个人来。

      他心里有些微失望,却不担心,面上彬彬有礼抱拳问:“敢问阁下是?”

      白衣人亦拱手,语气一派云淡风轻:“在下何沐霭,江湖一无名小辈。”

      他身上却是一把兵器也无。

      李长老冷哼一声:“不过江湖一小辈,敢对丐帮内务指手画脚?”

      “指手画脚倒是不敢。”何沐霭轻摆手,声音从容低缓,“只是有些疑惑罢了。”

      吴长老正要呵斥,一遍的李长老却微微一笑:“我丐帮一向以公义为重,这位小兄弟有什么疑惑但说不妨!”

      何沐霭也不客气,道:“敢问两位长老?我面前这位可是货真价实的莫老帮主之子审判楼主之徒莫随欢莫少侠?”

      李长老看看吴长老,不答,吴长老瞪了他一眼,道:“不错,正是!”

      “那么请问吴长老,听闻莫随欢少小离家,多年未在江湖露面,您又是凭什么确认这位身分的?”

      这句话朗朗说出,莫随欢脸色稍霁,吴长老自己也松了一口气,正色道:“我虽与随欢公子多年未见,但这个身份却是绝对做不了假的。”

      “哦?何以见得?”

      何沐霭略偏首,薄唇轻勾。

      “其一,这位莫公子跟老帮助年轻时长的一模一样,其二,莫公子手上亦有当年爬山留下的伤疤。”

      莫随欢将左手衣袖一撩,果真有一条暗色的狰狞伤疤。

      吴长老摸摸胡须,接着说道:“其三,莫公子身上还带有莫家祖传的双龙佩,这是最有力的身份凭证。”

      “既然莫少侠的身份已经确定——”何沐霭缓缓退开几步,忽然朗声说道:“我今天找的就是这位弑父欺师十恶不赦的衣冠禽兽莫随欢!”

      一句话说出,全场震惊,紧接着就是一浪又一浪的喧哗跟骚动。

      莫随欢紧捏着拳头恨声道:“你这是血口喷人!”

      白衣人何沐霭却临风抖了抖衣袖,文质彬彬:“在下说话行事从来讲究证据。”

      莫随欢脸上一阵青白,像极了当年一扇仙面对八卦楼的八卦时连喊“诽谤”的表情。

      “那你……你说我……弑父欺师可有证据?我父亲上月仙去之时我尚在千里之外的凌霄山闭关为武林大会做准备,何来弑父之说?我对师父一向恭谨有嘉,师父一直将我看做得意门生,又何来欺师之说?”

      莫随欢据理力争的结果却是台下炸了锅般的议论,好容易竖立的威信眼看着就要毁于一旦。

      毕竟,很多人都相信一句话,解释就是掩饰,争辩就是狡辩,尤其是莫随欢由于情绪问题说话有些不利索,对比何沐霭的从容优雅,就有些落了下风。

      阿尘在松树上直摇头,忽然心中一凛,何沐霭这名字很熟悉,在哪里听过吗?

      可惜每日接触的信息太多,他一时也想不起来了。

      他摸摸鼻子,继续观望。

      “莫公子说自己上月闭关修炼可有证人?”

      “没有……”

      “这么说来,你就是中途离开也无人知道?”

      “……”

      “莫公子是审判楼主关门弟子,师徒二人从未同时出现在江湖上,你说你们之间师徒情深可有何证据?”

      “没有……”

      “这么说来,师徒情深之语也不过就是一面之词,就算是师徒反目,尊师一扇仙不说你也不说世上也就无人知道?”

      “你……”

      “还有一个,众所周知审判楼查案效率一向很高,这次却一查月余毫无线索,莫公子又作何解释?”

      “我又不查案我怎么解释?”

      此刻的何沐霭面对万余帮众却丝毫不乱,隐隐有一种谈笑间樯橹化灰的气势,若是有一支羽扇,绝对风雅无匹,魅力难当。

      “其实真相就是,你与吴长老相互勾结,为得帮主之位下手谋害亲生父亲,审判楼众人查出真相后报与楼主一扇仙,韦楼主看在师徒情份上将此事压下不表,并与你私下谈起,希望你改过自新,谁知你却又生加害之心,当场对韦楼主痛下杀手!”

      “好在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因机缘巧合救下重伤的韦楼主,才使得你这个衣冠禽兽露出本面!”

      “各位,这种欺师弑父的奸恶之徒,怎么能够坐上这武德兼备的天下第一大帮帮主之位?”

      这一长串的话说得激昂顿挫,掷地有声,完全不给莫随欢插口的机会,将台下人煽动得群情激昂,让台上人逼得面如死灰。

      莫随欢面色灰败,百口莫辩,半晌只说出一个“你”字。

      李长老抬手示意台下肃静,沉声问道:“兹事体大,何公子此话可有凭据?”

