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篇·倾斜的王冠》红发女主控

52、第 52 章

　　他们顺着路线南下，一直到进入风之国广袤空阔的领域里，时值三月下旬，正是气候冷暖交加的时候，这里又属于多风多沙的地域，因此他们一到，就立马换上了适合的服装，轻便，贴身，料子又结实的衣裤，女孩子裹上透明的薄纱，男孩子戴上橘色的护目镜，大约行了一段路，笑霜才拿出那颗重中之重的生命之元。
　　流云抚摸日轮的面孔，浅淡而微亮的天光从穹顶垂泄，生命之元即便在白天，也隐隐透出一种蛊惑人心的波动力量，它的表面幽深又充满光泽，像凝缩了一整面碧绿的湖水，像倒映了晚些时候碧蓝的晴空，此刻，它安安静静呆在笑霜的掌心里，在大家的瞩目下，诉说无声的意向。
　　“谁来把它吃下去？”
　　笑霜的问题刚出来，南晰就主动上前一步，请缨了，犀言和北迢界反应过来时，那蛋黄大小滚圆的墨绿珠子已经进入南晰的嘴巴了，他眉头微微一皱，似乎吞咽有点困难，坚持一会儿，还是成功咽了下去。
　　接下来，就是等待奇迹的过程，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一直到半个小时之后，南晰还是说没有反常的感觉，笑霜辄便望了眼天际垂落的夕阳，催促大家快点往里走，不然赶不到有旅馆的小城了。
　　然而才走了没几步，南晰就脸色铁青的弯下了腰，几秒钟过后，痛得呼吸不畅，汗流浃背，直觉告诉笑霜，是生命之元在作祟，便忙让南晰把珠子吐出来。
　　在北迢界的帮助下，南晰成功吐出了生命之元，他的脸色慢慢好转，在晚霞的辉映下还有些健康的红润颜色。
　　南晰这是躲过一劫了，大家松口气的同时也不免担忧起来，笑霜的提案才刚刚进行，就意外受阻，那么接下来还要怎么办呢？
　　笑霜拿着那颗珠子，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坚定的抬起了双眼：“我试试。”
　　没有南晰的前车之鉴，大家还觉得没什么，可现在，犀言和北迢界是死活都不同意让笑霜再试，连南晰也反对笑霜的坚持。
　　“如果还是和刚才一样，你们就再帮我把它逼出来好了。”笑霜语气淡淡的，但个中安抚的意味大家都明白。
　　他们屏住呼吸，一脸担心的看着笑霜做出吞珠的动作：“怎么样？”
　　“还不知道，我们现在继续赶路吧，如果半个小时以后还是没事，那估计就奏效了。”笑霜的这份自信，却并不源于直觉，确切的说，她不想再失望，也不打算再让伙伴失望——此时的她，出奇的清醒冷静，而且没有一丝一毫对于失败的预感。
　　大约走了四十分钟，已经可以看到树林尽头、旅馆耸立的尖尖屋顶了，犀言一直小心翼翼的计算着时间，发觉已经超过预期的十分钟后，惊喜不已的跳起了高：“四十分钟了！这是不是说明我们成功了？”
　　南晰和北迢界陆续浮现欣慰的笑容，笑霜也非常惬意：“我想是的。”
　　“那，接下来怎么做？”
　　“如果我料想的不错……”

　　事实上，这个主意也并非是笑霜一个人想出来的，临行前，她和探樱姐姐单独进行了谈话，探樱说，虽然她作为副使，不曾有荣幸拥有生命之元，可她听光子少主说过，关于生命之元的一些情况。
　　不论是初代上主，还是四代上主，他们都曾经“吞”过生命之元，也就是说，这是一种可靠的“储存方式”，于是在走投无路的困境下，笑霜就选择大胆一试，如果生命之元能够接受他们其中的某一个人，那么，内里储藏的“曾经的拥有者”们的灵魂，就会与这一任的“合格者”产生共鸣吧，那样的话，就更有益于寻找既定目标了。
　　无滋无味的用过晚餐，跟着犀言在庭院里散了会儿步，晚些时候，笑霜靠在旅馆窗前的桌子上看书，不知不觉竟入睡了。
　　笑霜打小就不是个睡眠差、多做梦的人，即便做了，也不会清醒的认识到自己是在梦境里，可这次，她竟然能够确定，自己进入了一个只有意识能够存在的灵魂世界。
