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篇·倾斜的王冠》红发女主控

64、第 64 章

　　从温暖地点径直跨入与之相反的极端，那种落差是巨大的，因为他们下一站的目的地，是寒带国度冰之域。
　　说到冰之域，影姗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冰天雪地，而是那里温热舒适的雪池温泉，到冰之国一定要泡雪池温泉，似乎成了每一个域外光顾者必有的向往。
　　横穿域内冰原的时候，一场突起的暴风雪袭击了他们，这简直有违常理，因为感知力超强的燕木零已经做过天气方面的预测，近日来在冰国寒带地域，万里晴空，是不会发生这种自然灾害的。
　　那么就是说，是人为造就了。兵来将挡，北迢界当即发动大招，拟了个碗型的光罩扣在了大伙儿头顶上，苍茫银白的雪原上，这只金灿灿的大碗便分外醒目了。

　　“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有这绝技呢啊！”犀言对北迢界刷新了认识。
　　“而且还很暖和！”影姗抱着肩膀，抖得没有刚才厉害了。
　　一行人虽然穿上了笑霜给他们提供的棉斗篷，不过真的置身在这终年冰雪的地带，那种刺骨的冷还是抵御不住的，加上方才莫名其妙刮起来的风雪，此时此刻的少年少女们，已经体会到了寒侵入骨的痛感。
　　就在他们刚刚萌生出庆幸的感觉时，北迢界“啊嘞”了一声，厚实度和温暖度都足够他们恢复体温的光罩一下子炸裂了，一众秒秒钟回到寒风肆虐的当下。
　　旋即，这场意外暴风雪的始作俑者出现了，那是一个光赤着双脚，衣裤料子单薄到近乎半透明的白发女人，长发恣意的披散着，像冻结在坠落瞬间的冰瀑，一双眼睛绯红似血，仿佛摄人心魄的夜空极星。
　　不过这女人的表情太过阴森，给人一种十分诡异和不祥的感觉，在同她绯红色眼眸对视的时候，不少人都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尤其是燕木零，一发现不对立刻就拉动影姗的袖口。
　　“燕木零说！不要看她的眼睛！”
　　“来得及吗？”女人沧桑粗犷的声音透过风雪屏障缓缓涌来：“能够逃脱‘灵堕之瞳’的人，还没出生呢……”

　　等大家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处一个冰色的牢房，看样子相当简陋，不过事实上，就算他们想尽了办法，也没能破开这坚固的冰栅。
　　看样子，是被那个妖怪似的女人活捉了。
　　“那个女的一看就很变态！她不会要把我们吃了吧？”影姗开始往不美妙的方向发挥想象力。
　　冰牢外那扇破旧的铁门打开了，一个珊瑚橙发色的少女端着饭菜走进来，少女面无表情，放下饭菜之后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笑霜有言在先，但凡生命之元再出现波动，她就不会放过目标：“你们把我们抓过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无可奉告。”
　　“可是，我们有话要告诉你……净樱虹白婳。”反复牢记资料本上的召回名单，笑霜将上面的人物，已然熟记在心。
　　“你们……知道我的名字？”珊瑚橙少女的脸色顷刻间阴冷下来：“你们究竟是谁？！”
　　“不知道我们是谁就随随便便抓人吗？不会真的是吃人妖怪吧？”犀言有点相信影姗的揣测了。
　　“别白费力气了，就算是这样，我也不会放过你们的，这里冷得很，如果不及时充饥，是会丧命的，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说完这话，白婳就头也不回的开门走了，笑霜用手肘碰了碰善雨，小声跟她讲：“没想到这里也有另外一个屏红善雨啊。”
　　“好啦，你就别取笑我了。”善雨哭笑不得，别看笑霜平时冰山脸，这一旦吐起槽来连她都招架不住呢。

　　“北迢界，你是不是饿傻了？一直在那玩自己的刘海，吃点东西吧！”南秀递给阿界一个馒头。
　　“我啊，是想到降服那少女的办法了！哈哈！”
　　“不会……是要用美男计吧？”
　　南晰斜了南秀一眼，后者乖乖闭嘴：“阿界，说说你的主意。”

