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栗》魔餍

4、第三章

　　沈羽在两位老人身上感受到善意，他们把他捡回，悉心照顾，明明没有任何关系，却仿若对待亲人，此恩难以报答。

　　而这几日清醒，他了解到许多。

　　此地名为北洲，乃是北楞碣洲的简称，北洲浩大，蕴源流，藏灵气，充满超越人类想象的未知与神奇，修士与凡人共居于此，本不存沟壑。

　　然而十万年前，天地灵气锐减，源江干涸，灵田荒芜，世家和大派为谋求更好的修炼之地搬离人间。

　　从此，人间的修行路断了，便有一二能人，或以武入境，或炼气养身，也不过是在道门之外徒然徘徊，难以窥得其中真义。

　　陌生的地名和时代，都说明他已经远离了家乡。茫茫星宇，或许此生，都无法再返回故地。

　　好在沈羽不是那种轻易就陷入沮丧的人，清醒后在老人家里住了两日后，他就决定不能再白吃白喝下去。

　　初到陌生地域，身无长技，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出卖一身力气。

　　说也奇怪，每到夜间，他身体都有一种陌生感觉，仿佛有气流游走于表面。

　　而他面容虽毁，体态发生一些变化，但一身力量却在经历此番意外后陡然增加数倍。

　　沈羽有一些猜测，但其中涉及更深的隐秘他一时难以解释。

　　在床上静养两天，他感觉自己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于是走出屋门。

　　门外晴空碧玺，依稀可见远处山黛如墨，而近处篱落疏稀，良田叠叠相伴，屋舍点缀入画。

　　哑老人虽然见他出来，却没有理会，手中斧下势不变，一声闷响，木头被劈开。

　　“阿公，我来吧。”沈羽凑上前。

　　哑老人点点头，把斧子交到沈羽手上。

　　因他力气增大许多，虽然不顺手，却也做得像模像样。

　　趁着哑老人在一旁，沈羽再次问起自己被捡到时的所在。

　　许是已被老妻追问过，哑老人不耐地指了指天空。

　　“我……我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沈羽瞠目结舌。

　　难以置信，但似乎又合情合理。

　　“但为何我没有摔死？”他自言自语道。

　　然而哑老人已经进了屋中，似乎不愿再同他多说。

　　沈羽摸摸鼻子，只好继续在屋外劈柴。

　　哑老人家住的村舍离小镇并不远，和乡民混熟了之后，为了找个活计，沈羽每天早上都要去镇上，大多是步行，偶尔也会搭乘乡民的牛车。

　　到了黄昏，沈羽则会跟着哑老人去黄泉路给人收尸。

　　修行人虽然离开北洲，但留下许多传说，使得这片大域武道极盛，有人练武，就有比斗的时候。

　　黄泉路在整个北洲虽然算不得什么，但在方圆数千里之内却声名赫赫，离得近的武修世家也愿意出资雇人收拾打扫，每当有人于此地决斗，都会有人慕名，甚至于千里之外迢迢赶来一观。

　　前几天下过暴雨，地上泥泞，沈羽和哑老人赶到时，已经到了黄昏。

　　天色幽暗，刮起冷风阵阵，此地原先是一条古道，在路未尽时截然而断，有人说是古之大能与人比斗时一掌将这方山势劈改，古道未尽，断路上只剩霭霭云雾，雾下是陡壁悬崖，若行路上不注意脚下，当真会堕入死亡深渊。

　　黄泉路，路入无间。

　　这不是沈羽第一次到此地，然而同最初到时一样，踏上古径，总有一种不可名状的邪性感觉，如阴气入骨，直插内腑。

　　当他们到时，战局竟还未结束。

　　一名邋遢道人貌不惊人，剑术却出神入化，剑势如疾风细雨，在旁观者眼中只可见剑迹于虚空中留下的虚影，却找不到剑尖于何处，而另一名武者更令沈羽心惊，不是因为此人掌力惊人，气势凌厉，而是此人出手之际已不似凡体，一掌一拳，皮肤表面皆泛有一种古劲的苍黄之气。

　　“萧古道剑技已臻化境，雷雄恐怕会败于他之手。”有人从旁观察，得出结论。

　　旁边人摇摇头，似乎极不赞同，“雷雄已经达到武境至极，功力深厚，萧古道纵然有鬼神莫测的剑术也无法在雷雄的攻击下久持。”

　　那人听他这样说，没有驳斥，只是叹了口气，“无论如何，今二人这一战已经可比当年顾云宗和洛云川当年那一战了，武林中竟然有这样的人物。”

　　旁边那人听了这话，却还不满意，仍要驳他，就说：“他二人怎么能比二云，洛氏子当年可传言有海外仙人欲收其入门墙。”

　　“但他还是败给了顾云宗……”

　　沈羽心中一动，因为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他凑到两人身前，笑嘻嘻地询问，“两位大哥，小弟见识浅薄，听两位说得入神，忍不住来问一问这顾云宗是谁，能不能给在下讲一讲。”

　　他姿态放得极低，因为他本就是这样一个能屈能伸的人物。

　　谁知那一位批驳别人的尖嘴男子看了他一眼，满脸不屑，张口就不善，“去，去，哪来的丑鬼土包子，听这些干嘛，回乡下种地去吧。”

　　“你为难他做什么，他不过是个普通人。”总是叹气的那位中年人说了一句，转而对沈羽和煦地笑了一笑，“这是我师弟，生性急躁了一些。小兄弟，你有什么想知道的？”

　　沈羽又重复了一遍，他听到顾云宗的名字实在忍不住多问，尽管此处已是另一片星空，人海茫茫，更有可能只是同名同姓，但他还是有些放不下。

　　叹气中年人没有什么架子，反而给他讲了起来。

　　原来这二云已是十六年前的人物，曾在黄泉路一战成名，洛云川年少就以过人的武道资质扬名，更曾得海外仙人指点剑术，而顾云宗之前名不见经传，于半路中闯出，更是一战便败洛云川，因此而闻名，因两人年纪轻轻，武道就到江湖一流境界，因此二云一战被称为附近百年来最负盛名的一战。

　　“那之后呢，二云恐怕已是一方人雄了吧。”沈羽接口道。

　　叹气中年人摇摇头，又叹了口气，“这是最奇的，两人一战后，就双双失踪，洛家闭口不言，不过，有传言……”

　　他说道这突然停了下来。

　　尖嘴男子本来被他说了一句就不说话，见他不说了，反而自己说起来，“你藏着掖着干嘛，好像谁不知道一样，洛家不许别人传，难道别人就不知道了？难道天下是他们一家的？不就是被仙人接去了吗，好像有人会信一样，我看是他洛氏子一败之后就自暴自弃，洛家人怕丢人才胡扯什么仙人接，我呸，仙人接，还仙人跳呢！”

　　“那顾云宗呢？”沈羽又追问道。

　　尖嘴男子瞪了他一眼，“你问这么多干嘛！”

　　等沈羽反复追问后，他才不情不愿地再次接口，“许是重伤身亡了吧，听说他们二人那一战都伤得很重，不过洛云川有洛家，但顾云宗，没听说他有什么来历，可能只是有过什么奇遇，而且洛家还严禁医馆给他治伤，要是没人救治，估计就难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