　　还是风之国那美丽慷慨的夕阳，暖暖的余晖下，她看到远处的地平线上，隐约一抹红点，循之走去，那艳丽无双的红发，一丝丝吹入眼帘。
　　又有几幅充满熟悉感的画面交错涌出，每一幅当中，都有这个人温暖的笑颜，她给自己穿衣服、梳头发，她给自己削水果、讲故事，一切的一切，都像在记忆之湖的死水里划下重重的涟漪，每一次波纹的平息，都让她失落的曾经愈加明晰。
　　“光子……姐姐？”
　　笑霜猛然想起，自己与光子不小的年龄差，然而在这个世界中，姐姐依然年少靓丽，而自己，如今也是即将成年的大人了。在自己还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常常窝在红发女子的怀抱里，撒娇，哭闹，玩耍，嬉笑。
　　她觉得眼睛酸的厉害，一定是有泪水落下来了，滴答滴答洒在脚下干涸的土地上，她伸出手，不由自主想要触摸这张让她憧憬了一世的面孔，可就在一瞬间，夕阳的暖光退散了，眼前的少女消失了，耳畔不时传来犀言关切的呼唤。
　　“霜，霜，别坐着睡啊，会着凉的，我温了姜汤，你喝点吧！”
　　笑霜缓缓打开眼帘，有些失望的看着犀言，犀言一想，大概是她搅扰了霜霜的美梦，立刻放下姜汤道歉：“对不起！我是看你坐着睡着，怕你感冒，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没事，确实有点冷。”笑霜接过姜汤，慢慢把犀言的心意送入心底，顿时，暖意横生，从心灵深处，到四肢百骸：“谢谢你，犀言。”
　　“跟我说什么谢啊，对了，你现在觉得怎么样？那生命之元呆在你的胃里，不会影响消化吗？”犀言有点一惊一乍，因为她不想笑霜为了找人，让自己受到损伤。
　　“应该不会有那种事发生，放心吧……其实刚才，我梦见光子姐姐了。”
　　“诶？！”
　　“本来想问问她，这种找人方法行不行，可是……还没等问就……”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犀言于是抓耳挠腮，觉得自己犯下了滔天大罪。
　　“犀言，不要这样，既然能梦到第一次，肯定就有往后的更多次啊，现在已经摸到门路了，就是最好的进展，有你陪着我，我也安心很多啊。”
　　“真的吗……”犀言停止抓乱自己的头发，慢慢放松下来：“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帮忙，有什么指示，你就直接告诉我，你可是队长！别事事一个人扛！”
　　“好，我知道了，你看都这么晚了，咱们再不睡，明天就迟到咯！”
　　“好的！晚安亲爱的！”
　　犀言睁眼看表的时候，意识到自己还是迟到了，她急忙用滚的下了床，又用跑的冲入洗漱间，折腾了一会儿才精精神神走出卧室。餐厅里，另外三个已经齐聚了，北迢界见她来，立刻嘻嘻哈哈的调侃她是个大懒虫。
　　犀言白了他几眼，要不是自己理亏早和他掐了，转眼就看到南晰和笑霜对着一张图纸议论纷纷，她的好奇劲儿上来了，结果低眼一看，立刻退后三尺：“这玩意你们都能看懂啊？”
　　“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笨啊哈哈哈！”
　　“北迢界！你又皮紧了是吧！”
　　“这是笑霜制定的寻人路线，我觉得不错。”南晰看后，不免对笑霜赞美连连。
　　犀言一听，简直就跟自己被夸了一样自豪高兴：“那当然了！我家霜霜对地理学十分在行！记忆力也非常好！看过一次的路线就熟记在心了！”
　　“确实，这么一看你俩的差距更大了哈哈哈哈！”
　　“北迢界我今天一定打得你满脸桃花开！”
　　两个人跑到外面打闹去了，南晰则继续和笑霜研究寻人路线，笑霜专注于某件事的时候，往往会忘记周遭的人和事，以至于南晰盯了她半天，她才发现。
　　“怎么了吗？”
　　“没，没事，辛苦你了，笑霜。”南晰脸上一热，匆忙撤下视线，找了个借口就跟着打闹的两个同伴出了餐厅大门。
