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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十二 大舅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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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无测,你永远猜不到下一刻会遇到什么事,什么人。
如同司马炎和白芷,十年前,他们是同窗,是好友,却被一个小小的御林军名额撕成了陌路,从此再无勾连,本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再见,谁能想到会在这种犄角旮旯里遇上!
司马炎是作为王岩石的护卫官被介绍出去的,而白芷则是太子府主事刘创的随行。
王玄石作为贺华殿的第一谋士,深得主上信任,想在他身上下功夫的人绝不对不会少,然而真正有机会的却没几个,朝中三派之中,也只有太子府有能耐寻到他的踪迹。
王玄石很清楚这位太子爷的用心,也同情他眼下的难处,太尉府和丞相府都有各自拥戴的王子,他的储君之位能否保住,只能看主上的意思了,而想打听主上的意思,贺华殿这几个老家伙自然是最好的对象,可惜了,这位太子殿下身为储君却始终没弄明白贺华殿存在的意义——对北秦来说,他们这些人只是规划者,不是弄权人。
刘创的拜访结果可想而知,无论他如何巧舌如簧,在王玄石这种千年老妖面前根本激不起半点水花,不到两刻,就被轻松打发。
从主厅退出来时,司马炎本打算叫住白芷,谁知门外又来了一波访客,作为临时护卫官,他只能过去挡驾,挡完驾再回头,白芷已经没了踪影——他反倒松了口气。
“老大,门房有个人,说是等你忙完了,想见一面。”萧玉抱了只大木箱,本来已经进了后院,瞥见司马炎后,又刻意退了回来。
“什么人?”他这才刚回北秦,谁的消息这么灵通?
“是我。”白芷站到不远处的门房走廊上,朝司马炎的方向微微颔首。
“……”司马炎站在原地半天没出声……也罢,该来的迟早会来,“进去坐吧。”跨上走廊,邀对方进屋。
门房里有两个卫兵正在整理身上新发的盔甲,见司马炎进来,赶紧起身让座,其中一个有眼色的顺手从茶炉上提来茶壶,给两人各倒一杯。
两人隔着小方桌各自落座,茶雾袅袅间,谁也不开口。
“在外面呆了这么久,回来不习惯吧?”最终还是白芷先开口,没办法,谁让他当年顶替了人家的名额。
“到哪儿都一样,谈不上习不习惯。”司马炎现在心里想的并不是当年谁顶替了谁,而是该不该现在就跟对方提白言的事?
“这次回来,应该不会再走了吧?”其实是想问他回来后的具体职位,如果不尽如人意的话,或许他可以帮帮他。
“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这家伙的心思过于谨慎,现在跟他提白言,他一定会认为他在报复当年顶替那事。
“那个……回来打算去哪儿?”他在御林军的晋升已经是板上钉钉,这次回去兴许直接就能上任,帮这小子进御林军应该不会太难。
“域南。”这次要是不提,就只能提亲时再提,到时这家伙可能会更恨他。
“域南……”那么偏远的地方?“听说你在外面做得不错。”都进了太尉府的功劳册,怎么还会去域南那种地方?
“军令如山,去哪儿都一样。”思来想去,始终觉得他跟那丫头的事不能瞒着这家伙,应该提前告诉他,可怎么开这个口?
