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屏春》棘坷

3、夕阳

　　白歆身体窄，平躺在被子里若不细巧看不出端倪，林之漠本想随意应付一下来人，奈何事关军务马虎不得，估摸着一时半会解决不了，趁着副将不注意，林之漠假借取东西的功夫悄悄掀开被子一角，好让白歆透透气。

　　“有动静”曹副将忽然扭头，直视那层薄被

　　林之漠扬扬嘴角，站起来立在榻前，用身体正正地挡住那个被掀开的被角，不慌不忙地问道：“哦？什么动静？”

　　林将军的风流习性军中人都略知一二，副将看了一眼桌上那杯让人喝过的茶，面上露出惊异的神情，却还是恭敬答道：“是在下听错了”

　　林之漠与曹副将又出去说了一句，这才回了营帐不急不忙地掀开被子，眼前的人面红如桃花，双眼雾蒙蒙的，显然是闷得不舒服了。林之漠深吸了好几口气，却还是控制不住已经放在白歆衣带上的手。

　　白歆仰面躺着，将陆进延眼底的欲望看得清清楚楚，他沉下声说，“剑得尽快打，林将军也有公务缠身，若没别的事，在下还是回铁铺的好。”

　　林之漠撇了撇嘴，如此直截了当拒绝他的人，并不多见。可白歆独特的身体绝无仅有，倒也值得他多费些心思。

　　“当然有事”林之漠俯下身去，撑着身体正对着他道：“你方才乱动让我属下发现，不向本将军赔罪？”

　　白歆的秀眉皱成一团，他的反应在林之漠预料之中，但看着眼前人紧张又带愠怒的样子，一股喜欢还是没能抑制地涌上心来，林之漠咳了咳，正色说道：“曹副将虽没说什么，可保不准……”

　　一听这话白歆的眉头拧得更紧了，林之漠将白歆凌乱的头发抚到脑后，“我看你，生气倒多过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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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歆闭目，随即睁开眼，颤抖着睫毛，道：“林将军，身正不怕影斜”

　　此话一出，林之漠噗嗤一声给逗乐了，白歆没有双手，他便一手摁在白歆的半截胳膊上，“一个铁匠的儿子，倒教育起本将军来了？”

　　瞳孔瞬间收缩，白歆的眼神垮了下来，“是在下不敬”

　　见过的美人不在少数，可林之漠不得不承认，白歆一心抗拒却不得不顺从的样子逗得他心里痒痒的。

　　“走，陪我去巡一圈后山”

　　林之漠口中的后山既是军营倚靠的那座，不高不矮，从山脚开始便有一条可供骑马上山的路。林之漠把白歆抱在前面，一手控缰绳一手环他的腰。白歆的身体瘦但不弱，林之漠摩擦着他坦实的小腹，有一搭没一搭地与白歆闲聊，假装无意地去碰白歆残缺的左臂。

　　“身体是生来如此吗？”行至半山腰，林之漠忽然问起

　　白歆的身体很明显地颤了一下，语气却很平稳道：“小时候受的伤，记不清具体怎么回事”

　　因为喜欢偏好肢残病弱，林之漠对这些略知一二，在一个平民百姓家中，年幼的孩子失去三肢还能保命，可不是件容易事。林之漠有些惊讶，笑笑说：“你命大”

　　白歆也笑笑，嘴角扬得有些苦涩，低垂着头道：“算是吧”

　　林之漠想接着他的话说下去，可树丛里忽然窜出什么活物来，马受惊吓忽然闪身后转，白歆一条腿本就坐不稳，马儿剧烈踏了几下蹄他就摇摇欲坠，情急之下林之漠一手牢牢护住白歆，一手用力拉紧缰绳。待马儿收控冷静下来，林之漠才发现自己不仅紧紧环住了白歆的身体，他的手掌还攥紧了他的那截断臂，白歆想把手臂抽出，林之漠却偏偏不舍地握得更紧。

　　白歆的左臂只余肘下一小截，残端稍尖但并不细弱，想来也是经常用到。摸清了大概林之漠才松开手，这时再看白歆的脸色已经很僵了，往日里本就白皙的面庞此刻惨白得毫无血色。林之漠像安抚小动物一样揉了揉白歆的头说：“不要紧张，我没有别的意思”

　　白歆抿了抿嘴唇，尽量平稳着语气道：“铁铺里还有许多事需要在下做”

　　“想走了？”

　　白歆喉结动了动，低声答道：“是”

　　白歆知道他在拒绝一个能轻而易举给他颜色的将军，但他不知道，他越是拒绝，林之漠反倒越挫越勇，越挫越有兴致。他抬头看了看天空，说：“登顶后就送你回去”

　　听了这白歆十分丧气，闷声不语，千百个不愿意显而易见，他一直垂着头，直到林之漠在他耳边低声说到了，白歆这才无精打采地抬起头，林之漠饶有兴趣地从背后看着他的反应。白歆抬起头的那一刻，整个身体都惊得僵住。

　　“今儿天气好，想着山顶的暮色定不会差”林之漠的手又环上了白歆的腰，松开手中的缰绳，向远方一指，“那边，太阳落下的地方，是我曾经镇守的疆土”

　　远方天与大地交汇的地方，红日西沉，斜射的阳光从天边四散开来，白歆顺着林之漠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红霞苍山，远得似在天边。夕阳西下，金光红光像是水墨画般染在天边。

　　林之漠把头向前探去，白歆嘴唇微张，眼角似有熠熠星光，林之漠伸手刮了刮白歆的鼻尖，他这才回过神来，回头错愕地看向林之漠
　　他的眼神从未有过的未设防备，漆黑的眼瞳对着他，那么近，近得连他长长的睫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林之漠没想到白歆的反应会这么强烈，他眨了眨眼，问：“你……很久没看过日落了吧？”

　　白歆像是被问得忽然回过神来，又换回了之前的那副表情，微蹙着眉，目光躲闪，不应答

　　一天相处下来，林之漠也知道了白歆不爱言语的脾气，抬起头目视远方，自顾自地说：“军中无事的时候，总会上山来看看日落，我一个武夫，也不知哪里来的这种习惯”

　　没来由地，白歆忽然开口：“太阳只剩这么多的时候，总溜得特别快”
　　他没有手去指，用下巴努了努，林之漠看着所剩不多的太阳，的确如白歆所说，一下子就钻进了山里，天地之间的那团金光，像是忽然消失般地不见了。

　　“总溜得特别快、溜得特别快”林之漠重复着这句话，脑中突然间像是掀起一阵风，卷起了几个模糊的画面，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与脑中穿梭。

　　“白歆”林之漠忽然下马，伸手稳住在马背上摇晃了几下的白歆，仰头问：“我们之前见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