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三人行》三月惊喜

16、夏夏触电

　　众人鸟兽散状。

　　留下夏夏、夏母和Julia三人坐客厅里，唠家常。夏母对着Julia一口一个姐，夏夏不知道她是怎么叫出来的，事实上，她几乎从来没有当面叫过Julia小表姨，更多时候，与其说，把她当亲戚，不如说是朋友。

　　夏母一直是个长幼有序的人，作为中国传统女性的代表人物，她认为，这世界最不能丢了的就是规矩和辈分。所以，在Julia面前，她就不太愿意随意喝骂夏夏了。夏夏敏锐地感觉到了这一点，要不然，搁以往，她妈就差揪着她的耳朵，逼问离婚内幕和孩子他爹是谁了。现在，她至少还在克制地询问。

　　当Julia提出，今天是自己第一天上班，有点累，想去休息的时候，夏夏死活拽着她不让走。看着夏夏欲哭无泪的表情，Julia下了指令，大家都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看着夏母心不甘情不愿地进了客房，夏夏赶紧逃回卧室，将门反锁。

　　夏夏既希望门被敲响，又不希望敲门声响起。她不希望母亲推门进来继续逼问自己，但希望章家明能进来和她解释一下刚才发生的事情。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他们俩谁都没有来敲门。

　　房间如此安静，可是夏夏一夜无眠。

　　Julia过上了朝九晚五的生活。早晨八点她起床，八点半出门，九点到公司。今天是她上班的第二天，经过了昨天一整天密集的培训，今天，她可以跟着主教老师进班级旁听旁观，进行实践了。

　　刚要进教室，她手机响了，心里一惊，以为夏夏在家里遭受了什么不测，喊她回去当援兵，还好，是Alice，她激动地通知Julia，有一个孕妇的角色，可以推荐给Julia演，关键是，这次选角副导演是业内出了名地公平公正，最不喜欢各种后门和小动作，让Julia一定来试试。

　　Julia顿时陷入了天人交战。去，还是不去，这是一个问题。

　　看她脸色不对，主教老师关心地问：“Julia，出什么事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Julia只好借助想象，发挥演技，着急地说：“我外甥女闹离婚，家里正大闹天宫，我怕她想不开，想回去看看。”

　　主教老师是个很nice的美国中年妇女，虽然很惊讶于Julia这么年轻就当了别人的姨妈，但她在中国生活多年，深知中国人的辈分跟年龄毫无关系，丝毫没有怀疑，关怀备至：“快去吧！这里交给我。”

　　Julia怀着愧疚和兴奋的心情，奔去试演片场。路上，她终于说服了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我这不算违背和自己的承诺。我承诺的是，不再为了试演而一门心思闯荡演艺圈，我现在有了自己的全职工作，试演或者做演员只是我的一个爱好，或者说兼职。对，就是这样，有人工作之外喜欢逛街，有人喜欢搓麻将，有人喜欢打羽毛球，我呢，就喜欢演戏，这是我的爱好，充其量算兼职。”

　　她越想越有道理，完全甩去了思想负担和心理包袱，奔赴试演孕妇的片场。演孕妇，那还不是手到擒来，毕竟，她和一个活生生的孕妇，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好几个月呢！

　　当夏夏黑着眼圈，顶着一夜无眠的菜色脸，给自己热牛奶麦片的时候，章家明走进厨房，也是精神不佳。

　　事实上，他昨晚也是一夜无眠。倒不是因为纠结在要不要和夏夏解释道歉的两难选择里，他还没这觉悟。他一夜奋战的结果是，在美食app上，帮夏夏连夜开了一家网上小店，并且乘热打铁、一鼓作气、一气呵成，完成了全部的装修工作——他把别的店家一个月的工作量，全在一夜之间做完了。

　　这个灵感来自于医院里一些准妈妈给他的建议。本来昨天刚下班就想和夏夏说的，结果一到家就经历了那鸡飞狗跳的一幕，紧接着又被Julia赶回了房间。当然，他先斩后奏自己先弄好网店打算再告诉夏夏，绝不是玩惊喜的那一套，还没上升到这个境界。他只是觉得，夏夏弄这个肯定弄不来，他完全相信自己能在最快的时间内，弄出最好的东西，他只能帮她到这儿了——毕竟，他不会做菜，剩下的就全靠夏夏自己了。