      “凭据?自然是有的,韦楼主现下就在……”话未说完,何沐霭忽然将身子向后一折,险险避过莫随欢力道浑厚的一记长拳。

      白衣展动,几起几落,竟是只守不攻。

      从几番交手也可以看出,这位白衣何沐霭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轻功。

      吴长老一边叫苦不堪,急急唤道:“随欢,有话好好说,莫要动手!”

      这种双方都口说无凭的情况下,动手就是咱们理亏啊……

      莫随欢却似中了邪一般,什么也不听,只顾着埋头攻击何沐霭,动作迅速,虎虎生风。

      何沐霭一瞬便被逼到了高台边缘,再无退路。

      莫随欢变拳为爪,抓向他面上的半面面具。

      桑甜的心跟着一紧,却是在想,拥有这等妙曼身法文雅气质清朗嗓音的男子长的究竟如何?

      阿尘却忽然“咦”了一声,旋即回头看向身后,表情肃然,桑甜被他看得一头雾水,正要开口询问,只闻得身后响起枝叶相撞的沙沙响动,一道青影转瞬即逝,分叶踏枝,直直朝高台之上掠去。

      力道足以毙人性命的一抓重重击在了一柄铁扇之上,力道立刻被卸去大半。来人冷哼一声,扇轻挑,便将莫随欢挑的急退数步。

      却是一个中年人,一身青衣儒袍,头束青玉,牢牢护在何沐霭面前。

      正是审判楼楼主一扇仙韦治。

      “师父!”莫随欢一声惊呼,表情恍然而迷茫。“你怎么会在这?”

      “劣徒!”一扇仙低斥一声,举扇就打。

      这把折扇由精钢打制,这般打下去,轻则骨断,重则内伤。

      莫随欢却似被绑了手脚,不躲不闪,生生挨了这一记,忍了半晌,吐出一口浊血来。他皱眉抹了抹嘴角的血迹,还要开口,一扇仙这边又是一脚,将他踢飞了出去,重重摔在七步之外。

      吴长老连忙拦在前面,面色发白,猛咳了几声才说道:“韦楼主手下留情,随欢毕竟还是你的徒……”

      “我今天就是来收拾这个欺师灭祖的畜牲的!”韦治脸色铁青,推开吴长老,一脚踹在了莫随欢胸口上,又踩出了一口血。

      李长老连忙拉住,沉声道:“韦楼主有话好说!这里毕竟是我丐帮大会!”

      韦治冷冷一笑:“我审判楼的事情,外人也来插手?今天就算是得罪诸位丐帮兄弟,我也是要杀了这个孽障!”

      李长老厉声喝道:“韦楼主将我丐帮置于何地!将我帮众兄弟置于何地!”

      这话一出口,下面万余帮众纷纷开始抗议,数千竹杖开始击打地面,发出如雷的声响。

      吴长老脸色不定,在巨压之下大气也不敢出,而莫随欢此时已经昏了过去。

      情况急转直下。

      韦治面上讪讪,背过手去:“两位长老还有什么话说?”

      李长老道:“韦楼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韦治朝何沐霭一指:“你问他!”

      李长老又看向一边袖手而立的何沐霭。

      何沐霭好整以暇地抚平衣袍上刚刚因打斗而生出的几道褶皱,隔了半晌才缓缓开口:“具体的事情在下刚才已经说了,相信不相信,却在各位。”

      “既然韦楼主已经出面作证,我们丐帮也断然不会作出包庇奸人的行径来,这莫随欢就任凭韦楼主处置。”李长老说罢,转眼看向吴长老:“吴长老的嫌疑,可能也要待到案情查清后才能分明。”

      他并没有借机落井下石,不过却也达到了预期的效果,将净衣派彻底打压下来,

      “在强权审判楼面前刚正不阿又不贪图名利,执法严谨又不徇私情,果真是完美形象!”阿尘冷冷一笑,“如今全帮上下都要被李长老的高大形象所折服了!”

      也对,如此一番争斗,却是李长老渔翁得利,稳坐帮主之位,这么看来,李长老极有可能一开始就跟何沐霭联手,以扳倒吴长老跟莫随欢,那么审判搂在里面又扮演的什么角色?其实审判楼在这里完全可以袖手旁观两不相帮,那韦楼主不惜师徒反目,跑这里参一脚,又是为了什么?莫随欢真的就是凶手?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将桑甜的脑袋搅成了糨糊,她懊丧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抬头看天,却发现不知何时,红艳艳的太阳已经被厚厚的云层遮住,仅露出一小块金灿灿的弧形,风卷起漫漫飞沙在林间游走,隐隐有了山雨欲来的感觉。

      看这日头,似乎到了正午了,难怪自己又饿了,只是不知道小乞丐会带她去吃什么,会是叫化鸡吗?

