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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第 7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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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相夫光子那样的人,如果今天还在国府,早就死了!”
一大清早,六大人就嚷着上面这句话,走哪吵哪,往日里端着的大气之姿,荡然无存。
没人同她计较,大概都能体谅她那王位上得而复失的挫败感,甚至连王椅的扶手都没摸到过,平日里就对平级和下属尖酸刻薄,如今不得志,更是把全世界当成了仇人。
都说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当天下午,一肚子怨气还无处宣泄的阿六忽然听闻噩耗,说她的母亲被人杀死在了卧室中,屋子里血迹遍布,刀子现在还插在死者的心脏上。阿六火冲到案发现场,一见那刀背处有别致的凹型刻纹,气得脸皮都抽动了。
不少人都看见六大人疯了一般从无暗城的住处里冲出来,紧接着就杀向了拐角处的那座河唳桑忧所在的殿宇,她猜想,作为河唳家臣的南秀南晰一定都在里头。
阿六一向自诩聪明,今天更是觉得自己的头脑天下无双了,那南秀竟然独自坐在前厅的椅子上摆大爷姿态抽烟打盹,阿六一见,火冒三丈,登时就跳了起来:“南秀!你的刀现在还插在我妈的身上!你竟然还敢在这里跟没事人似的!你跟我去见流雪!我要控告你杀人!”
“我的刀?”南秀从袖口里甩出把一模一样的:“你这丑娘们,大白天发什么羊癫疯,我的刀一直揣在身上,你妈那怎么会有?”
“骗谁啊!这种刀,你肯定不止有一把!”阿六完全不相信南秀的话,往日里觉得他们兄弟两个模样俊俏,行事有分寸,可如今一见,竟是如此可恶狠辣的畜生:“南秀,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我现在就去揭发你们的真面目!咱们鱼死网破!”
“你如果一定要到牟荣流雪那里告我,那我也没办法,六阿姨请便吧~”南秀嘻嘻哈哈的,全然不把阿六的威胁当一回事。
阿六嘲笑他的天真:“你以为我是要去跟谁说?实话告诉你,我背后的大财主,是因为我母亲还活着才会管我衣食住行的,现在她死了,我等于什么都没有了!光脚不怕穿鞋的,我告诉你南秀!我马上就要让全世界都知道!是你!还有南晰!勾结杀手追杀笑霜和犀言的!”
南秀怎么都没想到,阿六竟然破罐破摔到这种地步,事到如今,不论他怎么辩解,这个丑娘们都认为是他杀了她老母,真是一百张嘴也讲不清了,情急之下,南秀出手,原只打算击昏了阿六再把人拖到密室里囚禁起来,不想下手过重,一个不防就把人的脑浆给拍出来了,南秀还在纳闷,他力气再大也不至如此啊,另一个人的突然闯入,更改了事态的方向。
这一刻,南秀的冷汗流成了瀑布,发自心底的感到恐慌:“阿……阿界,你怎么来了?”
北迢界亲眼看到南秀出手杀人,他本人的心情,其实比南秀还要慌乱:“……有一封不知谁寄来的信出现在我房门口,说你和南晰遇到了危险,我就立刻赶过来了……南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如你所见,失手误杀。”南秀甚为无奈的叹息一声,两手平摊,一副任其裁夺的模样。
“我是在问你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北迢界,你还是个孩子吗?发生什么不会用自己的眼睛看?”
“南秀!”北迢界忍无可忍,几步上前,罕有的震怒爆发了,他揪起南秀的衣领,咬牙问:“我不相信你会无端杀人,还是说近来那些糟糕的传闻都是真的?!我要你亲自讲给我听!南晰、南晰呢!我也有话问他!”
南秀被他抓的不耐烦,一把把人甩开,语气也冲得很:“事到如今,我!”
“他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没有锁住的门,被笑霜轻轻推开了,这个发色皮肤和着装气质,都轻烟一样淡漠的少女,眼里含着凉薄的浅辉,幽幽入内:“你来看看这个,就什么都明白了。”
笑霜带来了一幅画,就是那日委托画师拉菲尔给他们描摹的全家福,当时,还因为拉菲尔的突死消息引发了一场恐慌。
“你不是把它放在存储空间了吗?”