　　笑霜收好图纸，在心底嘱咐自己，接下来路途不论凶险与否，她都要完成和探樱姐姐的约定，一晃神，那抹别致又熟悉的身影点亮了她的双眼，她情不自禁的叫出念知的名字，脸上的笑意也跟着浮现。
　　这真是再美妙不过的巧遇了，在雪契公会分别后，本以为要很久之后才能再见，没想到，数日过去，他们居然在风之国重逢了，念知还是原先的那个念知，娇小的，沉静的，笑霜也还是彼时的那个笑霜，冷静的，淡漠的，至于犀言，也是千年不变，一看到念知，先是猛揉双眼，掐了北迢界一把确定不是做梦以后飞一样的扑了过来。
　　念知那小身板差点让她压到地上去，还不得不承受她欣喜若狂的紧紧拥抱。
　　“念知，你怎么会在这？”
　　旅馆外不远处的咖啡馆里，念知请一众伙伴喝早茶，她穿着精致漂亮的女式正装，看上去就像一个久经商场的企业家：“我的公会就在附近。”

　　在周围栽满了淡黄色月见草的巨大院落中间，一座参天古木样式的别致大楼落入眼底，这就是远近闻名的“月见美术公会”，而鲜为人知的是，它的领导者，正是笑霜眼前这个娇小玲珑的少女。
　　公会里有很多年龄和资历都大过念知的人员，但每个人都对她非常依赖和尊重，这让人不免产生一种感觉，看似不显眼的念知，实际上是一匹拥有真正硬实力的黑马。
　　这次重逢，她们彼此间畅聊了许多，在这里，念知似乎也能卸下所有的包袱和小心，真诚实意的告知笑霜和犀言，她们早就想了解的内情。
　　念知不但是晋童老师的亲侄女，同时也是月见美术公会的主要创立者，甚至，还是那个雪契副会长丰若脂花的远房表妹。说起她加入雪契的真实目的，连笑霜也感到意外，这是晋童的主意，让念知亲自去雪契看一看那里的人才。
　　求才之心昭然若揭，不过让笑霜费解的却是：“可你之前告诉我们你的过去……”
　　“那些都是真的，只不过，我隐瞒了他们后来后悔，又把我接回去的事……对不起，我没有对你们不真诚的意思，只是还不到时候……”
　　“我们明白，也能理解。”
　　念知冲她们感谢的一笑，对于她来说，这已经是稀有的温润神采了。
　　“会长，小欢的情况已经好转了。”被嘱咐看好宠物医院里抢救的小动物的助手敲门而入，把念知挂在心上的结果汇报。
　　念知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原来，不久前她看报纸，见到刊登在上面的，一只被人打到吐血的小猕猴，那猕猴全身发肿、抽搐，甚至痛得双眼发红流出眼泪，据目击者称，爬起来之后的小猕猴由于重伤连吐了好几口血，然而，围观的部分人士却在嘲笑和拍照，念知担心小动物得不到良好的照顾会因此送命，立刻雇人去找那只受伤的猕猴，千辛万苦寻到之后，连忙将生命力顽强的小家伙送到最好的宠物医院进行急救，虽然表面看上去，念知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镇静，可连助手都能瞧出来，她无时无刻不在为小动物的生命担忧。
　　听到这，犀言已忍不住笑了起来，连助手也调侃自家会长：“会长看上去冷冰冰的，其实内心比任何人都善良，每次看到受苦受难的小动物，都会伸出援手，长此以往，我们这里就可以开个动物园了！”
　　“多话。”念知飞过去一眼，助手立时噤声。
　　“她说的没错呀，念知就是一个心肠柔软的大好人！”犀言也由衷的赞美。
　　念知有点难为情：“犀言，你就别跟着起哄啦。”
　　笑霜想了一下，也笑道：“其实，你不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提议吗？”
　　“你是说？”
　　“你既然这么喜欢小动物，为何不开一个动物园呢？”
　　同样的话到了笑霜嘴里，念知就听出认真的味道来了，她细想一下，竟也觉未尝不可：“然后，我可以专门收养那些被人遗弃、遗失、甚至是遭到虐待致残的动物，笑霜，你提了个不错的建议。”
　　“那我呢那我呢？”助手充满期待的指着自己，引得笑霜念知忍俊不禁，犀言则是捧腹大笑。