　　夏夏看到同样黑着眼圈的章家明，心里顿时一喜：“难道昨晚他也跟我一样，一夜没睡好？看来，他还是将我放在心上的。且看看他一会儿和我怎么说。”

　　可是，等了半天，章家明也没开口。原谅他，此时的他，正在思考，订购客户的页面似乎不太合理，要不要自己重新写个程序代码，和app公司联系一下，让他们改一下。

　　还没思考出个结果，当然更没注意到夏夏望向自己的幽怨和期待的眼神，手机响了，有个孕妇提前大出血，需要立刻手术。章家明压根没有时间和夏夏解释一下，当然主要还是单身惯了，也没这个报备的习惯，转身就走。

　　夏夏还以为章家明根本不想理自己，心里气得牙痒痒，平时只觉得这个人怪，真没想到，竟然也是一个这么小气的人。将牛奶杯子放得砰砰作响，也没换来章家明回头张望一眼。

　　夏夏心都凉了。

　　她决定，一会儿坚决不去章家明所在的医院复查甲状腺，他不想见她？哼，自己还不想见他呢！对，就去另外找个医院。她就不信，没了章家明，自己这个单亲妈妈就做不成了。

　　做了一番排除法，夏夏决定还是去市中心的三甲医院。人虽然多，肯定要等，但毕竟稳妥点，现在可不再是自己一个人了，可以随便应付，出啥岔子，都是一尸两命啊！

　　离医院不远处的某条街上，围着不少人，夏夏以为是出了车祸，刚想绕开，一瞥眼，竟然看到了倚靠在树边坐着的是一个孕妇。夏夏的心里顿时不好受起来，自从自己怀了孕，就感觉天底下所有的孕妇都是自己的姐妹，完全能感同深受。她顾不得人多、安全与否的问题，刚想毅然走过去，安慰她一下。

　　忽然觉得这个孕妇怎么那么眼熟，定睛一看，吓了一跳，这个孕妇不是Julia吗？虽然她戴了一顶假发，戴了一副框架眼镜，肚皮鼓得还挺那么回事的，可夏夏还是一眼就认出，那就是她的小表姨Julia！

　　虽然得知Julia在美国演过戏，而且知道她是专业出身，但夏夏还是第一次在拍片现场看到她演戏。夏夏从无演艺圈的经验，对演艺圈仅有的认识来自于娱乐新闻和八卦周刊，所以，当她之前对Julia指点人生，觉得她应该去找一个正常点的工作时，下意识里，的确有“做演员不是一件正经事”的想法。

　　所以，当她看到Julia在导演严厉到甚至苛刻的指挥下，认真地扮演一个受到噩耗打击的孕妇，几次得不到认可，而被导演狂骂的时候，看着在炽热的灯光烤灼下不停流汗却不停补妆的Julia，夏夏顿时为之前那次因为让Julia找工作而起的吵架，感到后悔。

　　在她看来，Julia已经演得很不错了。虽然一句台词都没有，但是，她从一入镜，听到噩耗开始，就尖叫、流泪、转身，最后一屁股靠在大树底下失神，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夏夏觉得，Julia演得简直太好了，即便是自己这个生活中真实的孕妇，碰到同样的情况，都未必比她演的那个更好。

　　等等，可能这就是问题所在。夏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这边厢，导演还在那儿咒骂：“不对！感觉不对！还差口气。再来一条！”可是，这回，和Julia演对手戏的女主有明显台词吃螺丝的失误，导演有点火大，和一旁的副导演低声抱怨：“赶场赶得台词都记不住了。”副导演低声劝慰：“算了导演，毕竟还是真人，没让我们用文替。”导演一扔话筒，“休息5分钟！”看也不看众人，当众闭目养神起来。