“本来是的,可我收到一封信,说这画的夹层有玄机,不清楚对方要搞什么鬼,出于好奇我就拆开来看了,果不其然。”
还算具有一定厚度的画纸中间,竟然别有玄机,里面塞着一张近乎透明的纸,纸上字迹,让北迢界容颜失色——湖国文字,这种早已失传的文字,也并非无人可以领会,他们中间,就有一位“古文字爱好者”,他,就是南秀的兄长,南晰。
除此之外,召回小队里的宁蓝,也精于此道,北迢界看着薄纸上赤青色的字迹,强忍着话音里的颤抖,问一旁的南秀:“这是你们南家独有的红宝石章鱼墨吧?虽然我不学无术,可这墨痕我是认得的。”
红宝石章鱼墨是南晰最常用、而且是专用的墨水,喜欢软笔书法的他近乎不曾用过硬笔写字,光是北迢界手里,就有好几份南晰写下来的墨宝。
“我问过宁蓝了,这是用湖国文字记述的一则杀人名单信息,大概他们以为,认识湖国文字的人少之又少,加上放入画的夹层,才会万无一失吧。”笑霜还不清楚南家兄弟究竟和这些事有什么关联,但有一点她却不得不肯定,那就是,这兄弟两个一直有事情瞒着大家:“可惜,天衣有缝,先是拉菲尔,后是给我送信的神秘人,他们大概都见不得某些人的谎言继续下去,从而选择了揭露……南秀,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们说吗?”
北迢界的情绪很低落,他一直神情呆滞的看着这纸薄信,显然还不愿意面对好兄弟有问题的事实,可笑霜是个彻头彻尾的理性派,她不会因为任何原因,对任何人的行为视若无睹:“这上面说,要把‘北迢界、犀言、笑霜’三人干掉的参与者,有你哥哥,有你,还有国学府总长阿六以及雪契的高层河唳桑忧……就是说,从南晰跟着我们踏上寻人之路开始,你们两个就一直参与着暗杀我们的行动,是你们,不时给暗杀者通风报信,那些人才总会如期而至、准时抵达、从天而降的宛如未卜先知,我刚开始以为是巧合,但现在想想,世界上根本不会有这么多的巧事,一切都是人为造成的!”
南秀蹲在地上,把还没抽完的那口烟死死的捻灭了,最后,他半仰起头,颓废的合上了眼睛:“啊,没错,我们是参与了。”
直到他亲口承认,北迢界的眼里才闪现出无法承受的泪光,那种悲痛和不愿置信,烧红了他的眼白,也暴起了他从未跳动过的青筋,他扑过去,将南秀摁在地上用力揍了两拳:“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南秀!我们可是兄弟……你,怎么能跟杀死副使前辈们的凶手有关联呢?!”
北迢界嘶吼着,泪珠不断滴落到被他压在地面的南秀的脸上。
“喂,你这样太难看了哦,是男人就一刀宰了我,哭,就能改变事实么?”南秀两手往头后一枕,悠闲而又充满了伤痛的同上方的少年对视:“你要是下不了手,就交给你们找回来的那些同伴如何?”
南晰要往南秀这边来的时候,刚好听到了笑霜和宁蓝对话的犀言忽然出现拦在他面前,和北迢界一样,她对于这样惨痛的真相无法承受,出人意料的是,南晰非常淡定的坦白了。
女君和牟荣流雪听说笑霜犀言出域的目的后,就拟订了这项暗杀计划,她们必须阻止一切隐患带来的后果,不止她们两个,就是牟荣集团的所有人员,都无不畏惧那一天的到来。
一行人数次遭遇暗杀或追杀,全都拜同行的南家兄弟所赐,南晰不时会给河唳传递消息,甚至还想杀了善雨灭口,事后得知善雨不完全晓得绿棠春的计划后才稍微罢休。
“怪不得,南秀刚来的那天,我就觉得他的气息,和之前杀掉宏宏的蒙面人一模一样,想来,他的出现也是早有预谋的?”
南晰沉默着,不肯同犀言充满疑问的泪眼对视。
“那你呢?你又是怎么想的?听北迢界说,你和他认识很多年了,他一直把你当成亲兄弟,我不相信,你在背后害他的时候,就没有一点内疚吗!在绿棠春医馆,我闻到的那股气味果然是因为……你和绿棠春密谋的时候留下的吧?你这么想完成你的任务,那次又为什么要救我呢?”