　　带着北迢界和南晰在公会的餐厅里用了晚餐，随后，念知马不停蹄的将笑霜、犀言这两位重要的同行贵客引到公会大楼内一处隐蔽的地带。路上，踩过光滑如镜的大厅地面、越过无数郁郁葱葱的楼内植被林，犀言控制不住内心狂增的好奇，连续问了七次，念知到底要带她俩去哪。
　　念知也只是神秘微笑，说等下她就知道了。

　　她们止步在一扇半圆形的竹藤拉门前，念知轻轻敲了两下，在得到一声低沉的应允后，携笑霜和犀言走了进去。
　　原来，这就是念知要给她们引荐的“高人”，别说笑霜，就连犀言都一眼认出了坐在椅子上，白发白须的老人家，所为何人。
　　他的全名应该叫绿言真，只不过大多数人已经习惯称呼他为“真大师”了。真大师是雕塑界首屈一指的高人，曾经凭借一手雕刻绝活打遍天下无敌手，后来发生意外伤了手骨，从此便退出了艺术界，可仍旧有很多公会、企业高薪聘请他去做监督顾问，只不过都被他利索拒绝了。
　　就当世人都快把这位大师遗忘掉的时候，他竟然如此突兀的出现在笑霜几名后辈的面前，犀言激动的热泪盈眶，连笑霜也止不住声音的颤动：“真大师，您好，您怎么会在念知的公会里呢？”
　　“老夫是这个公会的创立人之一，当然会在这里了。”
　　这是一个即便白发苍苍，也不乏威仪和气度的老一辈艺术家，可即便如此，他还是邀请向自己礼貌致意的笑霜犀言入座，并扬了扬花白的眉梢：“念知之前说的，就是你们两个吧。”
　　“我之前确实跟真老前辈说过，要引见你们两个给他。”念知小声告知。
　　“能见到前辈，我们真的是太惊喜，也太意外了。”笑霜强使自己冷静下来，犀言则因为这不是梦而欣喜连连的点头。
　　“虽说是初次见面，不过二位的经历老夫也略有耳闻，既然是念知的朋友，老夫也不妨嘱咐几句。”
　　“晚辈求之不得，愿聆听前辈的教诲！”
　　两个丫头虔诚期许的目光让老人微微一笑，辄便直言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与其在不见天日之地浑浑噩噩，与其因挫折变故而放弃前程，不如另辟枝头。”
　　“前辈的意思我们明白，只不过……”
　　“老夫话还没说完。”真大师手中拐杖轻触了两下地面，他威严的眉目也随即锐利起来：“当年若不是和你们遭际相似，我也不会掉以轻心失掉一只手，前人的经验教训，就是给你们这些后人最好的提点，记住，不论在哪，都不能放松警惕。”
　　“前辈的意思是说，即便我们离得远远的，那些人也还是不会放过我们？”
　　“正是如此。”老人沉默半晌，继续道：“不用说，你们这一路上也遭逢不少‘意外事件’吧，那么你们可有什么发现？”
　　笑霜和犀言对望一眼，在老前辈面前不加隐瞒的说出了揣测的方向。结果，真大师却一连的摇头。
　　“前辈似乎有其他观点？”
　　“你们只看到眼前，也只能摆平眼前的问题，但人生在世，必须走一步看百步，想要真正保护好自己以及身边的人，这点素质和能力是不可或缺的。”
　　“我懂了，前辈。”笑霜充满感激的对真大师报以微笑，旁边的犀言却有点急了，跟她窃窃私语：“我还没懂啊！霜霜，快教我！”
　　笑霜暗示犀言等下解释给她听，真大师的话却已经开启了新方向：“还是给你们一个忠告吧，将来不论去哪儿混，都不要到花之国去，无论雕塑，还是……”
　　笑霜大约猜出了老前辈的未尽之言，同时也深感不解：“花之国业界的竞争很激烈，这我知道，可它好歹也是艺术三大国之一啊。”
　　“花之国在化妆方面的技术确实堪当造型界的领头羊，不过艺术也分很多种，化妆和雕塑又不是一个领域里的东西，业界？哈哈哈！”说到这里，年迈却精力充沛的老者竟仰头大笑：“花之国有业界这种东西？他们那里竞争的从来都不是真才实学，各个领域的业界水准都不一样，一般的美术师去花之国混个一年半载，出来以后就什么都不会做了，只学会了勾心斗角和利欲熏心，这点……你们在雪契公会应该体会深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