　　Julia从地上爬起来时，接到了夏夏递来的水，顿时惊喜。她猛喝了一口：“怎么样，我演的孕妇像不像？”

　　夏夏问道：“你不是说找到工作了吗？怎么又来剧组拍戏？”

　　Julia赶紧解释：“没骗你，我真的找到工作了。在一个少儿英语机构当老师，全职工作，薪水还不错，今天我是请假溜出来的。”

　　夏夏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对Julia说“对不起”，倒把Julia吓了一跳，“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夏夏说：“这是我第一次看你拍戏，我之前不该在没看到你拍戏的情况下，就觉得你应该去找份正经工作。你要是真的喜欢演戏，就继续演吧，去把那工作辞了。我不要你交房租。”

　　Julia猛地拥抱住了夏夏，夏夏下意识地撅起屁股，本能地护好肚子，只把肩膀和上身给Julia抱住。还没等内心感动的Julia说出一番感动的话来，导演又开始吼了：“继续拍！清场！你！那个孕妇，清场了！请走开。”

　　夏夏站起来，缓缓踱步退到一旁。

　　她应该马上去医院去复查甲状腺了，可她短暂地斗争了几秒钟，还是决定和导演说几句话，虽然这个导演看上去脾气不大好，被吼几句还是挺吓人的。

　　导演拿着话筒准备开喊，打量了一旁的夏夏两眼，带着点疑惑。夏夏鼓足勇气，“导演你好，我是真孕妇，目前怀孕四个多月。”

　　导演：“所以？”

　　夏夏硬着头皮上：“冒昧地打扰你几分钟。我不是演员，说得可能不专业，所以我只是说出我自己的一点想法，供您参考……要是您觉得……”

　　“废话少说”，导演不耐烦地打断了她：“我的女主演10分钟后就要坐着保姆车离开这里，去另外一个剧组拍戏了。我没有时间听你在这说5分钟废话。”

　　“刚才那个孕妇状态不对。当她听到噩耗的时候，第一反应不应该是正常人一样地抓头，应该是捂住肚皮，因为对妈妈来说，任何事情第一想到的都是肚里的孩子，下意识地就会有抚摸肚皮的动作，至少我是这样的。所以，哪怕她控制不住情绪，大喊大叫的时候，也应该是至少一只手护住肚皮。另外，所有的准妈妈都知道，情绪失控对胎儿是不利的。所以，当她忍无可忍失控后，会立刻对自己说，冷静，冷静，这样对胎儿不好，所以她可以立马变脸，拍拍脸，用最短的时间恢复到正常状态，尖叫时间应该比普通人更短。另外，还有……”

　　“不用再说了。”导演冷静地再次打断她。

　　夏夏惶恐，立刻停了下来。

　　“你，直接过去，就演你自己。你怀孕的时候，听到过什么噩耗吧？你当时什么反应，你就表现出来了。别的你都不用管！”拿起话筒，朝着Julia处大喊：“原来的孕妇演员，请及时离场！各部门准备！”

　　夏夏万万没想到，自己一番建议，原本是想让导演对Julia的指导更专业一点，对她更理解、宽容一点，却竟然是这个结果。

　　看她愣在原地，导演恍然大悟：“担心费用是吧？”转头对副导演安排下去：“这个是真孕妇，在原来的出场费上，再加一千。”副导演了然的表情，指引着夏夏来到了摄像机前面。

　　如果说，夏夏犹如梦中，还没回过神来的话，比她更震惊的是Julia。当时杜强森把自己在现场临时替了的噩梦竟然又重现了，自己又被现场临时替换掉了，这可悲的龙套命。看来自己真的是和这样的龙套命没缘了。她下场的时候，郑重发誓，此后，非有台词的重要配角不演，彻底告别龙套命。

　　Julia对夏夏到底恨不起来，再说，的确也不是她的错，她本来是想好心帮自己的。于是，她对夏夏给了一个鼓励的微笑。夏夏想起刚才导演那斩钉截铁的说到费用的表情，顿时觉得，自己是在为儿子的奶粉钱而战！悲壮哉兮！上！