“事到如今,你问的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是把我抓到你们新国主那里进行审判,还是说……你现在,就想死在我的手里?”南晰的掌中闪出一到寒光,如同他忽然间杀气大作的眼神一样,就这样毫无预兆的逼向了犀言。
唐元纪峥嵘不打算放过任何打击牟荣流雪的机会,从宁蓝这里获悉了曝光的事实后,他拟定新的计划,要利用河唳桑忧这个人,摆平不肯屈服的牟荣流雪。
画的内夹层薄信里已经指明,阿六是参与者,跟河唳一拍即合导演了这一出,上面虽然没有直接写上牟荣流雪的名字,不过河唳桑忧这个人的秉性还是不难调查的,她这个人有个最大的特点,就是色厉内荏,表面看上去高冷霸道,实际上胆小得很,峥嵘国主一招引蛇出洞,就把她吓得六神无主,为了活命,就主动供出这一切都是牟荣流雪在背后主使的。
牟荣流雪弑杀无权昏君是其罪一,不过因雪薇手中真实的人脉有限,故而到了现在还没有人肯跳出来张罗给女君报仇,在民众那里也不得人气的雪薇只能是不明不白的死一回。但是现在不同了,牟荣流雪被证实要对“合法正统的上主继承者”下杀手,峥嵘亲口命之为“无论如何都是说不过去的罪名”。空口白牙确实无法撼动她,不过近臣河唳桑忧提供了一系列充足铁证,等于是间接打了牟荣流雪一顿大嘴巴。
牟荣流雪接到消息和峥嵘的传召时,非常后悔没有早点把河唳灭口,若不是看在这半男不女的家伙手里还有些余钱,她岂会留她到今天?现在可好,因为那日的不忍,就要承受第一调查局带来的灭顶之灾了。
曾在第一调查局呆了许多年的宁蓝直言了当,说要把牟荣流雪干的丑事捅到第一调查局去,让最具权威、各国都服从其判决的国际司法机构去审判这件事,就算牟荣流雪手握多数兵权趾高气昂,也避不开这一关,她想要最大限度的保有想要的东西,就只能硬着头皮妥协。
因为元姬轻松拿到的四分之一军令王符,如今不得不重交敌对者手中,她只求宁蓝,不要带着证据和证人,去第一调查局控诉她。
不得不说,牟荣流雪的选择是明智的,是“一举两得”的,一得,于她自己有益,二得,于召回集团无损。
对此,唐元纪峥嵘在次日早间会议上,阐述的清清楚楚,这次的“折中”,虽然让牟荣流雪从本质意义上逃过一劫,不过,也算让己方松了口气,如果逼得太紧,直接索要全部的兵权,牟荣流雪没有了依靠,就一定会用手中兵力同己方硬碰硬,到时候吃亏的还是这些元术师军人,以及平凡普通的老百姓,牟荣流雪似乎不在意这些,可他们在乎啊。
而对于牟荣流雪来说,也不想走到山穷水尽、玉石俱焚的一步,元姬虽然走了,可她立马把人称“牟荣集团第二智将”的红蕉接了过来,此女的第一项建议,就是要她妥协,交出召回集团索要的四分之一兵权,原因是,唐元纪峥嵘手握多国联盟条约,是个相当于被术法界认同存在的光国国主,他如果想要跟外域借兵平息内战,肯定容易着呢,但是反观牟荣集团,别说借不来兵,怕是真的打起来最后只能尸骨无存,现在退一步,求个海阔天空,才是明智之选。
至少,牟荣手里还有四分之一兵权,而新生派也会站在扶植者这一边。
唐元纪峥嵘不仅把牟荣方的小算盘看穿看透,连己方在深层意义上的“所得”也讲得信手拈来,他指出,牟荣党扶植的新生派,是得到了己方批准的,那时候是迫不得已,现在却是不得不防,新生派到底什么弯绕还没弄清楚,这种情况下也不太好直接跟牟荣明干,如果新生派铁了心跟随牟荣集团,那么两边的兵权就势均力敌了,真的打起来,还是百害无一利,加上牟荣集团在光国“经营”多年,根基多深?人脉多广?势力多大?这些万一都是表层和现实不符的迷魂阵呢?贸然去挖,一旦弄巧成拙,岂不悔之晚矣?所以他们只能一点点的往下深入,等什么时候到了底了,才能踏实,才能把目标连根掘起,况且,不尽快平息这种内部动荡,是最容易给居心叵测的某些外域提供乘虚而入的机会的。
于是,唐元纪峥嵘为首的五代正规召回者集团决定,就这样暂时维持三足鼎立的局面,首要一步就是确立国主,让所有的派系认同,群龙有首了,民众们的心才会安稳,才不必继续过提心吊胆人心惶惶的日子。
会议结束前,唐元纪峥嵘问大家,为什么北迢界、笑霜和犀言三人缺席,大家虽然深谙内情,却支支吾吾不好作答。峥嵘也并非不清楚发生了些什么,可他也不打算干预太多,他想,与其用国主的身份去制裁手下重臣的兄弟,不如,让当事人自己去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