　　北迢界是个实打实的行动派，比起口头承诺，更多时候采取立刻付诸行动的做法，他从醒来之后就一直在观察这里的冰牢，四周的冰栅确实缠绕着坚不可摧的冰系元能，可这不表示牢门上的锁也无懈可击，女妖怪大概就是忽略了这一点，才用了一把普通的大锁头去混淆注意，结果，北迢界不过轻轻一试，那锁眼就不攻自破了。
　　逃出来的时候畅通无阻，可半公里之后，北迢界忽然掉转方向，带着全员回到了此前身陷的冰牢中，他们的去而复返，让净樱虹白婳一向缺乏神情的脸，花容失色。
　　“你们……明明逃走了，为什么又回来了？”
　　“因为你啊。”北迢界笑得异常帅气，他这一眼望过来，白婳立刻就懵住了。
　　少女下意识抬手抚摸额心中间，那里不知何故竟微微发热，就当笑霜也睁大了眼睛等待“奇迹”的一幕呈现时，那个白发女妖怪忽然从房顶破开的洞口跳了进来，一巴掌甩在白婳身上，将人打得口吐鲜血后又对北迢界一行动起手来。
　　女妖怪打伤白婳的举动激怒了众人，一场较量旋即拉开序幕，犀言、北迢界、南秀都是近身格斗战的拿手行家，明镜台、影姗和笑霜则在一旁做辅助。
　　缠斗了一会儿，名为冰肆的女妖怪忽然跳上房梁放出话来：“知道我为什么打她吗？这丫头吃里扒外，明明洞悉了你们逃走的意图却还是装作不知道！现在，竟然还勾结你们！想一起逃走！”
　　这却是他们没有想到的，白婳原来已经知道北迢界的计划了，可是为了让他们顺利逃走，还是选择隐瞒师父，一种无名的感动温暖了他们的心扉，让他们身处冰天雪地，亦不觉寒冷了。
　　善雨信手拈来的医疗治愈术，分分钟让白婳由昏转醒，白婳额心上有浅显的光斑出现，这短暂的一幕彻底激出了冰肆的怨毒杀气，她翕动唇瓣，开始吟唱一种诡异的曲调。
　　“大家……快捂上耳朵！不能听！”
　　能让白婳满脸惊恐喊出这样的话，笑霜想，情形一定非常险恶，她几乎没有计算思考的时间，凭借本能就做出了迅速的决断。
　　冰肆的绝技叫冰之哀歌，是一种摄杀灵魂的禁忌之术，它和冱英礼家族的靡乱之音不同，会以温水煮青蛙的方式让“聆听者”在不知不觉中安详死去，它比靡乱之音更加无孔不入，靡乱之音尚且可以通过吟唱“破解曲”让中招者幸免于难，但这曲哀歌，只要灌入聆听者的双耳、侵入他们的大脑、占据他们的精神，他们就一定会死。
　　冰肆的杀招放出时，甚至没有顾忌白婳的死活，可惜天不随她愿，她很快就惊怒交加，叱问白婳和她的“同伴”，为什么安然无恙。
　　如果不是笑霜亲自解释，大家一时间也没搞清楚：“我用幻术，控制了大家的听觉，包括我自己，只要你吟唱的曲子被我们的大脑隔绝在外，就不会生效吧？”
　　结果证明，笑霜的大胆试验取得了成功，她获得的奖励，就是全员的脱险。
　　“居然给自己和伙伴下幻术，你还真有胆量……”冰肆凛冽的一笑，面孔不觉中变得狰狞可怖：“不过，我还有一百多招等着你们，有本事的话，就一个个来接吧！”
　　呈流星雨散射状的“冰时雨弹”辄便填充了整间破旧的冰牢，然而不打算和她打个没完的北迢界早就准备好了逃跑路线，须臾后带领全员消失无踪，狂奔在数里开外的雪原上。
　　原来，他身上也揣着一个空间传送装置。
　　可惜，北迢界还是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冰肆也擅长空间术，几秒钟后，就优哉游哉的挡在一行的去路上了，雪原上正飘飘扬扬一场缓缓而落的鹅毛雪，在寒风里伫立的冰肆，面部表情阴寒的足以把这冰原再冻结一层。
　　明镜台此前都不曾主动出手，这次，他忽然掏出一只万花筒模样的东西，筒口对准冰肆一顿猛射，里面有大量的细碎东西，看模样酷似于玻璃渣，不过一旦突出筒口，爆发力就惊世骇俗了。
　　冰肆冷笑数声，弹指一挥间轻松造出冰质防御罩，把明镜台的突然袭击全数挡下，随后，“额外附送”也猛烈袭来，那是一柄刃部比人还高的雪色大镰刀，挥动间风雪肆虐，迷乱人眼。
　　“大家快进光罩里面来！那是冰霜之镰！不是寻常的武器！”
　　可尽管他们都及时缩进了北迢界的防御光罩，那冰霜之镰刮起的刀风还是打得罩壁咔咔直响，一直支撑防御稳固度的北迢界脸上渐渐沁出疲惫的汗水，他的光能防御罩，已经开始晃动了。
　　这样下去，全员都会被切成碎片的，为了杜绝这种恶果的发生，北迢界死咬牙关，拼力释放光系元能，不断同冰肆的镰刀抗衡。
　　渐渐地，光罩的晃动感消失了，他们看似度过了最惊险的一刻。
　　这不是侥幸，光罩挪开的一瞬，那个背对着自己的威武身影让北迢界眼色一亮，那个人把头转过来，冲全员狡黠的一笑，虽然蓄着胡子，但不可否认是个相貌出众的大帅哥。
　　“怎么，小子，我教你的那些招数都被你当有害气体排出去了吗？”
　　“师父！”
　　“不过在那之前……美女，你哪位啊？”帅大哥痞里痞气的偏过头，看了看衣着单薄的冰肆，有些惋惜的叹气：“唉，不过我是不能对美女动心的，否则会被老婆家暴~”
　　冰肆在原地颤悠了一会儿，对着纳连也俊不怀好意的笑脸狠狠的瞪视，她的左臂血流如注，根本没看清这男人抽剑厉砍的动作，能够轻而易举伤到她的人，她通常是不会去招惹的。
　　最后，白婳的师父就这样落荒而逃了，充满了野性的成熟男人——北迢界的师父，跨着大步向弟子走来：“走吧，孩子们，跟我回去治疗！”
　　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个意外出现的救星，竟然把他们带到了冰之国王室居住的雪澈皇城里，他是当今国主的妹夫，刚刚把妻子和儿子送到光国去访友，返还复命的途中，就遇到了北迢界一行被冰肆纠缠的一幕。
　　他非常豪迈，爽朗的笑称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下偶遇，也是莫大的缘分了。
　　谈起天地盟之后的光国种种，纳连也俊沉寂良久，他站在窗口，点了颗烟，感触多到这些少年少女根本体会不了更深的东西：“时间已经久的，让我觉得那段日子是上辈子的事了……”