      桑甜摸摸肚子,越想越馋,越馋越饿,在食欲面前什么丐帮选举江湖事态都变得不重要了。可是阿尘不这么想,他依旧紧密的关注着高台之上的风云变幻。

      “喂……啊!”桑甜百无聊赖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还没来得及站稳,天边就响起了一记炸雷,直接将她吓得失去平衡,一脚踏空。

      又掉了又掉了,果真她逃不过从小到大爬树必摔的悲惨命运。

      桑甜睁着两只眼睛,哀怨的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松枝,飞鸟,落叶,凉风,这一刻都显得无比贴近。

      这树似乎挺高的,摔下去……可怜的小总管,我就要看不到你了,还有天青楼主……

      桑甜安然的闭上眼睛。

      豆大的雨点噼噼啪啪砸在了脸上,冰冷。

      痛痛痛痛,桑甜闭着眼睛呲牙咧嘴,手痛腰痛屁股痛,可是这痛楚却比预想的要轻很多,为什么?

      她正愣神,身下传来一阵闷哼:“早说了让你好好坐着你不听,要是我再晚一步,你就……就摔死了!!”

      桑甜忙睁开眼睛,手忙脚乱的滚到一边,正看见阿尘仰面躺在地上,一脸苦笑。

      然后他翻身坐起,活动了下四肢,又揉了揉右臂朝她笑道:“谢谢我这右手,要不是它,你脑袋就开花了!”

      “谢……谢……”桑甜看着他明明动都不能动的右手臂,鼻头微酸,一抽一抽就要流泪。

      而四面八方蜂拥过来的乞丐却把她的眼泪下了回去。

      人声嘈杂中隐隐听见一声轻笑:“哎呀不好,偷听被人捉!”

      却似阿尘的声音。

      “宵小之徒居然敢到丐帮大会上捣乱,都拿下!”只听得一声厉喝,桑甜两人便被团团围住,李长老分众而出,后面跟着白衣翩翩的何沐霭。

      阿尘猛的跃起,拦在了桑甜身前,牢牢护住。

      此刻却下起了倾盆大雨,将在场的人都淋成了落汤鸡,阿尘用袖子抹了把脸,那黑乎乎的东西便尽数被擦去,露出一张年轻俊朗的脸孔,肤色微蜜,剑眉星目,杂乱的头发被雨淋湿,牢牢贴在脸颊上,恬淡中隐隐带着一丝桀骜不驯。

      他朝四周看了一圈,面露微笑,拱手朝李长老一揖,扬声道:“在下跟好友只是偶尔路过,并无意冒犯丐帮。”

      “哦,两位在树上不知都藏了多久,此时轻轻巧巧一句‘路过’就想打发,丐帮的尊严何在?”何沐霭展袖挡在自己头上,一身被淋的有些狼狈,此时却开口,声音里带着淡淡的残忍。

      阿尘轻笑一声,却不反驳。

      这下完了,原来这个人早就知道他们在树上,桑甜心里开始打鼓,听者人说着罪名似乎很严重的样子,小乞丐看来是被自己给连累了。

      李长老凝神打量了两人几遍,忽然上前躬身一礼,把她吓得往后一跳。

      四下雨声里也夹杂着众人的窃窃私语,大家都不明白,一向刚直执法长老李为玉为何会对两个偷听的小鬼礼遇有加。

      只听李长老高声说道:“既然天青楼主已经出面,我们也不好再为难了。”

      这一句话说完,周边人群再次炸开了锅,议论声几乎盖住了瓢泼大雨,八卦楼的天青楼主,江湖人一向只闻其名难见其人,既然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鬼?

      “李长老的话在下不太懂。”阿尘又伸手抹了一把雨水,淡然一笑。

      李长老的态度依旧恭谨,示意众人收起兵器,又接着说道:“江湖上将天青楼主传得神乎其神的,其实老夫却知道真正的天青楼主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小毛孩子。”

      “噢?李长老见过天青楼主?”何沐霭这是也顾不得躲雨,侧头问道,半面银色面具上一道冷冽的寒光闪过。

      “四年前老帮主还在世的时候,有一天我去找帮主议事,正好遇见一个小伙子从他房间里出来,后来我提及此事,老帮主当时笑言不过是个想找他写传记的毛孩子罢了。”李长老顿了顿,看着挡在桑甜身前的阿尘,笑道:“谁知道这个写小报的小毛孩后来居然建成了江湖两大楼之一八卦楼。”

      “天青楼主,四年未见,别来无恙阿?”他走到阿尘面前,拍拍他的肩,态度虽然和气,却让后者的眉头皱了皱。

      天青楼主!?

      桑甜一时之间脑袋空白,这个小小小乞丐,怎么会是天天天青楼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09 青峰辩忠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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