“上次去浦南执行军务时,我碰到了司马大人,才知道他换防去了浦南。”浦南离御林北军的驻扎地不远,如果他进了北军,他们父子见面应该会很方便。
“是嘛,我还没听说。”对了,还有他家老头,那也是个不小的麻烦,还是先把眼前这家伙解决了吧,免得到时腹背受敌。
“……”白芷暗暗叹息,看来这父子俩的相处方式还跟从前一样,“老人家看起来很精神。”
“嗯。”那老头只要是在大营里,人永远都很精神。
“你——真愿意去域南?”域南地处偏僻,环境艰困,关键是没什么前途,他俩的年纪差不多,都是快而立之年的人,也该为将来考虑一下了。
“什么意思?”听他的话音,似乎是想帮他。
“司马大人年事已高,难道你就没考虑过离他近一点?”白芷。
“我考虑没用,关键他不愿意。”司马炎。
“年纪大了,有些事是会改变的。”白芷。
“你我都在军中,应该知道有些事没办法选。”司马炎。
“只要你愿意,终归会有办法。”白芷。
司马炎嘴角微勾,看来他这位昔日好友已经深谙为官之道,“说说看。”
“御林北军正在扩建骑兵,马上会从各军招募各级将领,对骑兵你应该不陌生。”这也是他今天留下来等他的原因,他觉得这是他跳出边防军最好的机会。
“的确是个好机会,不过御林军水太深,不适合我这种人。”回头仔细想想,其实他应该庆幸自己当年没进御林军,那里的权力争斗的确会磨光一个人的斗志——眼前这家伙就是最好的例子。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白芷也看出来对方对御林军根本无意,甚至还有些不屑,既然如此,他也不必自作多情了。
至此,两人都没再开口,直到小卫兵进来添茶。
望着再次缭绕升起的茶雾,司马炎正襟危坐,缓缓道:“有件事——本来打算去秦都时再跟你提——”怎么也没想到踏进北秦的第一天就让他撞上了。
……
*********
后院——
近一个月的长途跋涉,白言终究还是没能全程熬下来,中途病倒,好在有司马炎一路随行,起居饮食护得很周正,药石也准备的很妥当,没到北秦,病情就已好转,进了秦地后,他又派人连夜请了大夫来,开药,熬药,喝药,折腾到大半夜,今天一早醒来,觉得周身松快,胃口也来了,病大概是快痊愈了,想着还有一大堆文稿没分拣,吃完饭,赶紧把浣溪她们招来,打算在起程回京前,把文稿分拣出来,方便回京述职。
“大人,有访客。”屋里正忙着,就听门外的小厮如此回禀。
白言正蹲在地上往箱子里装书,转头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司马炎,也不作他想,遂道:“你来的正巧,这几箱东西都是跟西合有关的,你替我先带去域南。”已跟老大人商议好,回尚府述职后,她就动身去域南——作为贺华殿执尘的身份。
对在场的人来说,白言这话一点毛病也没有,一路上她对司马炎一直是这种不见外,也不过分亲昵的态度,十分符合他们青梅竹马的关系。
当然,除了站在司马炎身后的白芷,白言可是他亲妹妹,她什么性子,他这个当哥哥的比谁都清楚,这丫头自小被祖父以大家闺秀的要求约束,对外人一向是冷淡且有礼,如今突然对司马炎另眼相看,可见两人的关系一定非比寻常,难怪这小子突然信誓旦旦的跟他提亲,想至此,刚退下的火气又燃了起来,“子寒。”
因为司马炎的身高高过白芷,加之白言只打量了一眼就低头继续整理箱子,所以并不知道他身后还有别人,听到“子寒”时还以为是司马炎在叫她——这些日子他偶尔是会这么叫她,“你坐会儿,我把这几箱清点好,要先给老大人送过去。”
浣溪她们几个到没被挡住视线,但她们并不认识白芷,到是流云见多识广,从袖结上看出白芷的军衔足足大出司马炎两阶,加之相貌俊秀,免不得起身要去招呼。
白芷根本没搭理上前的流云,他现在的心思全在自家妹妹身上,“白子寒!”这次是连名带姓一起叫。
听到这三个字后,白言的手戛然一顿,视线怎么也不敢转向说话的人。
“你们几个先出去吧。”司马炎对浣溪她们几个道。
几个女孩下意识看一眼白言的方向,后者仍处在僵硬中,见状,几人只好先退出去。
“你也出去!”白芷对司马炎道。
“……”司马炎没动,主要是担心这家伙在气头上会对那丫头动手——刚才就跟他动手了。
“我们兄妹之间有话要说,不需要外人在场!”白芷再次阐明司马炎的身份——一个外人!