　　晚上，大家歇在纳连大哥安排的住处，只有南晰一个人鬼鬼祟祟的跑出去，结果一转头，看到白婳俏生生站在那，整个人愁云惨雾的，南晰收敛住惊慌，问白婳为什么这么晚还不睡。
　　“南晰，我想回去看师父，可是……”
　　“你师父连你都忍心杀害，这样的人，你还留恋她做什么？”
　　“我有话跟大家说，能不能麻烦你去叫阿界他们几个？”
　　南晰依照白婳的要求把睡梦中的北迢界拎起来，又带着燕木零、明镜台和弟弟南秀，回到了他们下午谈话用的宫厅里，虽处冰之国，不过皇城宫苑里的温度却处处暖如春夏，穿着单薄的睡衣睡裤四处跑，也不觉得难熬。
　　“白婳，这么晚把我们叫起来说什么呀，有什么话不能明天……”影姗迷迷糊糊的抱着犀言，完全把后者当成了布娃娃。
　　“很多话，白天我没敢说……现在，我来不及想告诉你们了，对不起。”
　　“白婳，你的封印之心已经出现了，就证明你甘愿加入我们、成为我们的一员，既然是一体的，有什么话直说就好了，不用有顾虑。”
　　笑霜的安抚让白婳情绪好转了些，她交代，自己本是单亲家庭，有个妈妈叫净樱虹海袖，她的妈妈患有精神分裂，在她小时候就同她走失了，后来遇到宵问他们，又跟着天地盟的哥哥姐姐辗转到了光之国，涡流事件后她再度沦为无家可归的流浪儿，就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是冰肆收留了差点冻死在冰原里的白婳，师父虽然很严肃，有时候还很凶，不过对白婳还是很照顾的，她给她饭吃，给她衣服穿，还教她术法，看到白婳手腕上刻着血淋淋的名字时，还心疼的问是哪个仇家干的、为师要去报仇，白婳当然不敢告诉她，这是母亲发病的时候，用刀强行给女儿刻上的。
　　白婳露出一截手腕，白皙皮肤上深邃的刀痕，足够说明当时幼小的她，承受了多么巨大的痛楚。
　　“白婳，从今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就算是你的母亲，也不能再随便的欺负你了，还有你的师父，我们也不允许！”犀言为之痛惜，想不到这个世界上，还有比她童年遭遇更惨的人，虽然在舅舅家生活的不是很愉快，但至少，她没有遭受过这么巨大的□□重创。

　　在雪澈皇城呆上两天，一行人在纳连大哥的精心照料下，已经复原的差不多了，他们预备启程，就跟四代上主之一的纳连也俊辞行。
　　纳连也俊也知道他们重任在身，就把早先备好的足量费用、必备物品塞到他们的马车上，嘱咐他们有事情的话，就及时通知他。
　　北迢界和师父对视了一眼，像是互通了某种旁人还不晓得的暗号：“师父，我想你的时候，会这样联络你的。”
　　“傻小子，黏黏糊糊算什么，快走吧！男子汉，记得要保护好同伴哦！”
　　“必须的！”
　　离开的一路上，北迢界心情好的哼起歌来，但笑霜的好奇心按捺不住了：“你和你师父到底有什么秘密？”
　　“啊，你说这个啊？”北迢界爽快的摊开一只手：“我在师父手心里留下了千影元能式，真遇到状况的话，我就直接通知他！哈哈！”
　　“你……还会千影术？”笑霜心下震动，她记忆最深的，就包含光子姐姐善用的绝技。
　　“我也是前不久刚学会的啦！哈哈！”
　　笑霜思索了一下，恍然脱口：“是那时候……花梨姐教你的？”
　　“没错~！”
　　短短的几天就能拿捏技术含量颇高的千影术，对于北迢界在术法方面的天赋，笑霜也不得不心下佩服。可白婳，就没这么专心致志了，三步一回头，那点期许就差没写在脸上了。
　　“我有个提议。”笑霜掀开车厢帘子，告诉驾驶马车的南秀和北迢界：“先陪白婳走一趟如何？”
　　她知道，如果就这样离开冰之国，就这样带走白婳，白婳一定会日夜难安，为了一劳永逸，不妨再胆大妄为一次。
　　她看似并不划算的提案，得到了除南家兄弟外全员的赞同，南晰的理由是，没必要为了见冰肆一面，再去遭受她的袭击，可看到白婳泪雨潸然的模样，南晰又不禁心软，最后还是默许了。
　　怎么说也是照顾了白婳这么多年的恩人，为了这一点，回去道个别也是应该应分的。

　　不惜冒着风险，一众三度来到囚禁过他们的冰牢，只不过出乎意料，冰肆的住所已经人去楼空，白婳呼唤着师父，一遍又一遍的奔跑寻找，皆是徒劳。
　　天色暗了，如果不趁天黑前驶出冰原，大家就要在寒风里过夜了，白婳知道，她停留的时刻也走到了尽头，就这样依依不舍的留下一封信吧，她默默起誓，有朝一日还会回来的。
　　因为这里，才是她净樱虹白婳的家。

　　被夜色填充的冰雪小屋，阴影里慢慢走出一个长发披散的、神容颓废的人，她捧起桌子上摆放的信，看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