白言缓缓站起身,看一眼司马炎,示意他先出去。
司马炎现在什么身份都不是,的确没有硬留下来的借口,只能先退出去,刚跨出门槛,只听背后哐当一声,浣溪她们还没走远,被这道关门声吓得一哆嗦,忍不住回头,视线齐齐集中在了司马炎身上……呃,好尴尬的气氛。
屋外尴尬,屋内也好不到哪儿去。
白芷怒火中烧,本想逮着妹妹臭骂一顿,怎么说她也算是大家闺秀,怎么会做出私定终身这种事来?这些年的礼义廉耻学到哪了?可是骂到嘴边,看到她瘦削的脸颊和一脸的病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去乌卢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刚才司马炎那混账就是这么质问他的——为什么让她去乌卢那种地方?
“找不到你,你也不会同意。”当时知道家里人打算为她定亲时,她也曾试图联系他,可惜没成功。
“现在找到了,你不喜欢家里替你定的亲事可以跟我说,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不会让人欺负你。”无论什么事,他都会站在她这边。
“我知道。”点头,“正因为知道,才不会找你。”不想让他再为她做他不喜欢的事。
“所以你就去找他?!”这是最让他生气的,她居然宁愿求助一个外人,甚至是仇人,都不愿找他这个亲哥哥,“你觉得他能帮你?他甚至连自己都帮不了。”
“哥,我知道你现在在气头上,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等你气消了,咱们再谈这件事吧?”她能感觉到哥哥的怒气,他现在根本谈不了任何事。
“可以。”这事他本来就没打算谈,“你现在就跟我回去,辞呈我会替你交到尚府。”说罢上前拽住妹妹的手腕。
“哥,你冷静点。”白言并没有反抗,她知道那没用。
“冷静?你偷偷跑去乌卢,偷偷跟门外那混账私定亲事的时候怎么不冷静点?”气得嘴唇直抖,她可是他唯一的妹妹,他绝不会再让她继续错下去,这可是关乎她一辈子的大事。
“我跟他没有私定亲事!”她只是没反对他去提亲而已。
“那最好!”那家伙根本配不上她!
“外面有很多我的下属,你先松手。”手腕都快被他捏碎了。
兄妹俩一个要走,一个不走,正僵持着,呼啦一声,门突然被推开。
司马炎终究还是没忍住,听到有争吵的声音,怕白芷控制不住情绪动手伤人,不请自来。
看不到他还好,至少白芷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看到他后整个人都炸了,毕竟从小一块长到大的,白芷太了解司马炎的性子,这小子坏起来那是真坏,他现在特别怕他把当年顶替的仇报到小妹头上。眼见司马炎走到近前,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拳挥过去——
白言甩开哥哥的手,赶紧上前查看司马炎是否受伤——他这几天可就要动身去域南,肩上还扛着不小的军令,万一把他打坏了,哥哥可是要担责任的。
“白子寒,你给我过来!”白芷气急败坏的吼道。
司马炎活动一下被打出血的下颌,没有拒绝白言的探视,反倒冲着白芷咧嘴一笑——得意的笑,“子寒,你先出去,看来我跟他刚才还‘谈’得不够彻底。”
“你别闹了!”白言以口型警示司马炎,闹大了可是她哥吃亏。
“放心,我心里有数。”眼见白芷一个抢身想捉她回去,司马炎左臂一横,挡下他的手,右手则勾了白言的腰,一个反手,直接把人送到了门口。
男人的头,女人的腰,那可都是异性的禁区,白芷眼又不瞎,当然看得到,都这样了还没私情?骗鬼呢?他这傻妹妹定然是着了这混账的道。
门板再次被合上,屋里传来叮铃哐啷的打斗声,这次换白言站到门口与院子里的人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